第77章 (夫妻。)

  溫離慢被抹了一臉的麵粉十分不服氣,頓時也不繼續揉自己的面,而是把兩隻手往乾麵粉中一塞,沾滿麵粉後,開始朝官家的臉進攻,奈何她個頭小,又沒什麼力氣,踮起腳尖也夠不到官家的臉,將她急得不行,反倒又被官家抹了許多下。閱讀

  「官家你……你不讓我!」

  官家哦了一聲:「是你理虧在先,朕為何要讓你?」

  溫離慢微微鼓了鼓粉腮,突然蹲了下去,官家一時沒多想,趕緊上前查看:「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

  話沒說完,就見她抬起頭,露出亮晶晶的一雙眼,隨後是伸出的一雙沾滿麵粉的小手──官家本可輕鬆躲過去,但他卻任由她的手在他臉上胡亂地抹,而後佯作生氣:「又在胡鬧,是不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溫離慢使壞成功,心情格外舒暢,哪怕官家隨即懲罰性地捏她的臉,她也只是傻笑兩聲,官家頂著這樣一張花臉自然不方便見人,把溫離慢從地上拉起來,帶她去洗臉洗手,用溫熱的、沾了水的布巾給她把臉上的麵粉都擦了乾淨,溫離慢隨後接過來給他擦,兩人互相擦乾淨了臉,這才又重新回到桌前。

  官家那團面醒得差不多了,雪白小巧的一團,連邊緣的弧度都顯得格外順滑,溫離慢那一坨嘛……就不是那麼好看了,隨後在御廚戰戰兢兢的指導下,兩人將麵團攤開,捲起,再用刀子切成細細的條,官家的像模像樣,溫離慢的著實不能看,期間她多次偷覷,大概是想給自己挽尊,奈何前面加水又加面,切出滿滿一大碗,這等下鍋煮熟撈出,加上湯水配料,怕不是能把她自己撐死。

  高湯是御廚早已備好的,只消煮沸,將麵條下進去,等熟了撈出來即可,溫離慢動作很慢,她的袖子又特別長,還差點兒腳底打滑摔到鍋里去,官家實在看不下去,把她拎到一邊,自己將她的面也給煮了,最後盛出兩個碗,一個官家巴掌大,另一個大概有壽力夫胖臉那樣大,一個碗裡的面煮的雪白晶瑩,每一條都極長,另一個碗裡的面斷斷續續,大都很短,約莫是面沒揉好的緣故,還有些煮化了,跟麵湯糊在一起。

  溫離慢看著那臉大的碗,陷入沉思。

  最後,兩碗面被送到帝後面前,上頭多了碧綠的青菜,幾粒飽滿白嫩的蝦仁,還臥了一個煎得極為漂亮的荷包蛋,不同的是,大碗在溫離慢這邊,小碗在官家那邊。

  因著先前官家說自己揉的面自己吃,全程划水搗亂的溫皇后很自覺地坐到了大碗跟前,這碗比她臉大多了,保守估計能讓她吃三天。

  以前她都不知道過生辰是件很重要的事,自然也不知道這一天要吃一碗長壽麵,不過去年開始她知道啦!

  筷子剛拿起來,就被握住了手腕,整個人也被提溜起來放到一邊,官家占據了她的椅子,拿走她的筷子,自顧自吃起她那一碗麵來。

  溫離慢啪嘰一下趴到他背上:「官家還是讓我吃你做的面啦?」

  官家嘴上不肯服輸:「你也不看看你煮的這個能吃麼?」

  他把她拉到一邊,椅子也給她拉出來,筷子也給她拿好,還把自己的荷包蛋蛋黃摳出來,蛋白給溫離慢,又把她的蛋黃夾到自己碗裡,因為溫離慢喜歡蛋白不喜歡蛋黃。

  她乖乖拿著筷子吃起來,然後發現官家揉的面不只是外表比她好看,居然一整碗面都是長長的幾根,再瞧瞧自己的,無端讓溫娘娘有點羞愧,她想了想,把自己的面碗朝官家跟前推:「要吃長的寓意才好。」

  她又不傻,自然知道官家為何跟她換。

  官家眯起眼睛:「朕吃這一大碗已經夠了,你還要給,是想撐死朕?」

  她只好自己吃了,吃飽後心心念念:「官家,說好的放風箏~」

  上午踏青的時候就看見有人在放了,桃花林外面那片青草地上,好多人都在放風箏,天上儘是形狀各異的風箏,溫離慢想起官家說給她也準備了,可她還沒見著呢!

  「少不了你的。」

  官家漱了口,這面的滋味算不上好,他將那一大碗全吃了個精光還面不改色,足見其定力驚人。

  他給溫離慢準備的是一個很大的蝴蝶風箏,都有溫離慢長,翅膀鮮艷,五彩繽紛,看起來栩栩如生,但又去掉了蝴蝶比較可怕的細腿,因此顯得更加漂亮,今兒不讓她在外頭多待也有風大的原因,怕吹出什麼毛病來。

  如今宮中只有帝後兩位主子,宮殿全都空了出來,打官家登基,後宮就沒出現過什麼偶遇的事兒,官家帶著溫離慢出了太和殿,剛出外殿,溫離慢仰頭看天,就哇了一聲,指著天空:「官家你看!你看!是誰在宮裡放風箏呀!」

  壽力夫手持拂塵笑眯眯道:「娘娘有所不知,這隻有一個風箏在天上飛多單調啊,因此官家下令,今兒宮中舉行了個放風箏比賽,放得最高最好的有賞錢拿呢!那一群小太監小宮女可樂瘋了,老早就私下準備著。」

  想起上回不能出宮看熱鬧,官家便令人在宮中擺攤子討她歡心,溫離慢忍不住朝他看過去,官家卻不看她,只問:「走不走?」

  溫離慢搖頭:「走不動。」

  她抱住他胳膊,「官家背我。」

  「沒規矩。」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還是蹲下來背了她,溫離慢心滿意足地摟住帝王的脖子,小臉貼在他後背,喃喃道:「你對我真好。」

  「嗯,那你要少氣朕兩回,讓朕儘量活得久一些。」

  溫離慢輕笑出聲:「郎君千歲。」

  官家心道,若當真能活千歲,要分九百歲給你,朕留一百年陪著你足矣。

  這樣的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真就把溫離慢從太和殿背到了御花園,眼看人聲越來越大,溫離慢連忙要下來,免得在人前讓官家失了身份,她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裙,力求自己看起來亦要體面。

  御花園中到處都是興高采烈的宮人,大魏皇宮秩序森嚴,不容閃失,平日裡大聲說話都要遭受掌事太監或尚宮們的訓斥,宮人們年紀都不大,天性活潑者大有人在,這難得的清閒時候,還是官家的口諭,允許他們在御花園放風箏,可以組隊,放的好的還有獎賞,簡直如同做夢一般!

  人多才熱鬧,溫離慢把蝴蝶風箏拿到面前,眼巴巴看著官家解線,她從未放過風箏,因此十分好奇,這個想看那個也想看,宮人們的風箏五花八門,什麼老鷹金魚鳳凰……各種圖案應有盡有,還有些別出心裁的,光是看著就叫人心生歡喜。

  不過,都沒有官家親手給她做的精緻好看!

  相比起放的有些艱難的宮人,官家那厲害多了,他輕輕鬆鬆便將蝴蝶風箏送入高空,手中的風箏線一點一點放出去,蝴蝶風箏越飛越高、越飛越高,溫離慢忍不住拍起巴掌來:「官家什麼都會!」

  俊美的帝王漫不經心道:「這種東西,看一眼便行了,哪裡需要特意去學?」

  溫離慢嗯嗯點頭。「官家好厲害!」

  邊上的壽大伴是什麼也不想說,那個趁著溫娘娘睡覺偷偷去練習如何放風箏,還紆尊降貴去問宮裡會放風箏內監的人,好像完全不是官家呢!

  「我也想放!給我也試試?」

  風箏線堅硬鋒利,官家眉頭微蹙:「你要小心點。」

  溫離慢連連點頭,原本想接過他手裡的握輪,結果發現在官家手裡無比聽話的風箏,其實是需要很大力氣才能拽得住的,今日風大,溫離慢力氣不夠,要不是官家料到她抓不住,提前虛握,恐怕溫娘娘都要被風箏給帶上天。

  她用力扯了扯,官家包著她的小手,教她怎麼收線放線,鮮艷的蝴蝶在空中飛舞,顯得熱烈又美麗,溫離慢過足了癮,但很快便感覺手心有點疼,她低頭一看,原來是放線時被刺啦到的,手心都紅了。

  這種情況下官家自然不會再讓她繼續,她也很聽話,不會吵鬧,眼看蝴蝶風箏在所有風箏里飛得最高最穩,溫離慢高興壞了,可惜得是她在外面玩的時間有限,下午的風越來越大,官家就不許她再在外頭待著,讓她到沒風的地方去。

  把風箏交到一名烏衣衛手中,官家帶著溫離慢坐下,先問她有沒有不舒服,又伸手試了試她的額頭,溫離慢乖巧不動,等他試完了才說:「我沒事的,別擔心我。」

  「誰擔心你了?朕是怕你又生病,又要浪費朕私庫中的天材地寶人參靈芝。」

  溫離慢眨了眨眼,突然朝他懷裡鑽,兩隻手抱住他的腰:「騙人。」

  官家哼了一聲,摸摸她的背,把她抱得緊一些,又幫她把耳邊的碎發往後弄一弄,「朕給你準備了禮物,要不要看一看?」

  溫離慢連忙點頭:「要的要的。」

  今年除卻晚間煙火外,官家還為溫離慢畫了一幅肖像,大概是因為她不能劇烈運動,很多尋常女郎的玩樂她都不能玩的緣故,畫像上是身著長裙於花叢中撲蝶的溫離慢,畫法精細惟妙惟肖,光是從畫技來說,便足以稱為丹青大師,畫像右下角摁了官家的私章,題了幾個小字。

  昭慶二十三年元巳,吾妻十而有九,特作此畫留念。

  溫離慢對這幅畫愛不釋手,但還有疑問,官家琴棋書畫皆通,「為何沒有題詩?」

  她抱著畫卷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官家看著她:「朕才不會給你題詩。」

  「啊,這是為何?」溫離慢不解,「難道我沒有什麼值得寫詩的優點嗎?」

  官家還煞有介事作思考狀,隨後點頭:「叫你說中了。」

  溫離慢不高興地鼓腮,抱著畫卷就要走人,話都不跟官家說,被他扯回來在腿上坐著:「壞脾氣的傢伙。」

  「那官家為何不給我題詩?」溫離慢越想越不得勁,「之前過年時,官家不是還寫了幾首詩賜給大人們?為何到我就沒了?」

  官家本不想回答,可溫離慢刨根問底,他只好俯首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溫離慢聞言,微微瞠目:「啊……」

  她抿抿嘴:「那好吧,橫豎我也不會寫詩,那便算了吧。」

  真好哄啊。

  官家輕笑:「杳杳,那你是不是忘了什麼事?」

  「嗯?」溫離慢歪歪頭,「沒有,我沒有忘記什麼事啊。」

  官家的笑容變得幽深:「那你好好想想。」

  溫離慢表情嚴肅想了半天,還是搖頭:「沒有,什麼都沒忘記。」

  無論是要出去玩,還是買糯米糕許願還是踏青登山放風箏,她通通都沒有忘,她記性好著呢!

  官家眯眼,語氣開始有那麼點不對勁兒了:「真的?」

  「嗯!」

  她點頭點的好用力,說話說的好大聲,笑容也格外天真純潔,官家眯著眼睛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那好,這可是你說的。」

  溫離慢頷首:「本來就是我說的呀。」

  「好,好。」他拉長了語調,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好得很,你好得很啊杳杳。」

  溫離慢捂住肚子:「啊……餓了。」

  一天天的除了困了便是餓了,再不然就是累了,官家把她抱起來,「壽力夫,擺膳。」

  「是。」

  今兒晚上是有宮宴的,為祝賀帝後生辰,眾臣們都會入宮朝拜,不過官家向來是露個臉便走,否則他若是在場,那群大臣沒一個放得開,整個大殿鴉雀無聲,毫無生氣,

  到了夜晚,蘭京上空開始升騰起無數絢爛花火,熱鬧無比,今年的煙花比去年的還要好看,宮中也在放,溫離慢甚至想要自己去放一個試試看,被官家摁住,簡直就是開玩笑,煙花聲音那麼大,萬一嚇到她怎麼辦?

  溫離慢都是戴著耳塞又捂著耳朵看的,而且宮內的煙花燃放有時間限制,到了點後便不許再放,誰要是敢私自放煙花驚擾到皇后娘娘,怕不是要人頭落地!

  原本官家以為妻子只是嘴上說什麼都沒忘,畢竟去年她就親手給他準備了荷包,那荷包里放著他們兩人的一截頭髮,現在還被他仔細珍藏,可今年他已百般暗示,她卻像是聽不懂,壓根兒不提生辰賀禮之事──連大臣們都知道要送壽禮,難道她不知?

  便是她不知,她身邊那些個伺候的哪個不是人精?就沒人提醒她?除非是她根本不想送。

  可宮宴結束,看完人間煙火,回到太和殿溫離慢便去沐浴更衣,出來後頻頻打呵欠,今兒個她玩了許久,身體確實要頂不住,疲態盡顯,怕是一沾枕頭便要睡著,官家皺著眉看她,宮女們為溫娘娘熏干長發便退了出去,溫離慢又都打了呵欠:「官家快去洗漱,我先睡啦,我好累。」

  官家懶得理她,起身就走,為著這事兒在浴池裡足足待了有半個多時辰,覺得氣消的差不多了才起身,滴滴拉拉著身上的水,隨意披了件外衫,原本想就這麼出去,但濕發上床難免會讓她沾染寒氣,又自己待在浴間將頭髮擦乾,這才心平氣和走回內殿。

  一進內殿就發覺不對,殿內原本是用燭火與夜明珠照明,若是溫離慢睡了,燭火便都吹熄,今夜卻點著紅燭,夜明珠上亦罩著紅紗,而龍床之上,簾幔垂下,隱約不可見。

  官家憂心,快步上前掀開床幔,只看見溫離慢躺在床上,被子蓋到下巴處,兩隻小手捉著被角,微微不高興的樣子:「官家怎麼這麼慢才回來?」

  不說還好,說了又叫他生氣:「你──」

  話音未落,溫離慢已經把被子掀開啦!

  官家未竟之語盡數卡在喉嚨里,他幾乎是雙目發直,待到那一雙柔軟小手伸來握住他的指尖,將他帶到她身邊,才叫他察覺心跳如雷,耳根發燙:「你、你這成何體統?誰給你的這衣裳!」

  往日她都穿得規規矩矩,可今日這、這還不如不穿!

  「我問過薛御醫了。」溫離慢摟著他的脖子,把自己送至他懷中,「我可以跟官家做夫妻,只要官家溫柔一些慢一些就好啦。」

  「生辰之禮,願官家歡喜。」

  人間至樂,兩情相悅,從前她不在意,如今她也想感受一番。

  月沉星稀,太和殿內一片寂靜,惟獨情人溫柔耳語纏綿不絕,紅燭漸漸落淚,溫離慢體會到了何謂情愛悱惻,酣暢淋漓,從頭髮絲兒到腳尖,從身體到靈魂都因所愛之人而觸動、顫抖,叫她覺著那沒遇到他的十七年,竟都是白白活了過去。

  官家更是情難自控,他隱忍的厲害,那些不願說出的情話,不願表達的愛意,都化為最親密的接觸,訴說著他的愛意綿綿,情迷意亂。

  龍床上的簾幔將一切遮掩,只有時不時的抖動,以及偶爾會踢出帳外的蓮足,還有彼此相扣逐漸收緊的十指,見證著愛人之間最快活的事。

  溫皇后那張掛在結緣樹上,希望能被上天一眼看見的布條上,寫了幾句她不知何時讀過的詞。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