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被耿致曄的話說服, 答應他改天問問張小明,前提是女方同意見見。
耿致曄:「如果女方答應,張小明不願意, 我們有可能得罪女方。還是先問問張小明吧。」
張小明有可能想找個比他小几歲,家境跟他差不多,臉面不錯的,兩人一起奮鬥。考慮到這些,葉煩認為耿致曄的擔憂有道理。
「回頭雨天休息我就問問他。」葉煩道。
十來天沒下雨地面都烤裂了, 葉煩感覺要下雨了。然而今年有點旱,又過六七天,莊稼要曬死了老天爺才開恩。
下雨那天早上陰天, 張小明擔心還沒到城裡就遇到瓢潑大雨, 就跟於小舅商量,他倆一人拉一半豬肉,進城先去大學城,大學老師工資高有錢買肉。
葉煩家就在幾個大學中間,於小舅把侄子和兒子放葉煩家, 跟張小明去教師公寓附近賣肉賣菜。
不出所料,八點就賣完。
於小舅和張小明直接去葉煩家,說以後就在幾個大學周圍賣肉賣菜。
葉煩贊同:「回頭你倆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不好賣的話就一個去東邊一個去西邊, 路線固定, 老教授習慣了找你們買,以後有人跟風賣肉也不怕。」
於小舅問:「那今兒還賣冰棒嗎?」
今兒天氣悶熱,本該涼爽的清晨悶的人受不了, 葉煩點頭:「拉六箱, 公園放一箱, 其他放車上慢慢賣。」
然後葉煩就跟於宏偉去冰棒廠。
於宏偉去年高考沒考上,今年復讀一年,遲遲沒收到通知書,他估計懸了,而全家就他最費錢,所以對賺錢這事很積極。於宏偉尋思著自己勤快一些,再復讀一年哥哥嫂嫂應該不會有意見。
由於去的早,葉煩和於宏偉到公園還沒到九點。熱的身上黏糊糊的大爺大媽們一看見熟悉的車就走過來,問:「小葉,今兒怎麼這麼早?」
葉煩:「天氣不對怕一會下大。」
大媽本想買個冰棍,聞言就想要是下大了,葉煩的冰棒肯定打折賣。然而等了一個小時,等了兩個小時,太陽不出來,雨也不出現,大媽受不了,買八個冰棒拎回家。
葉煩擔心隨時有可能下雨,就沒往少年宮放冰棍。大寶和二寶以及犇犇上午的課結束,葉煩就叫他們跟於文桃回家。
下午五點冰棒賣完,葉煩讓小舅幾人立刻回村。
半道上天變暗,小舅恨不得飛起來,然後剛到家門口,豆粒大雨滴啪啪啪跟冰雹似的落下來。
翌日早上沒下雨,但飯後下了。
這一天是八月十一號,周二,張小弟在房間裡看書,張小明不好意思跟他閒扯,又不想去父母房中,他就撐著傘去葉煩家。
張小明到正房看到葉煩和耿致曄都在羅漢床上,葉煩靠牆坐看報紙,耿致曄懷裡揣個大寶貝,大寶貝無精打采,難得失去活力。張小明問:「大寶怎麼了?」
耿致曄摸摸兒子的腦袋不燙了,懸著的心落下,「昨晚睡前有點熱,他什麼都沒蓋還把衣服脫得一乾二淨,半夜凍醒,早上就發燒。」
張小明忙問吃藥了嗎。耿致曄點頭,張小明才拉一把椅子坐下,「立秋後天慢慢變涼不能什麼都不蓋。大寶,嫌熱也蓋上肚子。」
大寶跟沒聽見似的一動不動。
耿致曄替兒子解釋:「鼻子不通氣難受著呢。」然後給葉煩使個眼色。
葉煩打算一會雨停去找張小明,沒想到他「自投羅網」,「小明,我剛才算一下帳,國慶前能回本。以後無論多少都是淨賺的。照去年情況算,到年底能賺夠你娶老婆的錢。打算什麼時候找對象?」
張小明滿臉驚愕,「我?」
耿致曄笑著說:「不是你還能是大寶?」
大寶朝他爸手上一巴掌。
藥效上來少年迷迷瞪瞪的,又因為生病有氣無力,他那一巴掌都沒拍響,耿致曄當沒看見,安撫張小明:「怎麼想的怎麼說,這裡沒外人。」
張小明憨厚地笑笑,很是不好意思地說:「再等等吧。還有一個多月小軍結婚,小軍結了婚要給大妹準備嫁妝,處處都要花錢。明年——手頭寬裕再說。」
耿致曄沖葉煩挑眉,我說什麼來著?他不同意吧。
葉煩白了他一眼,得意什麼!「小明,又不是叫你現在結婚。先見見,處幾個月合適的話,年後訂婚,明年十一結婚,你父母也省心了。」
張大媽是偏疼二兒子,但她也不會對其他孩子漠不關心。最近家裡經常聊張小軍、張小芬的婚事,張大媽就愁大兒子怎麼辦。
張小明一聽到「父母」,就想到父母經常為他的婚事唉聲嘆氣,頓時不如剛才那麼堅決,「其實也在找。我媽前些天就托親戚幫我留意了。」
耿致曄:「沒找到?」
張小芬的同事,跟她一樣是臨時工,從張小芬口中聽說她家有車,她哥干生意很賺錢,就說星期天來找張小芬玩。在張家看到張小明跟她一樣高,一米六多一點,自那以後再沒來過。
張小明不知道這事,張小芬也不知道。不過親戚幫張小明介紹的對象幾乎都對他的身高不滿意。
張小明的個頭在這周圍不是最矮的。
這個年代男同志平均身高就一米六多一點,女同志一米五多一點,葉煩和耿致曄的身高無論在城裡還是在部隊都很突出。
張大媽跟葉煩聊天都要仰頭。
於文桃因為自身條件突出進的文工團,也比葉煩矮一點。
可是話又說回來,自己矮才想找個個高的對象。也沒人規定自身不高就不能找個高高的對象。
張小明苦笑:「有是有,但是嫌我矮。」
葉煩不由地安慰他:「不是嫌你矮。」
張小明忙問:「不是?親戚是這麼說的啊。」
葉煩看到兒子閉上眼睛,就把毛巾毯遞給耿致曄,耿致曄給兒子裹上。大寶難受沒睡著,感覺身上有東西就伸手推。耿致曄按住他的小爪子:「發發汗病就好了。」
葉煩怕把兒子熱暈過去,叮囑道:「實在受不了再掀開。」
大寶動一下小腦袋錶示聽見了。葉煩收回視線,繼續對張小明說:「你家如果跟我家一樣寬敞,你兩個妹妹住二寶的房間,你結婚後住於姨那邊,你弟住大寶那邊,將來有了孩子也住得下,人家肯定不嫌你矮。」
耿致曄聞言明白過來:「煩煩說得對。如果自己買一輛三蹦子,比大多數市民有錢,女方也不會嫌你矮。」
葉煩:「這兩樣你暫時都沒有,你能說會道,人家女方認為你聰明,嫁給你日子會越來越好,也不會在意你的身高。」
張小軍有一米七,張小弟沒他二哥高,但他還會長,以後絕對比他大哥高。張小明因為三兄弟自己最矮經常自卑,聞言難以置信地微微張口。
葉煩道:「不要不信,現實是這樣。身高哪有吃飽穿暖重要啊。」
耿致曄很意外:「我以為你會說身高哪有錢重要。」
「張嘴錢閉嘴錢,俗不俗啊?」葉煩翻個白眼。
耿致曄嗤笑一聲:「咱倆是兩口子,我俗你不俗,我們能在一起過這麼多年?」
葉煩噎住。
張小明見狀頓時想笑。
大寶拉起毛巾被蒙上頭,嫌他爸他媽話多。
耿致曄把兒子的頭露出來,「鼻子不透氣還敢捂腦袋?媽媽不貧了。」
葉煩瞪耿致曄,誰貧了?
耿致曄笑笑,扭頭對斜對面的張小明說:「前兩天碰到我發小,聽說你跟煩煩合夥買一輛車,就覺著你挺上進勤快,要給你介紹對象。要不我先說說女方的情況?」
「您發小認識的人?肯定厲害!」張小明使勁搖頭,「人家看不上我。」
還挺有自知之明啊。耿致曄笑著說:「先聽聽你就知道了。」先說那個女同志比張小明大三歲,在衛生院上班,父母雙職工,幾個兄弟的工作也體面。張小明一聽條件這麼好他配不上,正想說不用再說,耿致曄話鋒一轉,她結過婚。
張小明心說原來如此啊。
出於對高幹家庭的好奇,張小明沒有打斷耿致曄。耿致曄說女同志生過孩子,但孩子跟前夫去了國外。女同志前夫有相貌有身高,若非早些年情況特殊,這樣的同志瞧不上她。所以改革開放後可以出國,她前夫就跟她離婚。怕她揪著不放才去國外。
前夫這么小心眼把她氣得不輕,發誓以後再也不找那樣的人。
耿致曄最後說:「她現在的情況尷尬,高了不成,低了又怕圖她什麼,最近半年相看幾個都不滿意,她父母認識我發小,經常叫我發小幫幫忙,我發小就覺著成不成先見一面,給你們彼此一個機會。」
張小明的想法跟葉煩一樣:「找個不圖她什麼的也不難啊。」言外之意,首都那麼多男同志怎麼可能輪到我。
耿致曄:「我實話實說?她的身高到你耳朵,可能下巴,長相跟小芝差不多,只能稱得上清秀,衛生院要值班,雖然是鐵飯碗但沒老師吃香,又結過婚生過孩子,還不想嫁二婚,不提家境的話她只能找你這樣的。」
「她家條件好是事實啊。」哪是不提就不存在的。
葉煩:「大寶爸爸的意思跟她結婚的男人別想占到岳父岳母的便宜。好比你和她結婚,別指望她父母幫小芬和小芝轉正。既然這樣她和家境普通的女同志沒什麼區別。真要計較起來,就是跟她結了婚沒人敢隨便欺負你。」
耿致曄點頭:「主動把人往死了欺負的人畢竟很少,很多人一輩子也碰不到,沒必要為了不太可能遇到的事娶個自己不想娶女人。」
張小明贊同耿致曄的說辭。首先他需要被保護的時候,他厲害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可能已經去世。其次這幾年離婚的有點多,興許還沒遇到壞人他就離婚了。所以沒必要因為將來不被欺負委屈自己。
同時張小明也很清楚耿致曄說的這位女同志看不上他,「耿哥,人家就算身高相貌學歷都沒法跟葉姐比,可她也是高幹子女,國營飯店搓一頓都夠我們全家用一個月。我們——吃不到一塊去。再說了,我現在也買不起房。
葉煩:「她有房,兩室一廳,你去她那邊。」
張小明驚呆了:「不,不是,入贅啊?」
耿致曄:「孩子跟你姓,入贅什麼?你想得美!入贅你就是蔣家人,不想讓你占便宜都不行。」
張小明松鬆了一口氣,老張家長子長孫入贅,他爹能氣得立刻去死。
葉煩:「好不好都先見見?你別著急拒絕,人家不見得願意跟你見。」
張小明不禁問:「啥意思?」
葉煩:「大寶爸爸的髮小就是這麼一說。女方還沒回話。你現在一會擔心這個,一會操心那個,說不定白忙活一場。」
「哦哦。」張小明懂事地點頭,「那萬一她跟大寶一樣病了,腦子昏昏沉沉同意了呢?」
大寶抬頭:「小明,我是病了不是傻了。」
張小明噎住。葉煩樂了,笑著訓他:「睡你的覺!」
大寶往他爸懷裡擠。耿致曄趕忙摟住他,免得兒子從他腿上掉下去:「大寶,不怕同學看見笑話你?」
大寶平時不往爸爸懷裡擠,身體難受才不在意誰笑話他,「誰讓你叫醫生往我屁股上扎針?」
耿致曄:「你還好意思說,打個針哭的跟天河決堤一樣——」
「不許說!」大寶伸手捂住爸爸的嘴。
耿致曄拿掉他的手:「不睡就起來。」
大寶側著身體找個舒服的角度閉上眼。
經過大寶一鬧,張小明也覺得自己想太多多餘。
葉煩看到他點頭,就對耿致曄說:「一會下小了,你帶他買幾身衣服,剪剪頭髮,稍微剪一下就行,別剃成你這樣。」
耿致曄摸摸自己的小平頭:「多利落啊。洗澡順便就洗了。」
葉煩:「我很認真啊,剪大寶這樣的學生頭清爽就行。衣服也別買花里胡哨的,黑和白不會出錯。再買兩雙回力鞋。有厚底就買厚底,顯得他高。對了,再買一副刮鬍刀——」
張小明忙死:「葉姐——」
「衣服、鞋、刮鬍刀能用很久,買來不虧。」葉煩打斷,「這次沒見成收起來,下次見面前還可以用。再說了,刮鬍刀張大爺可以用,鞋和褲子你弟也可以穿。」
張小明一聽家裡人可以用,就表示聽葉煩的。
葉煩又說:「再去電影院了解了解最近有沒有新片。」
張小明不禁問:「還要去電影院?」
葉煩:「沒見成誰回誰家。你問人家要不要回家,她說可以等一會,知道這話什麼意思?」
耿致曄笑著說:「不介意跟你處處。你倆第一天見面不了解彼此,去公園大眼瞪小眼,不如找個電影院把時間耗掉。不要覺著你叫她回家是善解人意。女方願意跟你處對象就不介意浪費時間。」
張小明宛如醍醐灌頂,脫口道:「耿哥真厲害,連這都懂。」
耿致曄總覺著這話不像誇他:「這是常識!」言外之意你笨。
張小明頓時不敢多嘴。
葉煩:「如果從電影院出來快中午了,就問她想吃什麼。她說隨便,你就問是水餃還是羊肉串,還是去俄羅斯餐廳。她說天熱不想吃水餃,你這個時候說什麼?」
「羊肉串?」張小明試探地說。
大寶忍不住開口:「俄羅斯餐廳!」
葉煩瞪兒子:「少說兩句,嗓子都啞了。」又對張小明說,「別提烤鴨,全聚德六七塊一隻,你倆到俄羅斯餐廳吃飽也就這些錢。」
耿致曄和葉煩帶全家去過。耿致曄道:「那邊看著高端,其實奶茶才三毛一杯。兩杯茶一份甜點,比如奶酪餅,一份烤肉,隨便要個主食,再來一兩個菜,差不多五塊錢。」
張小明沒想到這麼便宜,忍不住問:「可以外帶嗎?」
耿致曄沒聽明白。
張小明:「我想改天從餐廳門口過買一份蛋糕。小妹和小弟長這麼大還沒吃過蜂蜜蛋糕。」
耿致曄張張嘴,想問你吃過嗎。「回頭你問問。」耿致曄道,「是不是不下了?」
張小明到門口看到雨停,「明天晴一天,後天就可以下鄉。」
葉煩:「過了二十五號讓村里人殺兩頭豬,你和小舅一人一頭。」
張小明:「因為天涼了大家願意進廚房?」
葉煩搖頭:「去外地上學的大學生該出發了——上車餃子,下車面。」
這話到張小明耳朵里自動轉換成肉好賣。他想說什麼,看到從外面進來的人,愣住。
耿致曄見狀叫葉煩下去看看。葉煩趿拉著涼鞋到門邊也不禁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就迎上去:「嫂子,怎麼不提前發個電報。」
耿致勤、二寶和於文桃都從屋裡出來。
於文桃看到耿森森和耿磊磊頭髮滴水,驚呼:「淋到了?小勤,快拉開爐子燒水,洗個熱水澡別著涼。」
耿森森不在意地說:「沒事。」
於文桃:「今兒大寶就病了。」
耿森森吃驚:「這麼不巧?還想跟大寶弟弟玩呢。吃藥了嗎?」
葉煩叫他們進屋,先別管大寶。
張小明見狀就說他先回去。
葉煩點點頭,打開冰箱,拿三個之前賣剩的奶味雪糕。於文桃忍不住說:「先洗個熱水澡再吃。」
葉煩:「要想生病也不差這一點。」
爐子上本就有個熱水壺,裡面是熱水,耿致勤等她大嫂吃好雪糕就叫她先洗澡。往常二寶肯定趁機要吃雪糕,今天哥哥打針跟哭墳似的,嚇得二寶不敢貪嘴。
耿森森問:「犇犇和卉卉呢?」
葉煩:「前幾天卉卉在公園賣雪糕被她舅媽看見,她姥姥勒令她趕緊過去,今早吃過飯就去了。」
有公園賣對聯在前,耿森森聽到賣雪糕不意外,直接問:「過去挨訓啊?」
葉煩點點頭,問:「磊磊收到通知書了?」
耿磊磊之前因為他叔他嬸很自私的言論對他倆有點彆扭,回到家聽到父親夸葉煩腦子靈活,他就沒想到搞農村合作社,對他倆改觀。
耿森森趁著哥哥不在家跟他爸告狀,耿致曄大哥叫大兒子買菜做飯,名曰幫父母分擔家務。接了地氣,耿磊磊終於意識到一個人的力量有限,能照顧好自己,不給家人和社會添麻煩就很不容易,終於理解他叔他嬸。
面對葉煩,耿磊磊有點羞恥,不敢抬頭看她,弱弱地說:「收到一周了。」
於文桃發愁:「也不知道宏偉有沒有收到通知書。沒考上難道再來一年嗎。」
葉煩:「今年他十九,來一年才二十歲。」
於文桃搖頭:「今年考不上,再來一年也白瞎。還不如當初叫他上中專。」
葉煩不想跟她爭執,問二寶困不困,要不要去羅漢床上睡一會。
二寶在屋裡畫今天的雨,一個多小時,累了,就聽媽媽的話睡到爸爸身邊,小聲問:「爸爸,哥哥屁股還疼啊?」
耿致曄手臂酸疼,無奈地說:「你哥是個嬌氣包。」
大寶嘀咕:「才不是。針扎的疼!」
耿森森聽到他的聲音過去:「你沒睡著啊?」
大寶睜開眼:「屁股痛睡不著。」
耿致勤聞言翻個白眼,兩個小時過去了,能有多疼啊。還說不是嬌氣包。「森森,別管他,你餓不餓?我給你做幾張雞蛋餅。」
耿森森看一眼他叔手腕上的表,現在才十點,離吃飯還有兩個多小時,到那時他肯定餓得出虛汗:「麻煩小姑了。」
耿致勤去廚房,葉煩問她婆婆要不要下鄉住幾天,鄉下涼爽。
以前於家糧食不夠吃,葉煩不許她婆婆留宿。現在家庭承包,地收拾的好,打的糧食多,葉煩不再阻止,於文桃想回去。
可是葉煩和耿致曄輪流賣冰棒辛苦,於文桃就想幫著分擔一下。於文桃意識到家裡有大兒媳婦照看,就說:「住幾天也行。」
葉煩心說,說得真含蓄。
「那明天下午叫小明拉你過去?」葉煩問,「多帶幾件衣服,過夠了就叫小明捎你回來。」
於文桃焦心小侄子的通知書:「那就明天吧。要不要買點東西?」
葉煩:「您說呢?」
於文桃好意思空著手回娘家。但是鄉親們看見了會胡思亂想。於文桃不想被他們追著亂問,第二天上午就去供銷社。
耿致曄帶張小明理髮,然後置辦行頭。
現在在機關單位上班的人幾乎都是黑色長褲白襯衫,張小明買兩套這樣的,耿致曄就讓他換上一套,然後帶他買鞋。
厚底回力鞋比張小明平時穿的布鞋厚一公分,又因為黑色褲子顯腿長,配上張小明利落的短髮,被修的乾乾淨淨的面容,瞬間年輕三四歲。
耿致曄不滿意,又帶他去商店,買了刮鬍刀香皂美加淨等物。耿致曄提醒張小明記得用。張小明難以置信,出了百貨商店就問:「現在相親這麼講究啊?」
耿致曄:「你想被人高看一眼就要這麼講究。」
「可是不是騙人嗎?」
耿致曄問:「你用不起?」
張小明用得起,但是他覺著這麼講究不像他,「爹娘會不會罵我敗家?」
「你爹娘要錢還是要兒媳婦?」
當然是後者!要說為了相親置辦的,全家都得誇他開竅。只是他媽會加一句,花了這麼多錢也不知道能不能相成。他二弟會酸了吧唧的來一句他有錢啊。
然而張小明沒能順利回家。到胡同口就被在陰涼處聊天的大爺大媽叫住。張小明停下,李大媽驚呼,「這是小明?乖乖啊,不認識了。」
張小明的臉通紅。
耿致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待張小明應付完這些大爺大媽回到家,已是半個小時後。
第一次這麼光鮮亮麗,張小明彆扭,進院就躲回房。
張小弟躺床上看書,聽到動靜抬眼頓時愣住,隨後不由得坐起來,「你——」
「我換掉。」張小明急急忙忙說。
張小弟:「換什麼?不是挺好?」
張小明停下,試探地問:「你覺著好?」
「早該買新衣服。天天穿著老頭衫比爹還像爹。」張小明看他手裡的包鼓鼓的,「還有什麼?」
張小明立刻拿出來:「還有一套衣服一雙鞋。小弟,你試試。」塞給他又說,「還有肥皂和刮鬍刀,還有擦臉的,我放盆架那邊吧。以後大家都能用。」
張小弟:「放屋裡!」
「可是——」
張小弟瞪眼:「不想給老二用,行嗎?」
張小明擔心他又拿菜刀砍人,趕忙安撫:「可以,可以。」說完還是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換上他的大褲衩和老頭衫。
張小弟奇怪,他大哥今兒病了不成,居然這麼捨得花錢,「怎麼突然想到買衣服?」
「耿哥叫我買的。說回頭給我介紹個對象。」
張小弟很意外,心說耿致曄居然這麼好:「人家跟咱家非親非故,又不圖我們什麼,還這麼幫你,說明人家心善。」
「是呀。」張小明感嘆,「他們真好。」
張小弟見他大哥不會變成白眼狼就不再廢話,「衣服拿一邊去,我是學生,穿你的衣服像大人,同學就不跟我玩了。」
張小明信以為真,就把衣服和鞋塞柜子里。
傍晚,張小明載著於文桃到村里,於大舅家剛剛做好飯。張小明吃過晚飯不餓,於大舅就給他摘個番茄和黃瓜解渴。
翌日上午賣完菜,於小舅拉著兒子和堂侄隨張小明去葉煩家。
葉煩對於小舅說:「現在不如前幾天悶熱,先拉三箱冰棒,開車慢慢賣,就不往公園放了。小明,賣的錢我們兩家五五分。」
張小明不在意地說:「都行。」
於小舅看看天:「感覺很熱啊。」
葉煩:「以前在樹下燥熱,現在在樹下是涼風。」又對於宏偉道,「我們去拉冰棒。小明,你回家休息。小舅可以去公園感受一下,一會我們在公園賣到十一點半,大家都回家做飯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
於小舅依然認為可以多拉幾箱,礙於他不敢得罪葉煩,就由著小兒子跟葉煩各拉三箱。
於家人跟楊孟夏母子幾人不熟,於小舅有點怕她,因為用村里人話說楊孟夏是官太太,自古民畏官,所以在葉煩家稍作片刻就去公園。
大寶病了沒法去少年宮,耿致曄就叫他妹照顧大寶和二寶,他陪嫂子把錢取出來。
葉煩十分滿意洋氣大爺同事的房子,擔心夜長夢多,早幾天就提醒耿致曄回頭先買那套房。
楊孟夏氣質溫柔,在古代就是大家閨秀,房主老兩口跟楊孟夏閒聊幾句,發現她一肚子墨水,應該很喜歡自己家的裝修風格,房子不會被糟蹋,就立刻跟她過戶。
一萬塊還剩一千,楊孟夏看著輕飄飄的房產證明感覺很不值,跟房主分開後,楊孟夏就忍不住說:「錢不值錢啊。」
耿致曄很納悶,嫂子什麼時候變得跟葉煩煩一樣愛錢。
「嫂子覺著買貴了?」
楊孟夏搖頭:「不是貴不貴,是覺著省吃儉用多年攢的積蓄就這麼沒了,心裡蠻複雜。」
耿致曄:「您和大哥結婚二十多年,還是雙職工,就這點錢?」
「還剩六千,加上我媽給的,八千。」楊孟夏停頓一下,又說,「其實是九千。等我走的時候給你們一千,你們每月給磊磊五十塊錢零花錢。我一次都給他,他——我怕他大手大腳習慣了,以後因此觸犯法律。」
耿致曄:「那給我們五百就行。兩百留他平時用,三百留他應急。煩煩看的另一個房子一萬,遠不如這個,但比這個寬敞點,買來不虧。於姨也這麼認為,所以上個月就把錢取出來。我們下午去看看?」
楊孟夏問:「取了多少?」
耿致曄:「三千。」
楊孟夏嘆氣:「沒想到到頭來需要找她借錢。」
耿致曄道:「煩煩本想叫你用我們的。她這個暑假賺了一千多,算上之前的,兩千多塊錢還沒存。」
楊孟夏不由得停下:「有這麼多?聽說大學七月幾號才放假,去掉下雨天,不是才幹三十天?」
耿致曄:「煩煩和宏偉一起去拉冰棒,一次三四千個,城裡最大的百貨商店也沒他們買的多,冰棒廠給最低價,三分錢一個的冰棒淨賺一半。」
楊孟夏算一下,就算兩千個,一天淨賺三十,「煩煩不是說之前她分三成嗎?」
耿致曄點頭:「之前是這樣。嫂子,雪糕和豆沙味的賺錢啊。豆沙味的五分錢一個淨賺三分,雪糕淨賺五毛,一百個就是五塊。最熱那段時間,一天不止賣兩百個雪糕。」
「首都人這麼捨得吃?」
耿致曄:「奶味雪糕裡面真有奶,大爺大媽都捨得給孫子孫女買雪糕。等一下,嫂子,你是不是以為煩煩賣冰棒分到一千多?不是,還有早上賣菜賣肉分的錢。」
楊孟夏不禁說:「這就難怪了。」
耿致曄道:「煩煩說你之前答應於姨沒錢找她借,她又把錢取出來,你用我們的她可能不高興。」
「那就用她的吧。」楊孟夏道,「下午就去是不是太急?」
耿致曄:「早買早省事。與其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想想兩個房子不一樣,倆兒子怎麼分。」
楊孟夏下午看到那處房子,要裝成上午那套那樣至少要花兩千塊,差距這麼大楊孟夏果然忍不住頭疼那處好的給老大還是給老二。
翌日上午,楊孟夏帶倆兒子兩邊看一下,回來就讓他們抓鬮。
價錢貴的房子離耿磊磊的學校近,耿磊磊也想把房子裝成自己喜歡的樣子,耿森森喜歡大寶的房間,有博古架有老式書桌,但又怕他哥小心眼多想沒敢說出來,結果他抽到南邊的房子,他哥如願抽到大寶學校西北方的房子。
楊孟夏見倆兒子對結果都很滿意,說就這麼定了,以後無論漲多少都別跟她抱怨。
哥倆保證不抱怨,楊孟夏安心在這邊過一周就帶著小兒子回西南。
此時耿致曄已返校,耿磊磊就接下送堂弟堂妹去少年宮的重任。
八月二十三周末早上,張小明賣菜還沒回來,程石頭來葉煩家,聽說耿致曄不在家,不禁問:「開學這麼早?」
葉煩:「暑假只有一個月,返校好幾天了。你來是不是說張小明的事?」
「對!」程石頭問,「你知道?那就好辦了。回頭我倆跟他一塊去?」
葉煩:「我中午賣冰棒沒時間,你把他送過去吧。」
程石頭內心很無語,這個女人真是鑽錢眼裡,「不能休息一天?」
「最近只能中午賣一會,上午和傍晚涼快不好賣,過幾天可能都沒人買。」葉煩道,「屆時還不是想怎麼休息怎麼休息。」
其實葉煩最近不累。
之前於小舅到公園樹下感覺比在葉煩家風扇底下還舒服,他很震撼——葉煩連這點小事都注意到。等葉煩拉著冰棒到公園,他主動說再過幾天只能拉兩箱,過了二十號一天興許只賣一箱。
張小明考慮到之前都是葉煩和耿致曄出來賣冰棒,就說葉煩拉冰棒回來他負責賣。最近幾天都是張小明賣冰棒。程石頭今兒不來也是張小明賣冰棒。
程石頭不知道怎麼分工,便無奈地說:「當我沒說。於姨呢?」
前幾日張小明說於宏偉收到錄取通知書,看起來像補錄。即便是補錄,於文桃也很高興,當天又跑回娘家。葉煩說:「她最小的侄子考上師範學校,村長說這是於家村大喜事,叫她弟辦幾桌,她隨禮去了。」
「首都師範大學?」
葉煩搖頭:「外省的。」
「那也不錯。農村教育沒法跟城裡比,能考上也不容易。」程石頭坐下喝一杯茶,又跟葉煩隨便聊幾句,張小明回來了。
程石頭一看張小明穿的跟撿破爛的似的就後悔幫他牽線。可是女方那邊說好了,沒法臨時反悔,就當自己瞎,不知道他什麼樣。
葉煩叫張小明回去收拾一下,張小明知道這話什麼意思,到家就洗頭刮鬍子換衣服。
半個小時後,張小明到葉煩家,程石頭脫口而出:「你找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