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家房子前房主不大方, 她丈夫很大方。
那天過好戶,葉煩告訴前房主,她確實需要房子, 也有一兒一女,但有一點她上午沒說,她是京大的學生。
前房主的丈夫當時也在,說八千五給八千吧,她上學沒工作, 她丈夫一個人養全家應該很辛苦。
前房主一臉無語。
葉煩和耿致曄也無語了,五百塊錢啊,前房主一家省吃儉用一年能不能存五百還兩說, 他居然這麼大方。
到銀行轉錢, 葉煩提醒前房主,存四個存摺,一個四千一個兩千兩個一千。四千給她妯娌準備著,一千留著娶兒媳婦,一千留著應急, 剩下兩千留著她和丈夫養老。
人家都說「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裡」、「狡兔三窟」,葉煩居然叫她分四份?前房主不禁在心裡感嘆還是大學生心眼多。
不過她還是聽葉煩的,麻煩櫃員給她辦四個存摺。剩下五百, 前房主也決定聽葉煩的, 去舊貨商店買金銀玉器。
前房主從舊貨商店出來, 看到一兜子金銀玉器,因為她哥她姐把家裡金銀玉器帶走而給她留下的執念消失了,這一刻她釋懷了。
葉煩因為跟前房主說實話, 而前房主也聽她的留兩千塊養老錢, 她也沒了占人大便宜的偷摸感。
話又說回來, 看前房主和後面老太太對房子的感情,葉煩也料到後面的房子會比她買的這套貴,哪怕後面的房子跟這一套一模一樣,也會貴一兩千。
葉煩微微搖頭:「一萬少了,最少一萬二。」
「那就不買!」於文桃道,「又不是只有她一家著急賣房。」
今兒耿致勤在學校陪耿卉卉報名整理宿舍,家裡除了婆媳二人,還有三個小的。耿犇犇聽到奶奶的話就說:「買東南角那套,奶奶,我把那套房子讓給你。」
於文桃忍不住吐糟:「不讓給我說得好像你爸給你買一樣!」
耿犇犇說起這事就來氣:「小嬸,我爸和小叔一樣是大學生,怎麼還沒小叔懂得多?他倆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啊?」
葉煩一邊摘菜一邊笑:「回頭問問你爸?」
耿犇犇可不敢,繼續裁報紙包書皮。
大寶忍不住說:「你告訴二伯買到就是賺到啊。」
「你二伯不信。」於文桃看一眼葉煩,見她沒生氣,「我也不信房子買到就是賺到。」
葉煩:「物以稀為貴。」
「這個道理我知道。可是誰家沒房啊?」
葉煩點頭:「以前不著急是因為兒女都下鄉了啊,有人民群眾提供房子。現在知青陸續回城,不要結婚生孩子嗎?好比咱們家,要是大哥也在首都跟我們住一起,我們是不是再買一套?」
於文桃本想說老大單位分房,忽然想到沒分到房的更多,就說耿家老宅那條胡同,一半人沒單位房。
還有耿家老宅後面大雜院,一處房子住四五家。孩子小可以湊合,等孩子二十出頭,單位分房時因為他們年輕資歷淺沒有他們的,當父母的就要買房,不買房都不好找對象。
於文桃問:「可是大家都沒錢買,房子怎麼漲啊?越漲越買不起。」
葉煩:「所以改革開放了啊,上面劃幾個經濟特區,讓大家去賺錢。到那邊弄一批衣服回來賺七八十,一年賺的夠買房。」
於文桃仔細想想,她說得好像很對。
耿犇犇不禁說:「最後買不起房的就是我爸那種固執的和拉不下臉賺錢的?」
葉煩莫名想笑:「犇犇,你爸情況特殊,無論到哪個單位那個單位都會先幫他安排住房。你爸在這種環境中久了才會覺著我們吃飽了撐的瞎折騰。」
於文桃突然想到什麼:「煩煩,你的意思以後社會閒散人員會比咱們有錢?」
葉煩:「拉的下臉擺攤又聰明勤快的人會比咱們有錢。」
於文桃不由得想到現在大街上遍地都是社會閒散人員,假如這些人都賺到錢,一窩蜂買房,屆時就不是她一個人挑兩處房子,而是兩個人或四個人爭一處房子。這些人又有錢,結果就是價高者得,然後房價被他們抬得越來越高。
於文桃懊惱,天天在首都怎麼就沒想到呢,還需要剛從島上搬過來的兒媳婦點撥。
難道這就是人跟人之間的差距嗎。
於文桃又高興了,這個人不是旁人,是她兒媳婦啊。
「我聽你的,一萬二。那個老太太要說一萬五,你不許搭理她。」於文桃道。
葉煩:「你不是說有幾把紅木椅子嗎?她要是把紅木椅子賣了或送人,同意把房價降到一萬二,我都不買她的。」
有了葉煩的保證,於文桃放心地去廚房洗菜做菜。
二寶一直沒吭聲,她一邊包書皮一邊琢磨媽媽的話,琢磨明白了,她把書放到一旁,問:「媽媽,你知道買到就是賺到,咱家房子的前主人,還有奶奶說的後面的老太太,她們不知道嗎?」
「前房主拿到媽媽的購房款買更大的房子。後面老太太認為國外遍地黃金,出去能賺大錢,不在乎這點小錢。」葉煩耐心說。
耿犇犇聽出來了:「小嬸說她以為,其實是她自以為是?」
葉煩:「不是。好比你可以考年級第一,但是需要努力學習,認真聽課,下苦功夫。不過不曾親自試過,誰都會覺著很容易。」
耿犇犇無語:「幹嘛扯到學習上啊。」
葉煩:「現在老太太跟你一樣處在做夢階段,你沒考好明年可以繼續努力。她後悔了,我可不會把房子還給她。」
耿犇犇天天都做夢考年級第一,對葉煩的話他無力反駁:「小嬸,給我媽打電話,叫他倆休假來這裡,我要跟他們聊聊買房的事。」
葉煩看著半大小子說起房子跟個大人似的,又覺著很有喜感:「可以。下午到學校我就用公用電話給你媽打電話。」
下午葉煩到學校辦好走讀就給二嫂單位打電話,說新房收拾好了,休假過來吃飯。
二哥和二嫂還沒來過葉煩新家,所以九月半休假夫妻倆就拎著瓜果過來認認門。
這一天正好周末,耿二哥進院就看到仨孩子在正房廳堂寫作業。耿二哥和妻子相視一眼,心說犇犇現在這麼自覺嗎。
二嫂懷疑葉煩和婆婆在裡面盯著仨小的,然而倆人到屋裡,屋裡依然只有仨孩子。耿二嫂把東西放條几上,問:「大寶,你媽和你奶奶呢?」
大寶:「奶奶屋裡也有一個博古架——」朝西邊看一下,「跟這個一樣,但上面啥也沒有,空蕩蕩很難看,媽媽帶奶奶去舊貨商店選幾樣。」
耿二哥隨手拿一個玉雕擺件,仔細看像一個睡著了的小孩,玉是黃白兩色,雕工和玉的顏色不太好:「這是你媽買的?」
大寶點頭。
「怎麼不買幾件好的?是不是買了房子沒錢了?」
耿犇犇:「爸一看就外行,你手裡的玉是和田玉啊。」
「可是也是雜玉,雕工挺鈍。」耿二哥把東西放回去。
耿犇犇嘆氣:「爸,以前什麼工藝,現在什麼工藝?特別精美才奇怪。」
大寶點頭:「皇家雕工好,可是皇家肯定用好玉料啊。我媽說這是民間工藝。民間工藝不等於不好。再說了,白菜價買的還挑啥好不好啊。」
耿致曄二嫂說:「大寶別理你二伯。他只想跟最好的比,不想想最好的多貴,他一個月工資都買不起。」
三個孩子一起點頭。
耿二哥不敢對博古架上的東西品頭論足,不過他又忍不住問:「大寶,你爸上學有工資嗎?」
大寶:「二伯,不用擔心我家沒錢,我媽媽下午還要去鄉下拉菜賣呢。」
「有錢還擺攤?」耿二哥不信。
大寶不想跟他二伯說話——有錢跟賺錢有衝突嗎?二伯真是鉗工當久了,腦子也被扳手擰死了。
耿二哥被侄子無視,臉色不自然。他妻子楚風禾見狀想笑:「大寶,舅奶奶知道你們搬過來嗎?」
大寶點頭:「爸爸去學校前一天去舅爺家告訴他們我們搬到這裡。」那幾天大寶還給橫山島好朋友去一封信,留的也是新家地址,「二媽,你媽媽上周末還來呢。」
楚風禾:「不放心犇犇在這邊嗎?」
耿犇犇點頭:「見我和大寶一張床還問擠不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耿致曄的二哥耿致揮問。
耿犇犇:「擠就去她家啊。表哥去她家跟我一張床也沒見她問我擠不擠。不就擔心奶奶和小嬸對我不好嗎。奶奶不好能把我養這麼大啊。」
犇犇跟他姐卉卉小時候楚家被下放到全國各地,沒法幫楚風禾照顧倆孩子。犇犇和他姐是爺爺奶奶帶大的。雖然於文桃一開始照顧孫子孫女是指望耿致揮給她養老,可於文桃對孩子上心這點是真的,也沒要過耿致揮的錢。
楚風禾眼明心亮看得見,無法說婆婆的不是,「你姥姥就是太關心你,你不在她眼前,她不放心。」
耿犇犇嗤笑道:「說奶奶不識字還碎嘴,怕我近墨者黑。你不要替姥姥解釋,我都知道。小嬸說,一個人學問高工作好,只能說明他聰明,不代表人品高尚。」
楚風禾無法反駁,因為她媽被下放到農場多年,就是拜她母親的同事所賜。教授一樣的人物能不聰明嗎,偏偏心眼比針小,最喜歡公報私仇!
楚風禾:「犇犇,姥姥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好。姥姥對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以後周末跟姐姐去看看姥姥和姥爺。」
耿犇犇想說他要寫作業,忽然想到一件事:「去可以,你把你和爸存的錢拿出來給我和姐姐一人買一套房。」
楚風禾懷疑她聽錯了:「買什麼?」
耿犇犇:「兩套房啊。小嬸家這樣的。你不想買就別要求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楚風禾張口結舌,這兩件事能混為一談嗎。
耿致揮:「你才幾歲?」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耿犇犇說完繼續做數學題。
耿致揮噎的有口難言,好一會兒才問:「你這么小要房子做什麼?」
「我出租賺錢啊。」
耿致揮忍不住翻白眼:「誰家沒房?出來租房跟睡大街有何不同!」
「你上過大學學問高,我說不過你,你就說買不買吧。」耿犇犇放下筆,「你覺著我胡鬧,我還覺著媽媽不講理呢。」
楚風禾嘆氣:「姥姥是你親姥姥啊,能跟房子一樣嗎?」
「以前很多年沒見過姥姥,姥姥還是我姥姥啊。為啥現在要我經常去?」耿犇犇又問。
楚風禾張張嘴:「姥姥以前不在首都啊。」
「以前我也沒叫你買啊。我知道你和爸爸沒那麼多錢。」
楚風禾頓時覺著自己多年的書白讀了,竟然辯不過一個半大小子。
耿致曄拎著一兜子秋月梨進來,看到仨孩子埋頭寫作業,他二哥和二嫂一個在大方桌東邊一個在西邊,倆人面面相覷。
耿致曄把梨放桌上,三個小的聽到動靜抬頭,二寶驚呼:「爸爸?爸爸,我以為要放寒假才能見到你。」
耿致曄也以為要到放寒假才能回來,沒想到周末可以出來。耿致曄摟住撲過來的二寶,本能抱起她,二寶掙扎:「爸爸,我都上四年級了,不要抱我,被同學看見很丟臉的。」
耿致曄:「你哥也天天叫著丟臉,前些天從島上過來還不是在我懷裡睡一夜。」
「坐車跟在家又不一樣。」二寶下來拉住爸爸的手,「可以在家過幾天啊?」
耿致曄:「晚上八點前到校。」
二寶好失望,然後又高興了:「媽媽早上買一條大魚買一隻雞,我叫媽媽全做了,給爸爸補身體。」
耿致曄點頭:「寫作業吧。下午爸爸領你們玩兒去。」
耿犇犇正想起來,一聽這話立刻坐回去。
耿致曄示意哥嫂去博古架西邊。耿致揮和妻子楚風禾到西邊羅漢床上坐下,耿致曄隨意拉張椅子在他們對面坐下,問:「出什麼事了?我剛才進來的時候你倆表情很不對。」
耿致揮本想矇混過去,聽到弟弟後一句話,知道糊弄不過去,就說耿犇犇人小鬼大吃飽了撐的要房子。
耿犇犇知道他叔跟他嬸一樣認為買到就賺到,聞言一點也不慌。
耿致曄不排斥買房,前提手頭寬裕。耿致曄沒算過他哥他嫂有多少錢,也知道他們買得起這邊的房子。
耿犇犇不是要東西城地段好交通便利的房子,算不上無理取鬧。耿致曄暫時不清楚侄子為何突然要房子也打算幫他。
葉煩擺攤沒人驅趕,別人看見可以單幹,肯定也會擺攤。耿致曄就從葉煩擺攤說起,說到一旦大雜院裡的社會閒散人員賺到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來,要麼買要麼租。
買的話,他們現在買了,以後可以賣給社會閒散人員。社會閒散人員不買,犇犇的房子就可以租給他們。
耿致揮鄒著眉頭說:「租能租多少錢?都不夠裝修費。不嫌折騰啊?」
耿致曄:「房子買下來過個五十年還是你的。好比我家這個是房主父親的房子,她父親出國了房子給她,她平時不住,看起來沒什麼用,最近需要錢,轉手賣給我,解了燃眉之急。」
「錢存起來也能解燃眉之急。」耿致揮這樣說,楚風禾點頭表示他說得對。
耿致曄心說,你倆是親兩口子啊。
「犇犇結了婚住哪兒?」耿致曄問,「他畢業後就分房,憑他的資歷也是一間單身宿舍。屆時是不是還要買房?」
耿犇犇才上初中,所以夫妻倆沒想那麼遠。
耿致揮:「到時候再買也不遲啊。」
耿致曄總算明白侄子怎麼不搭理他倆,以至於兩口子只能大眼對小眼,「以後都學煩煩擺攤,大家手頭寬裕,你能像現在一樣壓價?」
「擺攤能賺多少錢?」耿致揮不看好。
耿致曄:「煩煩找村里人買雞蛋,七分錢一個,賣給市民一毛,而那一趟除了雞蛋還有蔬菜和魚以及螃蟹,去掉油錢和租車錢,去掉給小勤和卉卉的辛苦費,她一次賺兩塊多。」
楚鳳禾:「沒多少啊。」
耿致曄心累:「嫂子,煩煩只是下午擺攤。換成別人早上擺攤,自己辛苦點,不找別人幫忙,一天最低收入十塊!」
楚風禾震驚:「要是一個月——比我倆工資加一起還多?」
耿致曄:「以前供銷社主任任由煩煩跟收購站搶生意,就是因為賺得多獎金多。小勤是個臨時工,還是售貨員,每個月都能多分五塊錢。」
楚風禾:「煩煩當時是會計,比小勤功勞大,豈不是每月都額外多出十來塊錢?」
耿致曄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給她個眼神讓她自己琢磨。
楚風禾心道,難怪他倆敢買房。原來葉煩在供銷社的幾年工資那麼高啊。
說曹操曹操到。
葉煩帶著婆婆小姑子和侄女回來了。不過沒進正房,先去於文桃房裡,因為她們這次買的東西多,外間寬敞,東西拿出來擺的開。
耿卉卉進屋就把東西往外掏,葉煩見她手上黑乎乎的沒法見人,不禁說:「卉卉,先別忙,洗洗手去堂屋,你爸媽來了。」
耿卉卉忙問:「誰?」
「你爸媽來了。」
耿卉卉下意識起身,想起什麼,慌忙把她五十塊錢買的東西塞奶奶柜子里。耿致勤見狀也把她一百塊錢買的東西塞進去。
葉煩看懵了:「你倆——幹嘛呢?」
耿卉卉沒有回答,反而問:「小嬸怎麼知道我爸媽來了?」
葉煩:「我剛才看到條几上有兩包東西,不是逢年過節,沒人往咱家來,肯定是你爸媽買的。」
耿致勤道:「我出去問問。」說完出去就朝堂屋喊,「犇犇,家裡來客了?」
耿致曄和他哥嫂從屋裡出來。
耿致勤下意識喊一聲「三哥」,接著又說:「二哥和二嫂最近休假?」
耿卉卉催她奶:「快收起來啊,我姥姥家好東西多,叫我媽看見了又得說不值錢,然後數落咱們亂花錢。」
於文桃不怕二兒子和二兒媳:「煩煩,你買的你放大寶房裡,我買的我擺出來。」
話音落下,耿致曄到廂房門口,見葉煩拎著麻袋,伸手接過去:「買的什麼?」
「大寶房裡太空,放幾個擺件。」
耿致曄直接去對面兒子房中把東西一一拿出來放桌上,「煩煩,犇犇怎麼突然想起來要房子?」
葉煩:「犇犇跟二哥二嫂說了?」
耿致曄點頭。
葉煩從她婆婆看房那天說起,說到改革開放後賺錢的路子多了等等,最後才說她婆婆跟後面那家沒談好,那邊要一萬五,她婆婆給一萬。
耿致曄不禁說:「她可真敢還價。人家沒罵她?」
「私下裡罵過我們也不知道啊。」
耿致曄:「你沒陪她一起去?」
「我跟她說一萬二,後來她買菜碰到那家老太太,人家叫她加點,她不知道為啥看人不順眼,說一萬塊錢多了沒有。」於文桃回來就跟葉煩顯擺,她差點把老太太氣暈過去。
葉煩當時陪仨孩子學英語,沒空跟她掰扯,就說別把人氣死了。也許葉煩沒數落她,於文桃跟打了勝仗似的高高興興去做飯。
「既然是她的錢,她說多少是多少。」耿致曄看到對面房中桌上的東西,「她自己買的?」
葉煩點頭:「說幫我們裝點屋子,因為我們買房她沒出錢。」說起這事就想笑,「她選東西的時候卉卉和小勤一左一右小聲跟我抱怨她小氣。」
耿致曄:「小氣也買了啊。換成二哥二嫂跟你們一起去,她倆得氣得頭疼。剛才跟他們分析以後的形勢我簡直想罵他倆榆木腦袋!」
「人跟人的認知不一樣啊。不想買就算了。卉卉畢業後肯定有單身宿舍。犇犇考上好學校,以後分到好單位,房子少不了。」葉煩把麻袋折起來:「好了,以後不用往舊貨商店去了。」
耿致曄看到桌上琳琅滿目:「貪多可能陷進去。」
葉煩點頭:「看到就想買,越買越多,買出名買上癮,別人隨便搞個套就能把我們套進去。」
「是的,因為我們不懂。」耿致曄道,「先放這裡,回頭叫大寶自己擦乾淨擺上去。」
葉煩等他出來就把兒子房門關上。
於文桃一個人的東西不多,博古架放得下,所以耿致揮和楚風禾沒嫌她買的多,還拿個抹布幫她擦乾淨擺上去。
葉煩去堂屋看一下大寶和二寶的作業,耿致曄檢查一下侄子的數學題,沒什麼問題,夫妻倆就去廚房。
葉煩拉開爐子等水開,耿致曄問她學校忙不忙。
「不忙,就是專業課枯燥。」由於葉煩前世到死都在用計算機和英語,這兩門沒有還給老師,所以公共課程的外語和計算機不上她也能過。
以防自己過於自信,葉煩還找人打聽過,大寶的外語水平都能應付公共課。計算機對葉煩而言跟鬧著玩似的,還沒她高中會考時的信心技術難度高。
無需費心的科目少許多,葉煩打算明年二寶又大一歲不用她太操心,就上計算機專業課,爭取搞兩個學位。
耿致曄道:「那下午還擺攤?」
葉煩:「你去嗎?」
耿致曄搖頭:「我跟你去三蹦子得少拉一百斤,你這一趟白忙活。」
「這個時節我感覺鄉下也沒多少東西。」葉煩道。
耿致曄:「叫卉卉跟你一起去?」
葉煩點頭:「也行。其實可以叫幾個舅舅挑過來自己賣。」
耿致曄:「先不說他們敢不敢擺攤,從村里坐短途客車到車站,還要乘公交車到市區,回去再原路返回,賺的錢不夠來回車費。」
「東西值錢的話能賺不少。」葉煩道,「他們村要是集資買個三蹦子也行。」
耿致曄:「於家村一百多戶,一家出幾十塊錢,對他們而言不難。可是只有一輛三蹦子,先賣誰的後賣誰的是個問題。」
「也是啊。」葉煩看到水壺冒煙,「可以殺雞了。」
耿致曄拿著碗盛一點鹽水,拎著刀出去,殺雞放血,血流到碗中,耿致曄把雞扔盆里,葉煩澆上熱水,耿致曄就在院裡收拾。
耿致勤聽到動靜出來:「三哥,你歇著我來。」
耿致曄從學校走到公交站牌,又轉幾次車才到家,也想坐下歇歇,就把雞讓給妹妹。
於文桃去廚房叫葉煩去堂屋歇著,她準備午飯。二嫂楚風禾不好意思叫婆婆一個人忙活,就去廚房幫忙。
耿二哥到堂屋,看看古香古色的家具,忍不住說:「比老宅收拾的還好。這家祖上是旗人吧?那十年居然保存下來了。」
葉煩:「大概院子小一看就不是達官貴人地主商戶家,破四舊的那些人就把這處房子忽略了。」
耿致曄點頭:「有可能是這個原因,街道沒想起來安排無房的人住進來,這個房子才能保存的這麼好。」
耿家老宅後面的大雜院最初就是有錢人的大宅子,建國後宅主離開,房子空出來,街道就把無房的人安排進去。
葉煩想起什麼,問耿致曄,「後面那家房子跟我爸媽家一樣大,街道沒敢安排別人住我家是因為我爸位高權重他們不敢招惹,也怕把人安排進去打擾我爸休息,後面的房子怎麼保住的?」
耿致曄:「以前住了兩家人。那個老太太厲害,革命結束後她天天在院裡陰陽怪氣,人家不敢動手,反唇相譏,她就說心口疼要去醫院,人家受不了就搬走了。好像街道幫忙解決的,不是又找到一處無主房子,就是他們單位又修了員工宿舍。」
葉煩心說,難怪她婆婆看老太太不順眼,原來老太太不省事啊。
不買她的房子也好。否則過幾年在國外過不下去回來,首都的房子還漲了,老太太又得在門口撒潑打滾,鬧的自家雞犬不寧。
誰也沒想到,葉煩不打算買了,老太太找到她。
立冬後天冷了,農村也沒什麼菜,葉煩的擺攤生意暫停。星期天葉煩不是帶孩子出去,就是上午陪他們寫作業,下午自己看書,幾個小的在院裡或門口「跳房子」或者玩彈珠。
老太太找到葉煩那天也是周末——平時葉煩早出晚歸上課,她就算堵到人,葉煩也沒空搭理她。那天耿致曄也在家,倆人裹著被子在羅漢床上肩並肩看書。
大寶突然跑進來,說:「媽媽,那個老太太來了,到咱家院裡了。」
葉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要賣房的那個?」
耿致曄見她掀開被子就把被子按回去,「你坐著,我出去看看。」說完跳下床,三兩下穿好鞋,到門口正好堵住不請自來的人。
耿致曄個頭高肩膀寬披著軍大衣站在裹著腳且身體佝僂的老太太跟前像一座山,老太太嚇得停下:「你你——」
「不認識我了?」
老太太仔細看看:「耿同志啊?你不是很忙嗎?」
耿致曄給兒子使個眼色,大寶從屋裡搬一把椅子,說:「奶奶請坐。」
老太太夸一句大寶懂事就撐著拐杖坐下。
耿致曄心說,這把年紀了不好好養老往國外跑,就不怕撐不到資本主義世界嗎。
「我忙也有星期天啊。」院裡有板凳,於文桃早上摘菜坐的,耿致曄就拿著板凳在房門邊坐下,「你找我母親?她回娘家了。」
於文桃煩老太太,老太太也煩於文桃,嫌她太貪心,「你愛人呢?」
耿致曄:「剛出去,給我丈母娘送東西。找她什麼事?跟我說也一樣。」
老太太心說又慢了一步嗎。又想著以前她家就是她老頭做主,便認為耿家也一樣,找葉煩不如找耿致曄,「你媽想換個大房子,買好了?」
耿致曄:「沒呢。東南角有一家,跟我家這處一樣,她不滿意。有個大宅子要便宜賣,可是裡面還住三戶,人家不願意搬,我們也不能把人攆去住橋洞。畢竟他們一旦流落街頭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我們擔心他們鋌而走險傷著大寶和二寶。」
大寶一見他爸跟他媽一樣會胡說八道,對付一個小老太太綽綽有餘,就到外面跟堂哥玩彈珠。
老太太看一眼大寶,道:「說得對。大寶這麼機靈的孩子不能叫他們給害了。你看我家咋樣?」
耿致曄苦笑:「我覺著挺好。可是我們夫妻倆沒錢。我爸還沒走一年,我們就逼後媽買房的話,誰知道這事都得戳我們脊梁骨。所以,還得你跟她談。」
道理老太太都懂,可是於文桃簡直不講理,說一萬一分都不加:「你後娘什麼時候回來?」
耿致曄:「三天後吧。」
「你不能勸勸你後娘?」老太太鄒著眉頭問。
耿致曄嘆氣:「我怎麼勸啊?說少了她不聽,說多了像我惦記她的錢。」
老太太想想後媽跟繼子的關係是不如親媽跟親兒子啥話都能說,「那我過幾天再來。」
耿致曄送她到門外,確定人往北拐回家了,他才回屋,對葉煩說:「老太太看起來挺著急啊。」
葉煩:「兒女希望她到國外過春節吧。說起來,她不省事,兒女倒是很孝順。」
耿致曄道:「要是對外人不好但是疼兒女,兒女孝順也正常。兒女催得急的話,一萬塊錢,興許能拿下。」
耿致曄說是這麼說,也沒想過一萬塊錢買下一處大宅子,畢竟不現實。
可是這事就成了。
冬至那天葉煩陪於文桃過戶,葉煩仗著於文桃沒有看相關手續就叫她簽字,手續辦完,房產證上的名字是於文桃。
於文桃很不高興,覺著她被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