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指鹿為馬的樂趣

  「這麼說馬尼拉前後兩起慘案,經手人並非皆是西班牙人了?」

  碧海青天,金色的陽光照撒在海面上,溫暖的海風吹拂著人的臉。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在航行。大大小小的戰艦在碧色的海面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水痕。

  熱被一艘艘戰艦簇擁在中央的一艘高大福船,一面盤龍雲海旗,一面碩大的鄭字帥旗,迎風飄揚。

  船艙里,鄭芝龍坐在主位上,耳朵聽著黑冰台的情報官的訴說。內里的很多內容他都是早就知道的,這些話更多是說給身旁的鄭平聽。

  情報官聽到鄭平的驚呼後,立刻作答:「萬曆三十一年(1603年),彼時西班牙人雖已在呂宋立足,但人數遠不如現下眾多。大侖山慘案,西班牙人且還有日本幫凶四百人、天方信徒二百人、黑人三百人、邦邦牙人二千人。及至七年前二度殘殺華人,西班牙人在彼處數十年經營,兵強馬壯,方為主力軍……」

  「如今馬尼拉天方信徒、日僑聽聞侯爺引兵而來,近期多有乘船逃散者……」

  「那也不可能都走完不是?」鄭芝龍話音里透著殺氣。說著話眼睛瞄著鄭平,後者臉色很平靜。

  「侯爺明見,能乘船速速逃走者,到底是少數人。」

  「如此甚好。到時正好報仇雪恨——」

  鄭芝龍覺得自己是白擔心了,鄭平臉上根本不見一點波動,那是一絲兒為日僑求情的話都沒有。這叫鄭芝龍分外滿意。

  而調轉過頭來再想呂宋,西班牙人、天方信徒、黑人、邦邦牙人……

  這些個仇人可是份量十足。把他們全都清理乾淨了,整個呂宋島就也乾淨了。反華勢力全完蛋了。

  不過前面的三個群體還好清理,後頭的邦邦牙人就麻煩了。

  作為島上土著人中的一個群體,邦邦牙人的人數並不很多,能有三二十萬就到頭了。可他們分布的很廣散,從呂宋島的中央平原到西南地區,再到南方的宿務島,都有他們的身影。可這個隱患卻又是他必須拔除的。

  因為邦邦牙人是西班牙人在島上最好的助手。

  當初西班牙與林鳳拼殺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為西班牙人衝鋒陷陣了。數十年的調教,那已經是一條好狗了,對西班牙來說。所以,鄭芝龍是不能容忍這條被西班牙人都要馴服的狗,還在島上繼續活下去。

  大軍在蘇祿海一分為二,鄭芝龍引著一路向北殺去馬尼拉,鄭森帶引著一部分向東,殺去宿務。

  在分別時候他就對鄭森有過命令,對西班牙人和他的僕人,對邦邦牙人,不需要手下留情。

  鄭平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報仇雪恨而已,殺得都是仇人,有什麼可憐憫的?

  可是當大軍順利的拿下馬尼拉王城,將裡頭的西班牙人一個不剩的提到了巴石河河畔,把一個個土著人、黑人、天方人、日本人、華人漢奸,不分男女老弱的通通被押到刑場上被砍頭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恐懼了。

  事實上就是鄭芝龍看著一顆顆人頭落地,他心裡頭也有些犯膈應。

  但再膈應他也必須堅持下去。

  看著林紹清等華人老少們從一開始的興奮歡呼,到後來的臉色蠟白;看著隨行一起前來的泥勃和蘇祿的將軍士兵們從歡舞雀躍到一個個默不做聲;還有馬尼拉周遭一些個並沒有參與進對話屠殺的土著部落的首領和勇士們從咋咋呼呼到一個字也不說了……

  鄭芝龍心裡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的立威,成功了。

  砍人頭,築京觀,就立在巴石河畔,就立在西班牙人修的馬尼拉王城前。

  這是用再血腥不過的手段來警告整個南洋的土著,來警告整個歐洲……

  至於濫殺無辜,沒人有資格說他濫殺無辜的,他這是復仇。

  西班牙人才是濫殺無辜。

  兩次屠戮,五萬餘華人的鮮血不能白流。

  而且他也沒有把所有的歐洲人都殺了不是,呂宋群島的羊倌兒們,他可一個沒殺。

  甚至鄭芝龍還期望著這些羊倌兒中能有無畏的勇士出現,指責他濫殺無辜,是要下地獄的。

  鄭芝龍心裡都已經早想好了應對之策。

  可惜,他是白費了功夫。

  這些個羊倌兒們可沒有老前輩大衛的勇氣,面對鄭芝龍這個不可戰勝的巨人,他們選擇了臣服,選擇了沉沒,而不是英勇的反抗。

  「她們很可憐,當初被屠戮的華人老弱婦孺就不可憐了嗎?」五萬多華人的命拿眼前的三四千西班牙人的命來抵擋,那還便宜了大板鴨呢。

  在眼下這個野蠻的年代裡,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才是民族國家的立足之道。

  「你今後也會有自己的子民,甚至是自己的國度。要牢牢記住一句話:物競天擇,優勝劣汰;弱肉強食,適者生存!」

  「你可以胸懷仁義,不止愛護自己的百姓,還澤被他族百姓。就像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天可汗李世民。可你同樣要記住,仁慈是強者才有的資格。李世民的「天可汗」是有大唐的赫赫軍威做後盾,是有唐軍鐵騎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傲然做根基。貞觀年間,大唐四面出擊,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他能大度的將各族敗民視為己民,甚至將大批的突厥人拉到黃河以南安置,這是因為他有把握鎮壓下一切的反抗。戰無不勝的唐軍就是他最大的底氣。你想要仁慈也行,但你必須要有壓制一切的把握。不然,你的仁慈和仁義,就只能叫你做宋襄公第二。」

  砍掉了人頭,鄭芝龍使人去築京觀,而他就在巴士河畔設宴。旁邊就是殺人的刑場,一顆顆人頭和一具具無頭屍體都堆在那裡,濃濃的血腥味就在鼻口邊,鄭芝龍也覺得很噁心。但他就能面不改色的舉著酒杯與在場的眾人高呼暢飲,必須說,穿越這幾年下來,他早就不是當初的他了。

  在場人等的神色就好笑的很了。

  一個個明明神魂不定的,卻還要強顏歡笑,向著鄭芝龍獻媚。

  他在上首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看著底下的華人頭領、土著頭領,蘇祿、泥勃的將軍們,明明不想笑卻又不得不對著他笑的樣子,心中真的大樂。

  這怕就是『指鹿為馬』的樂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