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火,火,火!

  「主子你放心。閱讀奴才一定吩咐道。」尚安福跟前的牛錄章京光著腦袋,敞開著衣襟,腰間只掛著一把單刀,但火辣辣的陽光下,袒胸『露』『乳』的他仍熱的滿身大汗。

  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一滴滴的往下流成了河。

  這麥收實在是辛苦。

  「嗯,你也悠著一點,別中了暑氣,再辛苦幾天,等過了這段時間,咱們就去南面好好的樂一樂。」尚安福只是各處轉悠轉悠,就已經熱得不行。像眼前的牛錄章京,那更辛苦。

  因為現在這收穫的糧食不僅是朝廷的,也是他們牛錄自己的。朝廷調撥糧食的時候,他當然要交付糧食了,可省下的就是整個牛錄的了。

  那剩餘的多,牛錄上下就都能吃飽飯。剩下的少,牛錄里餓死人,或者說餓死一些阿哈,那也不稀罕不稀奇。

  當初遼東缺糧,盛京城內一斗糧食二兩銀子還有價無市,餓死人,尤其是餓死些阿哈,這很正常。

  但再該死的阿哈那也是財富,是主子的財產,沒有了阿哈去做工,田地里的活兒全靠八旗來忙碌,那他們還哪有時間來打仗啊。阿哈餓死了也是要心疼的。

  所以,這牛錄章京只會比他更用心。

  聽尚安福要去南面樂和,牛錄章京立刻興奮了。「這個好。」打不到鄭軍就打明軍,橫豎都是漢兒。

  「不過那鄭軍……?」

  後者實在是個禍患,比當初的毛文龍威脅還大。

  毛文龍那只是一隻癩蛤蟆,自身戰鬥力太弱了,對於當時的後金來說,就是癩蛤蟆趴在腳面上,咬不死人,只是膈應人!

  可鄭軍呢?

  槍炮犀利,戰船無敵,搞起破襲戰來就真的是拿小刀子捅了。一般的小城堡城池,你都擋不住他們的強攻硬打。

  雖然這種小刀子捅不死人,但也疼啊,也流血啊。從去年的鄭芝龍開始,到今年的鄭芝豹和鄭森這對叔侄,大清都折損了多少勇士?

  「主子爺會想不到這個?等這糧食一收,鄭賊若再敢來襲擾,非崩掉它的大牙不可!」

  牛錄章京想了又想,實在想不出能崩掉鄭軍大牙的招來,啃不動人家不會走啊?那麼長的海岸線呢,大清還能每個地兒都守的嚴嚴實實啊?

  但他也不是白丁,見尚安福露出自信滿滿的樣兒來,也不做多言。正要說請尚安福去莊上歇息歇息,卻正好起了風,樂得一干人直叫涼快。再看那麥浪起伏,一波波的,金燦燦的,更見歡喜。

  「走,去莊子上歇個腳。」尚安福喝了一聲,騎上馬就向著旁邊的莊子方向奔去。三二十騎奔跑在土道上,揚起一片塵土,那道路兩旁的包衣阿哈們,沒人抬起頭來看上一眼,只埋頭于田間。

  但人還沒有奔到莊子,尚安福就勒住了馬。

  很多一直埋頭田中忙碌的包衣阿哈們也紛紛直身腰來,朝南眺望。

  便見南面的半空中,一片煙幕直升了起來。就跟滾滾烏雲一樣。鼻口間也隱隱嗅到一股燒焦的味道。

  火,南面起火了,大火。

  尚安福臉色大變,鄭賊竟真奔到北鎮了?他可是在前路布置了不少馬步兵的,怎麼連個示警都沒有?

  身後的一眾人全都變了顏色。

  很快,就瞥見莊子南面奔來一隊兵馬,都是八旗馬兵。待走得近時,聽得為首的馬甲兵焦急地喚道:「甲喇章京,鄭賊來襲!鄭賊來襲!」

  心中雖然早有預料,但尚安福還是臉色大變。厲聲向來者問道:「我布置在南路的兵馬呢,怎的無一人示警?」

  「鄭軍馬隊來的突然,且人馬甚眾,足有四五百人。從閭陽(驛站)殺入,烏納海措手不及,只能縮回閭陽固守。鄭軍也不理,鑽進來後只管四處放火。」那人大聲的回答道。

  「四五百馬軍?鄭賊一群海寇,哪來的這般多馬軍?」尚安福震驚的叫道。只因為滿清在鄭芝龍身上吃了不少的虧,清軍內部很多人對鄭芝龍都有一定的『了解』。

  知道鄭軍舟船無敵,槍炮犀利,卻從不見他們有馬軍上陣。「怪不得他們敢深入到北鎮。」

  這裡距離海邊可有小二百里的。雖然黃台吉把不少的人都調去了錦州,以至於臨海的大片區域都變成了無人區,但一些個堡壘可沒廢棄,周遭還有人煙。鄭賊要只是一群步兵,想要深入二百里殺入北鎮地界,還真不太可能。

  當下不及多問,眾人紛紛催動戰馬朝南奔去。一路上,只見驚慌失措的包衣阿哈抱頭鼠竄,紛紛大呼火來了,火來了。

  麥場裡一堆堆已經打好的糧食也沒人去管了。越往南跑,那煙幕越濃,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那著火的方向還不限於一處。

  尚安福一張臉脹得泛紅,緊咬著牙關拼命鞭打戰馬。身後一個個八旗兵也匯聚了過來,只是後者多一身單衣,頂多有副弓箭,或跟那牛錄章京一樣帶了一口單刀。但這個時候他們也只能跟上,身後一車車裝滿了金黃色麥穗的車子只能胡亂的丟在路上。

  可是。當尚安福終於看到了一片火海的時候,那重重煙霧之中,哪有什麼鄭賊馬軍的影子呢?

  一片片麥田裡,只有熊熊大火在燃燒,麥稈麥穗燃燒中噼里啪啦之聲不絕於耳,眼看著就能收入倉中的糧食,就這麼被付之一炬!尚安福心疼如刀絞。

  滾滾濃煙嗆得人眼不能睜,尚安福滿腔的怒火也不能叫火勢消減半點。竟然這個時候起了風,這是老天在幫鄭軍啊。

  東南風迎面吹來,施琅哈哈大笑著。

  這一遭真是爽快。韃子兵馬根本就沒有防備,輕易的就叫他殺進了北鎮地界。只是少少的幾支火箭,就把大片的麥田付之一炬。

  叫韃子吃一個大虧。

  想著韃子咬牙切齒的樣兒,想著他們恨的刻骨銘心的眼神,施琅心中就跟喝了冰水一樣舒爽。

  自從遼海冰融,覺華島的鄭軍就跟脫開了鳥籠的鳥兒一樣,沿海各處地方,沒他們沒有去過的。

  不管是遼東半島的西側,還是東側,甚至是鴨綠江一線……

  他們就像一群自由自在的鳥兒,隨意的飛翔。

  滿清不可能把沿海的一處處城壘盡數放棄,也不可能在每一個城壘里都布置上成百上千的軍兵。

  鄭芝豹、鄭森叔侄,拉著火炮,扛著火槍,對那些個小城小鎮,還真能強吃的下來。

  滿清被逼急了,都招呼來了朝鮮水師。但後者與鄭軍水師相比是何等的弱小?

  還處在跳幫近戰模式的朝鮮水師,鴨綠江一戰,徒勞的為鄭軍貢獻上千多個戰俘,屁用都沒當。

  一次次破襲戰,一顆顆韃子人頭,除了為鄭氏集團又製造了一對抗清名將之外——鄭芝豹鄭森叔侄,還有的作用就是與吳三桂的交易。

  吳三桂拿出的人丁里不少都是蒙古人。但這沒關係,在財神的光輝下,蒙古人也一樣俯首帖耳。

  也就是施琅現在帶領的這些。鄭芝龍當初從白廣恩、馬科他們手中換來的騎兵,現在還好好的在登萊待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