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到門外往左右看一下, 兩邊鄰居都往張家跑,她鬆了一口氣,不是她婆婆搞事就行。
葉煩心態輕鬆地到張家門口聽幾句, 原來是張小軍丈母娘來了。
從十一到現在十來天過去,這期間張小軍的老婆一直沒出現,張小軍也很少回來,而且每次回來都跟父母抱怨他丟臉丟大了。
葉煩之所以知道這事是張小明說的。上周末張小明為了不聽他弟念叨在葉煩家待半天,傍晚也沒回家吃飯, 直接從葉煩家開車進村去於小舅家用飯。
葉煩又仔細聽幾句,頓時忍不住想笑,心說腦子沒病吧。
於文桃從張家院裡出來, 看到葉煩就嘀咕:「都是什麼人啊。」
葉煩問:「張小軍的老婆也來了?」
於文桃點頭:「進門就說以後住娘家, 三轉一響是給她買的,她拉走。」
葉煩:「張大爺不同意?」
「肯定不同意!她要嫁進來,張家給她和小軍買三轉一響。她帶小軍住娘家算小軍入贅,應該她家買三轉一響。」於文桃差點驚叫起來,擔心傳到張家院裡又趕緊壓低聲音, 「我感覺她撐不住想回來又沒人去接她她就故意這麼鬧。等一下小軍媽說幾句軟話,她就得順勢留下。對外還可以說婆婆不讓她回去。」
張家院裡站滿人,除了張小軍的兩個妹妹、張大爺、張大媽和張小軍, 剩下全是女方的人。街坊四鄰都在院門過道下。葉煩問:「那來這麼多人幹嘛?十幾口人可不像給自己找台階。」
於文桃:「這種事你不懂。輸人不輸陣!女方全家都後悔要錢買戒指也不能叫張家人看出來。」
葉煩確實不懂:「那現在怎麼解決?張大媽不說軟話, 張小軍老婆沒台階下不來, 女方娘家這些人還敢明搶?」
「誰知道呢。」於文桃撇一下嘴,「他家的熱鬧我是看夠了,回——」轉身看到打西邊過來的幾個人, 於文桃驚得睜大眼睛。
葉煩奇怪, 回頭一看不由得呼吸驟停, 「——誰報的警?」
「我!」
葉煩嚇一跳,扭頭看到張家老小從隔壁李大媽家出來。
於文桃張口結舌:「你你——你怎麼能報警?」
「我爹娘因為二哥的事吃不下睡不著,幾天瘦了一圈,再由他折騰下去,撐不到年底我就會變成孤兒。鬧到公安局能過過不能過不過省事。」張小弟說完就朝公安走去,跟公安詳細說一下他家情況就陪公安回家。
公安經常遇到奇葩事,也沒遇到過今天這種情況——沒舉行完婚禮,沒有結婚證,也沒跟男方同居,都稱不上事實婚姻,女方哪來的底氣鬧啊。
這兩年社會閒散人員多,街上很亂,公安要處理很多事,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兩家扯皮上面,故意讓雙方去派出所解決。
一聽進局子女方很怕,又拉不下臉直接走,就說容他們商量商量,然後女方所有人擠到張小軍臥室。
商量的結果是婚事算了,以後各找各的。張小軍不願意,張大爺讓他滾去女方家。女方就是普通家庭,沒那麼多房間,他這幾天沒回家都是跟小舅子湊合的,入贅女方家住哪兒。再說了,女方家有兒子也不稀得他入贅。
張小弟提醒女方退彩禮以及這些年吃的張家的東西。
女方自然不樂意。張小弟這些天找資料了解過,也找人詢問過,要告女方欺騙。
此言一出,女方所有人都笑了,嘲笑半大小子不懂法。
張家房屋逼仄,顯然拿不出那麼多錢。公安提醒女方婚事鬧成現在這樣是因為女方故意要兩百塊錢所致。法官核實情況,她也存有欺詐嫌疑。
公安這麼說了,女方不敢耍賴。結果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除了兩百塊錢現金,幾年下來肉和酒水等零零散散加一起四百多塊錢。算上三轉一響以及酒宴和婚紗等等,兩千塊錢裹不住。
公安做主,三轉一響張家自己留下,男方辦酒宴女方沒吃不用賠償,婚紗也不用,給張家六百塊錢。
張大爺沒意見。女方嫌多,公安又要去派出所慢慢解決。女方父親不想去,叫張大爺擬協議,他們回家拿錢。
張小軍下意識想跟上去,張大爺說:「敢出去一步別認我這個爹!」
以前張小軍敢配合他媳婦鬧就是仗著爹娘會妥協。現在鬧到這份上,張小軍不敢像之前一樣跟過去。
葉煩看著女方十幾口人回家,便回自己家告訴董穎這邊出什麼事了。剛說完聽到車響,葉煩又叫董穎等一下。她到門口,正好張小明開車過來,問:「誰家出什麼事了?公安怎麼來了?」
於文桃嘴快告訴他小軍的事解決了。
張小明聽她詳細說完不禁瞠目結舌,心說哪能這麼解決啊。
可是事情已成定局,他聽父母的話聽習慣了也不敢過去反對,嘆了口氣,跟葉煩進院。看到董穎,張小明脫口而出:「小軍的事把你都驚動了?」
董穎趕忙表示沒有,說她陪張小明賣糖葫蘆,叫葉煩在家休息。
葉煩不禁挑眉:「來找小明是為這事?」
董穎點頭:「我不想當幼兒園老師,可是早些年由不得我挑。我爸媽建議我試試,我要是喜歡,以後跟小明一起做。煩姐放心,你一天不去也跟現在一樣分帳。」
這是董穎大哥的主意。想賺大錢不是有門路勤奮就行,也要有天賦,足夠敏銳,否則賺一大筆也會被人坑回去。再不濟就是人家吃肉她和張小明喝湯。
既然這樣不如跟葉煩分肉,哪怕葉煩只給三成肉也比跟在別人後面喝湯多。
葉煩笑著說:「那你倆去吧。小明,知道去哪些地方?」
張小明:「這個點去公園或少年宮正好。」
葉煩就把房裡的兩箱糖葫蘆搬出來,「中午不想回來就在飯店用飯。」
董穎坐在車上到胡同口就問:「飯錢從賺的錢里扣?」
張小明點頭:「葉姐說,賺錢主要是早上。像糖葫蘆這種季節性的東西有的賺就行。」
與此同時,耿卉卉從二寶房裡出來:「小嬸,我沒聽錯吧?以後你不用出攤了?」
「偶爾還是要去。董穎也要陪孩子。」葉煩移到兒子臥室門口,「耿大寶,去姥姥家?」
大寶:「姥姥不知道我們今天過去啊。」
葉煩道:「家裡有早上找小明買的肉和菜,我們帶一點過去,讓你姥多蒸兩碗米飯就行了。」
陶春蘭疼孩子,又帶大寶和二寶幾年,以至於他倆跟陶春蘭親,也愛去姥姥家。一聽到姥姥家餓不著,大寶扔下筆喊二寶出來。
大寶和二寶的衣服是早上剛換的很乾淨,葉煩給他們戴上帽子就拿一點菜回娘家。
於文桃在外面看到兒媳婦回娘家,故意進院問大孫女:「去不去你姥姥家?去的話我也給你收拾——」
「停!」耿卉卉打斷。
於文桃笑:「那中午你做飯,想吃啥做啥?」
耿卉卉點頭:「奶奶,給買只烤鴨唄?」
於文桃轉身出去不搭理她——真會吃,也不看看烤鴨多少錢一隻。
耿卉卉追出去抱住奶奶的手臂:「奶奶,我天天吃食堂都吃瘦了。」
在楚家給耿卉卉個膽子她也不敢跟她姥姥撒嬌。於文桃很受用,給她六塊錢,叫耿磊磊陪她去。
全聚德的烤鴨貴,耿卉卉去別的地方,一隻大烤鴨還剩幾毛錢。
葉煩也買了一隻大烤鴨,六塊錢也沒用完。
陶春蘭見著她就抱怨:「提前打電話說你來我就買了。你買了房又買車,哪還有錢啊。」
葉煩:「偶爾買一次花不了多少錢。」朝外面看一下,「我剛才進胡同感覺大家看我眼神不對,出什麼事了?」
李明月從屋裡出來,朝陳小慧房間看一眼。
葉煩想到張家小弟報警,脫口道:「陳寬仁來了?陳小慧報警了?」
婆媳二人瞳孔地震。
陳小慧聽到動靜出來看到葉煩很震驚,脫口問:「誰說的?」
隨口一猜沒必要解釋,葉煩問:「人呢?去公安局了?」
陶春蘭先說一開始陳寬仁和趙茹萍見著陳小慧就數落她不孝,問她是不是想跟申城斷往,要是真的別怪他們不客氣。
趙茹萍的不客氣就是鬧的陳小慧沒法去上學,畢業後沒有單位敢要她。
陳小慧早就想到這些,也相信趙茹萍和陳寬仁幹得出,她很害怕。當陳寬仁和趙茹萍說沒錢用,陳小慧想到葉煩這半年賺了很多錢。再耽擱下去,古董房子漲起來,她想買也買不起。
為了早點跟著葉煩賺錢,陳小慧拿起電話報警。
葉煩以前提過報警,陳寬仁回到申城就找人諮詢過他的事,自認為公安拿他們沒辦法,最多口頭批評教育,所以到了派出所他依然很囂張。
辦案人員從多年以前詢問,還要送他倆去看守所,辦案人員去申城核實,他倆怕了。
夫妻倆對外一直說抱錯,其實很難核實。他們當庭翻供的話,法院會以檢察機關證據不足把人放了。
葉父可以出面把人扣在首都,可是光腳不怕穿鞋,陳寬仁一直不回去,他兒子肯定過來大鬧。
辦案人員把各種情況都告訴陳小慧,讓她有心理準備。陳小慧就說她跟陳寬仁和趙茹萍談談。
有公安同志陪她,陳小慧順利談下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她出諒解書不再追究。
公安依然派幾名同志去申城摸查,親戚甚至在陳小慧回首都那年才知道她不是陳家親生的,兩口子瞞的嚴實,沒有關鍵人證物證,公安不得不把人放了。
葉煩聽她媽說完,就問:「關幾天?」
陶春蘭:「十一到的,前天走的,關了半個月。」
葉煩驚呼:「這麼久?怎麼都沒人告訴我?」
陶春蘭:「你當時那么小什麼都不知道,告訴你也沒什麼用。你過去作證,公安一問你聽誰說的,你說你猜的,誰也不敢用你的證詞啊。」
李明月點頭:「爸也說沒必要把你牽扯進來。」
葉煩打量陳小慧:「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陳小慧難得沒有心情反駁,因為這幾天晚上她閉上眼就做噩夢——陳寬仁殺她。她去學校也總感覺有人跟著她,導致她的臉色還不如比她大好幾歲的李明月。
李明月眼神示意葉煩少說兩句。
葉煩拉著大寶和二寶進屋。陳小慧本能跟進去,坐在沙發上就發呆。葉煩低聲問嫂子:「解決了心腹大患她不應該高興嗎?」
陳小慧本該高興,然而陳寬仁和趙茹萍是她前世孝順了一輩子的人,因此她心裡五味雜陳。
葉煩便轉移話題,問靚靚想不想姑姑。
小姑娘倚她媽笑著點頭。
葉煩問:「你爸呢?」
「爸爸買好吃的去了。」小姑娘道。
葉煩挑眉:「哥知道我過來啊?」
李明月很隱晦地朝陳小慧看一下。葉煩瞬間明白,她精神狀態不好,買點美食希望她多吃點。
葉煩服了陳小慧,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三十多了接受能力還這麼差,她在鄉下那幾年怎麼熬過來的啊。
那幾年陳小慧知道有機會回城,回城後還能考大學,雖說田間勞動辛苦,但有農閒,男女十幾號人住一起,熱鬧也不甚想家,日子不難熬。
陳寬仁和趙茹萍就像不定時炸/彈,陳小慧不怕才怪。
陳小慧又不敢多言,擔心一禿嚕說出自己活了一輩子,導致很多事憋在心裡,以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陶春蘭道:「畢竟把她養大,還讓她上初中上高中,一時難以割捨也正常。」
陳小慧要沒把人送進去,而是繼續用錢打發,陳寬仁和趙茹萍到當天,陶春蘭就得帶著靚靚找葉煩抱怨。
陳小慧發狠,以後只認葉家一個家,陶春蘭的心態也變了。
葉煩聞言就看陳小慧,見她跟沒聽見似的,很是無奈地搖搖頭,自己倒杯水,問大寶和二寶渴不渴。
兄妹倆渴了,葉煩又倒半杯。
李明月起來拿麥乳精。靚靚一看到麥乳精也要喝,李明月就給她倒小半杯。
三個小的喝完水,葉煩大哥回來,一手拎著魚一手拎著雞。李明月看到活蹦亂跳的雞就皺眉嘀咕:「買活雞幹嘛?費事!」
葉大哥把雞栓院裡葡萄樹下,魚扔院中洗菜盆里,進來看到大寶腳步一頓,接著就問他們想不想舅舅。
大寶問:「舅舅,你猜我想不想喝汽水?」
葉緊樂了:「我猜你不想。」
大寶:「我猜也不想。」
葉緊給他一個腦瓜崩,捏捏二寶的小臉,「不認識我了?」
「舅舅,你好煩啊。」二寶撥開他的手。
葉緊以前經常逗她,也經常被嫌棄,聞言不在意地笑笑,瞥一眼陳小慧,嘆了口氣,問他媽中午吃什麼。
陶春蘭看一下牆上的掛鍾,十一點多了,就問葉煩:「雞就不做了,魚收拾一下?」
葉煩點頭:「我收拾吧。」
陶春蘭體諒她上學帶孩子做生意辛苦,叫她在屋裡歇著,讓葉緊殺魚。葉緊把魚收拾好,他爸回來了。葉緊乾脆把雞殺了。
陶春蘭之前不習慣吃米飯,為了遷就習慣吃米飯的陳小慧三天兩頭做一頓,幾年下來全家都習慣了,陶春蘭就蒸一鍋米飯。
魚紅燒,小雞燉蘑菇,陶春蘭又做一盆素菜和一盆湯,把葉煩拿來的烤鴨拆開熱一下,就是中午飯。
一個烤鴨兩個腿,二寶一個,靚靚一個。陶春蘭給大寶夾一個雞腿。大寶看盆里還有一個,就送到他姥爺飯碗裡:「姥爺,吃雞。」
葉父愣了一下,很是欣慰地說:「大寶吃,大寶長高高。」
葉煩道:「盆里還有,你吃吧。」說完給大寶夾一個。
葉父習慣性想說,給你吃吧。話到嘴邊看到陳小慧,手心手背都是肉,乾脆自己吃,省得沒事惹事。
下午四點,葉煩便帶大寶和二寶回去。
很少有人陪靚靚玩半天玩盡興,靚靚送她二寶姐送到公交站牌眼淚汪汪的摟著媽媽的脖子問:「姐姐不可以不走嗎?」
李明月沒想到女兒這麼喜歡二寶:「姐姐要上學。下周末讓奶奶帶你去姐姐家?」
葉煩道:「下周末耿致曄回來,如果不下雨,我叫他帶大寶二寶先過來,我賣完糖葫蘆直接過來。」
李明月嘴上說好,然而微微搖頭,意思是沒必要。
葉煩看車來了,對她嫂子說:「到時候再說吧。」
這個時候車上沒多少人,車到站停的時間短,葉煩四點半就到家。
看到院裡的車,葉煩很意外:「小明賣這麼快啊?」
於文桃從廂房出來,「今天很快,兩點多就回來了。對了,這是錢包。」把張小明給她的錢包遞過去。
葉煩接過去便問:「算好了?」
於文桃搖頭:「讓你算。說吃麵花了一塊錢。什麼面這麼貴啊?」
葉煩:「白麵條加點滷煮吧。小明要是沒吃飽再來個大餅,渴了買瓶汽水,兩個人用一塊錢不多。」
「不是帶水了嗎?」
葉煩失笑:「他倆處沒多久,哪好意思用一個杯子喝水。再說了,今兒又沒讓我出攤,他花兩塊錢也是應該的。」說完就回屋算帳。
於文桃進屋幫她數零錢。本錢拿出來,剩下的錢一分為二,放葉煩臥室那邊兩個抽屜里,等下周六張小明拿走存銀行。
錢剛放好,張小明來了。葉煩把包和本錢給他,叮囑他路上小心點。
張小明出了城路上沒什麼人開得飛快,天色暗下里之前他趕到於家村。
於家村的山楂被他和於家表弟賣掉許多,再過半月就得找別的村買山楂做糖葫蘆,村民也跟著賺到錢,因此開心,見著張小明都很熱情。
與此同時葉煩家裡仍然只有她和婆婆以及倆孩子,「卉卉、犇犇哪兒去了?」
於文桃:「你給磊磊的零花錢他沒用,你上午剛走,他就叫小勤陪他買家具裝修北邊的房子。下午卉卉和犇犇也去了。應該快回來了。卉卉明兒一早就去學校,得提前收拾好東西。」
葉煩道:「那先煮點粥,他們回來再做菜?」
於文桃下午割了一把韭菜,在她房間南邊空地上種的。於文桃想吃韭菜盒子,問葉煩吃不吃。
葉煩對她婆婆這點簡直無語,自己想吃就做唄。
「韭菜盒子也行。」
葉煩話音落下,於文桃去廚房拿韭菜,到院裡碰到從公廁回來的二寶,說「奶奶給你媽做韭菜盒子。」
葉煩無奈地翻個白眼假裝沒聽見。
於文桃摘韭菜,葉煩去和面。隨後葉煩把電飯鍋拿出來煮粥,於文桃炒雞蛋,跟擦乾水切碎的韭菜拌一起。
葉煩和於文桃正打算包韭菜盒子,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等腳步聲到門口,葉煩扭頭看去,正是耿致勤和三個侄子侄女。
葉煩見耿致勤和耿磊磊拎著麻袋:「買的什麼?」
耿卉卉跟發現金元寶似的蹦躂進來:「小嬸,你見過雕瓷嗎?」
葉煩朝對面抬抬下巴:「二寶書桌上的筆筒就是雕瓷啊。」
耿卉卉愣了一下,跑到對面拉燈,桌上有個粉彩荷花筆筒,「這,這是瓷器?」
「你以為是什麼?」
耿卉卉潛意識認為石頭,有時候認為木雕染的顏色,有粉色荷花綠色蓮葉黑色小魚,看起來花里胡哨,不符合她審美,以至於她從沒上過手認真打量。
「是不是那次跟我一起買的?」耿卉卉問。
葉煩記不清了:「可能吧。」
「還有嗎?」
葉煩點頭:「我書桌上有個灰色鏤空筆筒,說是白釉。我沒了解過,反正是個古物。」
耿卉卉又跑去正房,到她叔和她嬸臥室看到書桌上放毛筆的筆筒,張張嘴一時竟不知說什麼。
虧得她發現瓷器可以雕刻還很興奮,除了坐公交車的錢身上的錢花的一乾二淨,就怕下次再去被人買走。
耿卉卉嘆了口氣,到廚房門口就說:「我一直以為是石雕!」
葉煩:「不是。你仔細看會發現那樣的石頭配不上那麼好的雕工。」
「小嬸,你買的能增值嗎?」
葉煩搖頭:「這事不好說。古玩要看存世看年代看誰用的。康熙民窯肯定沒乾隆官窯貴。元青花也不一定有明青花貴。你覺著欣賞不來的東西,可能過幾年可以買下咱家這套房。」
耿磊磊粗手粗腳往外拿,聞言立刻小心翼翼,仿佛一個個都是一口氣就能吹散的美玉黃金。
耿卉卉問:「照你這樣說我更不敢用了。」
耿磊磊忍不住點頭。
葉煩無語又想笑:「你可以放起來,然後去菜市場買一些擺起來。你嫌那些做工不精,透著一股廉價味,去廢品收購站問問有沒有民國時期的東西,離現在不到五十年不值錢,可能還沒商店賣的新的貴,壞了不可惜。」
耿卉卉:「戰火紛飛還有人做瓷器?」
葉煩:「那個時候首都和申城很多洋人收古董,古董商做贗品,比如仿明清,匠人不是官窯出來的就是民窯的,技藝幾乎都不錯。」
「小嬸,你怎麼什麼都懂啊?」耿卉卉不禁問。
葉煩心說,要謝謝陳小慧,不是她瞎折騰,我也想不起來找書惡補。古玩這行水深,在陳小慧之前葉煩壓根沒想過碰。
「我聽舊貨商店的職工說的。」葉煩信口胡謅,耿卉卉信了。葉煩又說:「超過二十塊錢的不准買。」
耿卉卉點頭:「不買貴的。我也沒那麼多錢。對了,小嬸,我們今年早點寫春聯唄?」
葉煩:「下周吧,我跟你姑買批發紅紙,以後你們每天晚上寫一個小時代替練字,自己寫的自己收著。」
幾個小的都沒意見,但不包括耿磊磊,他仍然不好意思拋頭露面,乾脆假裝沒聽見。
睡覺前葉煩去一趟公廁,回來發現東邊的東邊亮著燈,她見路口有幾個人,就關上手電筒過去。到跟前聽到熟悉的聲音,問:「李大媽,還沒睡呢?」
李大媽看走路姿勢就認出葉煩:「還沒到八點,早著呢。大寶媽幾點睡?」
葉煩:「沒留意。我都是看書看困了直接睡。」朝張小明家看去,「以前晚上沒這麼亮過,又出什麼事了?」
李大媽很意外她不知道,估計於文桃忙起來忘記說:「小軍的媳婦下午回來了。」
葉煩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回,回哪兒?」
「這兒啊。」李大媽小聲說,「中午吃飯前來了幾個人,說是小軍和他媳婦單位領導,我聽小芬說來撮合,說什麼能在一起就是緣分。說白了還是不想退婚。」
葉煩想想女方那邊的態度:「應該不是因為還有感情。」
住在葉煩家西邊大爺走近一點:「我也是這樣想的,因為退錢肉疼。」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我沒敢說,怕大家覺著我想多了。」
葉煩:「女方幾個兄弟?」
早些年家家戶戶孩子都多,像耿致曄父親前後娶三個媳婦只有五個孩子的算少了。李大媽鬧不清幾個,「聽說有個姐,有倆弟弟,不知道有沒有哥和妹妹。」
葉煩:「肯定因為彩禮被用的七七八八,突然拿出幾百塊錢有可能耽誤給兒子娶媳婦,乾脆就這麼著吧。」
李大媽:「不尷尬嗎?」
葉煩:「開口要兩百塊錢買戒指都不怕公婆不高興,她還怕以後天天見面尷尬?我覺著不會。」
這幾個大爺大媽沒葉煩心大,一個勁搖頭。
葉煩隨便扯幾句就回家睡覺。
翌日清晨,葉煩吃過飯整理書包,於文桃端著碗從外面進來。葉煩心說幸好現在家家戶戶是瓦房,出了門就能看到街坊四鄰,不然她不得端著飯下樓。
葉煩問:「你收拾廚房?」
於文桃點頭:「二寶,吃好了嗎?奶奶送你回來再收拾。」
一家人到張小明家門口,張小軍和他媳婦出來。葉煩猶豫要不要打招呼,聽到女同志喊:「您是葉煩姐吧?」
葉煩擠出一絲笑:「上班去?」
「對。您上學去?我真羨慕你,孩子這麼大了還能考上京大。」
葉煩想說什麼,於文桃催:「煩煩,快點,公交車來了。」
女同志立刻說:「葉煩姐快去吧。」坐到車后座,叫張小軍騎車。
李大媽從院門過道出來,感嘆:「現在的年輕人心真大。」
饒是葉煩認為自己足夠厚臉皮,面對這位也甘拜下風。
大概過了二十多天,星期天上午,葉煩叫張小明找董穎看電影,帶孩子吃點好的,張小明點頭說好,但是圍著葉煩打轉,一會幫她把糖葫蘆搬上來,一會問她雨衣和打氣筒帶了嗎。
耿致曄在兒子房門口看到這一幕直皺眉,要不是張小明老實,他都忍不住胡思亂想。
葉煩瞥到耿致曄不耐煩,直接問張小明:「有事吧?」
張小明就等她問:「董穎想買房,說她幾個哥哥可以幫一把,以後慢慢還,你覺著行嗎?」
葉煩很意外,看來董穎真想好好過日子:「什麼時候買?」
「現在先看看。合適的話年後我們領了證就買,然後先住她租的房子,離這邊不遠。房子裝修好再搬過去。」
葉煩:「買唄。回頭一天兩頭豬,上午賣完,你下午賣大寶、二寶寫的春聯,給你提成,從九月到年底能賺兩千。董穎有積蓄吧?明年你倆再存點。一萬出頭拿下來的話需要借五六千,不出意外到明年年底能還清。」
張小明小聲說:「明年不一定有今年生意好。」
「現在干生意的只能在一個地方,沒法跟我們比——想去哪兒去哪兒。賺還能賺這麼多,就是比今年辛苦。現在九點賣完,以後可能到十一點。」葉煩又說,「今年有了經驗,明年進了六月就拉冰棒,可以比今年多賺一兩百。」
張小明不怕還不起,而是買房這麼大的事對他而言跟結婚一樣重要,他心裡沒底。葉煩這樣講他有了主心骨,就說聽葉煩的。隨後又說:「前邊有一家,於嬸看過。那家搬去申城前房子沒租出去,最近回來看一下說院裡荒的厲害,怕長時間沒人收拾牆壁開裂想早點賣。前幾天問我你要不要,她開口才要一萬。」
這兩年房子有價無市,葉煩不意外她降價,「年後問問她九千行不行。她問你怎麼想起來買房,就說你爹給你留的房子被你弟妹占了。」
張小明瞪大眼睛,仿佛她怎麼知道的樣子。
葉煩張張嘴,不可思議:「那間見不到太陽的房子真被她占了?」
要不是以後結婚沒有新房,張小明也不敢輕易答應董穎買房。
葉煩翻個白眼:「幸好這車有我一半,不然也成她的。」
耿致曄忍不住問:「你弟沒鬧?」
張小明心說,你倆是人精嗎。「小弟說四間廂房和過道隔壁那間加上院子我們三兄弟分。誰要過道和過道隔壁的房子,院子就歸誰。廂房一人兩間,正房是爹娘的,誰給爹娘養老以後歸誰。我爹說公平,叫我們簽字立字據。」
耿致曄:「你妹住哪兒?」
「小弟說他要他現在住的和我妹住的。我妹想住到什麼時候住到什麼時候。婆家沒房子也可以叫我妹夫過來住。」
葉煩想說,張小軍兩口子聽到這話鼻子能氣歪。
張小明說:「小軍和我弟妹很生氣,說嫁出去的閨女不能在娘家長住。小弟說,他的房子他做主。誰看不慣就搬出去。他也沒攔著我弟妹回娘家。」
葉煩樂了:「你小弟說的不錯。房子的事除了你小弟誰都別說。否則你弟妹肯定從中作梗。」
董穎就是這麼說的。張小明說他知道。
葉煩就問耿致曄要不要一起去。耿致曄擺擺手,讓她趕緊出去。葉煩走後,耿致曄叫他後娘收拾東西,他帶兒子,於文桃帶二寶去澡堂泡澡。
耿卉卉問是不是小叔和奶奶請洗澡。於文桃無奈地說她付錢。姐弟倆立刻收拾東西。耿致勤也跟過去。
於文桃長吁短嘆洗澡洗不起。
葉煩以為張小軍兩口子不知道張小明買房,張家便不會鬧出什麼事,然而她還是低估了張小軍的媳婦。
臘八過後,葉煩放寒假,幾個孩子和她以及耿致曄攢了很多春聯,葉煩就拿出一部分去公園賣對聯。
臘月十六星期天,葉煩剛到公園,隔壁出現一對二十多歲男女,離葉煩只有三步。女同志見葉煩看過去就喊:「葉煩姐,你也在這裡賣對聯?好巧啊。」
葉煩罵人的心都有,又不是只有一個公園,幹嘛非跟她擠一起。
準備找那對男女對面的人問:「你們認識?」
葉煩顧不上要臉,說:「不熟。街坊。」
那對男女一起變臉。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張小軍和他老婆。
葉煩對面的大爺問:「街坊也跟你搶生意?」
「公園是大家的,誰想來誰來,稱不上搶生意。」葉煩喊在遠處滑冰的大寶過來。
大寶穿著滑冰鞋不方便,耿犇犇過來:「小嬸,什麼事?」
「回家寫個牌子,僅此一家,別無分號,其他諸位,皆為模仿!」葉煩道。
張小軍的媳婦立刻說:「八毛一副。」
葉煩把她和耿致曄寫的擺出來:「一塊一副!」
正常情況下買便宜的。但是春聯不是別的,貼大門口,街坊四鄰親朋好友都會看到。既然決定買了,當然是買字好的。
張小軍的春聯是他老丈人寫的,跟上過幾年學的人比起來不錯,跟有童子功的葉煩和耿致曄比明顯不如。
打算□□聯的人要一塊的。張小軍詫異,怎麼還有人挑貴的?人傻錢多嗎。張小軍以為對方沒聽清價格:「我的八毛一副。」
「你的這種我自己就能寫。」買對聯的大爺說。
葉煩朝張小軍的老婆挑眉:「降到五毛肯定有人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