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盡人事聽天命爾!

  天方一亮趙桓就逃了,隨著一塊南逃的還有不少文武大臣。

  而此刻的紫宸殿上到會的群臣,一個個文武群臣都是不打算隨趙桓南逃的,或者是留下另有任命的,比如尚書吏部侍郎兼權開封府尹李若水,是趙桓任命的京城留守,王宗濋是趙桓委任的京師守御使,老臣劉韐為東京留守司都統制,總攬守城事宜!

  劉韐心中全是悲涼。

  當初金人第一次南下,太上皇便是這般匆匆忙忙的傳下皇位,帶著蔡京童貫等人奪門而走,還帶州了童貫新組建的勝捷軍。

  那時候的趙官家好歹還留下個場面話,要在這危難之際,行非常之法,以保社稷不失。也就是南下去聚兵,聚得天下百萬勤王之師了,就再來解京師之圍。

  可今天的趙官家卻是連這麼一句場面話都沒有了,真的是一丁點念想也不給人留啊。

  李若水昨夜裡就已經得到了消息,領旨謝恩之後,起身環顧亂糟糟的紫宸殿,無所謂的笑了。都這個時候了還講什麼朝堂禮儀?不看那王宗濋已經起身向外走了麼?李若水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干甚去了。

  眼下的東京,那最最重要的地方不是空蕩蕩的皇宮大內,而是外頭的燕王府。那裡頭的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事兒才真大了呢。

  王宗濋這個所謂的守御使,到更不如說是趙桓留下的信使,在東京城破之前,他唯一的任務就是牢牢地看住燕王府。

  「劉老相公慢走。」

  劉韐、劉子羽父子已經邁出了紫宸殿,背後傳來了李若水的呼聲。

  「是留守相公!」劉子羽回頭一看是李若水,眼睛裡閃過一抹難言的味道。他比李若水還要長七歲,現在卻只是東京留守司參贊軍事兼樞密機宜文字職,甚至這都還是官家看在他劉家父子一直對大宋忠心耿耿才給的抬舉。

  劉子羽心裡不服啊。

  李若水憑甚可上位?不就是出使金營,堅貞守節麼?靖康元年,他才為太常博士。既而使金,遷著作佐郎。使還,便被擢尚書吏部侍郎兼權開封府尹。金人二次南下時,李若水再次出使金營,被斡離不扣在營中,退兵時候安然回朝,雖然沒有再被擢拔,但之前的官兒就真的小麼?

  而他自己呢?一切都是拿刀槍拼出來的。當初金人第一次南下時候,他與父親、叔父堅守真定數月,擊退金兵,然後以軍功升朝請大夫。待二次金人南下時,官家再以他忠勇可嘉,調汴河(今滎陽一代)上游駐守,以扼制金兵南侵。雖然沒有建功,但也沒被金人一口吃掉,這表現也不差啊。

  但金人離去,燕王北上都一年時間了,他的官兒至今也再沒見到一絲兒動靜。

  好不容易等到一次升官,可李若水卻已經成為了東京留守,成為了他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連他爹都要對之恭稱一聲:留守相公。

  他心裡要是能滋潤了,才有怪。

  但劉韐卻跟兒子不同,年餘六十的他更多以一種長輩的定位來看到三十有五的李若水,這個東京城的留守相公在後輩人中已然是很出色的一位了。哪怕上位是速度和經過還有些那啥,但只看李若水身陷金營卻還能保持氣節,這就足叫人欣慰。

  李若水亦不是傲慢無禮之人,身子一避,讓了劉韐半禮,回禮說道:「老相公羞煞小子了。晚生一屆文人也,生平不識兵戈,王守御使亦是富貴閒人,不通兵勢,這京城守御實全賴前輩支撐。」

  他在很大度的放權,在表明態度給劉韐看,然而劉韐聽了卻只苦澀一笑,「如今之局勢,天柱傾倒,大局實難挽回。老夫只是一凡夫俗子,肉體凡胎,豈有那撐天之力?」

  這汴梁守衛戰,那就是能撐一天是一天了。戰後不管結局如何,他至少能安心的閉上眼了。

  劉韐已經年過六十,實在沒那改換門庭的念想了。而至於自己的兒子,他卻不擔心。因為趙宋的政治大氣候如此,就是他完蛋了,他兒子只要能服服帖帖,那就一切都沒有問題的。

  過去的一年時間裡,趙桓絕對不是在閉目待死,其他處不說,汴梁城與之先前相比就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就是汴梁城的城頭上多出了許多八牛弩來。

  別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在全力以赴的去搞藥粉配方的同時,趙桓也在叫人想方設法的來抵擋震天雷。

  後者的威力太大,這個時代真的沒有半點辦法來抵擋它來,但擋不住震天雷,擋住石砲也成啊。

  八牛弩的射程遠超過石砲,哪怕是配重式的石砲,射程可達三二百步的器械,比之八牛弩來也是小兒輩的。

  更別說還有一堵高高的城牆了,遠遠地就把裹著藥粉帶的弩槍射過去,縱然藥粉弩槍的威力遠不能同震天雷相比,可一遭爆炸來,總也能有些效果的。

  而且除了一架架八牛弩外,還有一些個石砲,不再是老式的拉拽式石砲了,而是新的配重式石砲。

  趙構能把藥粉的秘密隱藏起來,卻不可能把新式石砲的秘密給保全妥當,因為後者的接觸面更大更廣泛,而且也更容易仿造。甚至一些個有水準的大匠,只要瞄上一眼,甚至是聽人那麼一說,就能自己倒騰出新式石砲來。

  一個配重箱就說盡了它的秘密。偏偏偌大的配重箱是誰也遮掩不了的。

  有了配重箱,石砲就不需要太多的人去拉拽,更不需要寬闊的場地來供之施展,高大的城牆上的敵台就能妥善的將之安放來。

  在趙桓的不懈努力之下,汴梁城與往日時候真的已經全然不同了。

  李若水對這一切都清楚地很,他自負如此一座雄城,那已經達到了某種極致。怎麼在劉韐口中,東京似乎依舊很不堪一擊?

  劉韐無奈的看了李若水一眼,果然是半點也不知兵事啊。

  東京城看似武裝的很到位,但劣勢還是劣勢,這點誰也不能否認。

  他手中有八牛弩,人家手中就沒八牛弩嗎?

  就燕王此刻手裡的資源,多打造一些巨盾木簰很困難嗎?

  人家燕王手裡的藥粉弩槍一下子能炸一大片,他們這兒的藥粉弩槍,一槍下去能炸碎一面木簰嗎?

  「盡人事聽天命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