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提醒兒子, 不要直接點出他姑的不是。
大寶點頭:「知道。小姑遲來的叛逆,你叫她往東,她就算知道往西有坑也得走過去看看。」
葉煩摸摸兒子的腦袋:「你以後會這樣嗎?」
大寶搖頭:「我不會沒苦硬吃, 給自己簡單的人生增加難度。」
「不挑戰一下不覺著可惜嗎?」
大寶:「喝老鼠藥也算挑戰,我要不要挑戰一下?」
「抬槓啊。」
大寶道:「小姑雖然沒說,她就想這樣做啊。」
於文桃很贊同:「大寶說得對,煩煩,別數落大寶。明知道不對還做不叫挑戰, 叫蠢!」
大寶心說,奶奶最近是真煩小姑啊。
耿卉卉問:「奶奶,小姑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啊?過了年虛齡三十四啦。」
於文桃嘴上說不管, 心裡也不想管, 可是見到耿致勤她還是不由得人提點幾句。今天中午娘倆在廚房做飯,於文桃就提醒耿致勤年齡大了,打算要孩子就好好養身體,又提醒她去醫院做檢查,叫孫來福問問同事注意事項等等。
可能葉煩之前說「一屍兩命」把耿致勤嚇到, 這次沒嫌於文桃嘮叨也沒跟她犟。
於文桃見懂事的孫女還關心不懂事的閨女,很是欣慰:「準備要了。興許明年暑假你又要當姐姐。」
耿卉卉:「生個男孩吧。聽人家說,外甥像舅。無論像我爸我大爺還是我叔都挺好。像於家表舅也挺好。」
耿致曄也有姑姑和叔叔伯伯。耿父在的時候經常接濟老家人。老家現在也有頂門立戶的人。耿父去世時來過一次, 由於工作忙, 幾人待兩天就匆匆回去。他們跟耿致曄不熟, 也認不清於文桃,這些年就跟耿老大走著。
於文桃聽楊孟夏說過,老家也有糟心的親戚, 但大部分人還不錯。於文桃很擔心糟心的親戚是耿父近親, 就說:「還是像你爸吧。」
耿卉卉笑了:「我爸確實是個老實的。像我大爺我姑和來福管不住, 像我三叔,他倆得氣死。聽爺爺說三叔打小就是刺頭。」
於文桃:「你三叔也懂事。」
葉煩心說,那是因為老大把你收拾老實,不需要刺頭出面,顯得他懂事乖巧。
葉煩道:「回頭來福過來吃飯,你提醒他下次休假去他姐夫家。又不是倒插門,哪能回回休假都過來。」
於文桃:「我提醒他買點肉和菜拎過去。人家把兒子養這麼大也不容易。」
葉煩:「老兩口厚道,小勤對人家好,等小勤生了,人家肯定經常去搭把手。要是明年生,常光榮的小孩還不能上幼兒園,老兩口可以把那孩子帶過去幫小勤照看。」
於文桃點頭:「常光榮媳婦和善,也許自己領孩子,叫她爹媽幫我搭把手。」
「對啊,人心換人心。」葉煩道。
耿卉卉:「小姑要是嫁到劉家,奶奶這麼出力,劉寧的姐姐肯定覺著小姑比劉寧大幾歲,奶奶怕劉寧不要小姑,上趕著巴結她家。」
於文桃搖搖頭:「過去了,不說這些。」
葉煩拿帽子和圍巾去公司看看。
葉煩嫌樓房貴,今年買的兩套房子都是四合院。四合院裝修費錢,但簡單裝修簡單。於家村的人收拾瓦房有經驗,半個月就搞好。
十一那天願意住地上的就搬過去,不想天天倒痰盂的就留在公司樓下宿舍員工,公司樓下宿舍有馬桶。
耿致勤的小房子比四合院貴就貴在有馬桶有淋浴間有煤氣灶。
葉煩到公司就說天冷了,然後問他們夜裡冷不冷。
老員工問:「聽說羽絨被暖和?」
葉煩:「一百二一條。」
所有人都驚得轉向葉煩,眼裡明晃晃寫著「搶錢!」
葉煩不由得想起耿致曄,笑著說:「就是這麼貴。鴨毛最高的時候一隻鴨子的毛五塊錢。」
兩個女員工同時問:「首都?」
葉煩搖頭:「羊城。甬城便宜點但也貴。這兩年比前幾年便宜也沒便宜多少。我認識的一家養了許多鴨子,只是鴨毛每年就賣兩三百。」
「不愧是江南魚米之鄉啊。」葉煩的一個師弟感嘆。
葉煩:「買棉被我可以給你們介紹一個,自家棉花自己去彈自己縫的被子,跟幾位老家的一樣暖和。」
「又是你家親戚吧?」
葉煩笑著搖頭:「親戚的親戚。」看向幾個來自中原地區的員工,「你們老家也有吧?」
「有的。」其中一人說,「我老家人也想出來賺點錢,師姐認識的人多,您看可以干點什麼?」
葉煩:「想穩還是想闖?」
「沒什麼見識不敢闖。」
葉煩道:「那首都不合適。去甬城怎麼樣?以前也是你師姐我的大本營。女同志進服裝廠,男同志進位鞋廠?也可以進模具廠。剛開始工資不高,但包吃住肯定比在老家強。」
「不能來首都?」
葉煩:「首都沒有私企,這就導致求穩的人只能去國營單位。效益好的國企一個臨時工作都搶破頭。效益不好的一個月二三十塊錢不夠租房吃飯。甬城是經濟特區,平均每周都有一個新工廠誕生。這家老闆不好去別家。最重要一點,老闆欠錢不給,工人上告,一般情況下政府不會袒護,因為工廠太多護不過來不如一視同仁。如果去只有幾個私企的地方,全縣就指望著幾家,鬧出人命,政府為了經濟稅收也能幫著按下去。」
葉煩的同學問:「地方保護主義?」
葉煩點頭:「所以我建議想外出打工就去經濟特區。」
師妹問:「羊城不是比甬城好嗎?」
葉煩:「太遠。非南方人我建議去甬城。其次甬城我熟,人在那邊丟了,我可以給省里打電話要人。」
請葉煩介紹工作的師弟驚呼:「早說啊!」
葉煩笑道:「這個關係要慎用。甬城地方領導我不熟,但私企和國營單位領導我熟。你家親戚人踏實,不用很勤快,準時上下班,不偷奸耍滑,會被老闆當自己人培養。現在國家包分配,中專畢業就能進國營單位,以至於每家私企都缺人才。」
師弟問:「師姐幫我問問需要多大年齡的,需要做什麼?」
葉煩:「先給老家寫一封信問問誰願意出去,去了能幹什麼,不能幹的話願不願意從學徒工學起。問清楚我年底過去進貨幫你問問。屆時你可以把人送過去再回來。」
師弟中午就寫信,然後去郵局寄特快信。
葉煩出發前師弟收到信。葉煩到了南方跟常光榮換一下,常光榮帶著魏假設去小商品城,葉煩帶著耿致曄的前警衛員去甬城,張小明和於文桃的侄子留在杭城統計貨物。
甬城情況跟葉煩說的一樣,人才在國企,漁民又不愛進廠,私企為了跟國營單位搶訂單又不敢偷工減料,以至於服裝廠缺人,皮鞋廠也缺人。反倒是葉煩隨口提的一句模具廠還沒有私企。
可能國營模具廠待遇不錯,模具師傅還沒想過出來單幹。
葉煩把男工交給皮鞋廠,女工交給服裝廠。工廠老闆同葉煩約法三章,人踏實肯干,他絕不吝嗇,渾水摸魚他不會給葉煩面子。
葉煩也是這樣想的,回到首都就把此事告訴她師弟,同時給他兩家工廠地址。
這個時節已是寒冬臘月,韓大偉忙了小半年身體快扛不住不敢硬撐,找張小明借一千塊錢,加上他這些年存的錢,在張小芝音像店斜對面買一間店面。
早上賣早餐,收攤後家裡收拾乾淨他再開門,不在乎賺多少錢,因為賺一塊都是淨賺。
韓大偉的店面開門三天,報紙上刊登政府令有關部門嚴厲打擊「投機倒把」和「官倒」行為。
除夕前,葉煩的人最後一次來葉煩家拿貨,見著她就感嘆幸好有一家店面辦了營業執照,公園不能擺攤可以退守店裡。
於文桃的侄女婿也就是於銀杏的丈夫平時在公園擺攤,因為嚴打不敢出去,男人賺錢習慣了,現在家裡三天急得嘴上起泡。
於小舅知道這事也挺心疼,就找幾個兒子侄子借錢,打算在東城弄一家店面。
於文桃跟葉煩嘮叨此事,葉煩道:「老婆在皇城西邊,他去東邊,時間長了肯定出問題。」
「這邊店面貴,買不起啊。」
葉煩:「去學校附近看看吧。不是商業街可能便宜點。」
於文桃:「買來賣飯?咱們周圍的孩子都回家吃,就是吃早餐也是在家門口啊。中學生沒錢買衣服,要是賣糖葫蘆,又賺不了多少錢。」
「賣文具、玩具和工藝品。寒暑假去南方備貨,平時需要去一趟就叫小舅或者他爹媽幫著看兩天。過幾年還可以把倆孩子接過來上中學。城裡教育肯定比鄉里好。」
於文桃道:「村大隊有個電話,我打電話跟他說一聲?」
葉煩點點頭。
於文桃立刻給村里打電話。
小舅第二天就帶女婿過去看店。店主問小舅買來幹嘛,小舅說賣早餐。店主說生意不好。小舅就說試試唄。
店主的一個侄子試過,不如擺攤賺錢。店主想把房子賣了添一點錢去地段好的地方買兩間,急於出手也沒漫天要價。
可是這兩年房子漲了一些,小舅的錢不夠,就帶著女婿去葉煩家借兩千。
也幸好葉煩今年漢卡生意不錯,年底算帳,她貼錢給公司買的員工宿舍和店面都賺回來了。
葉煩把大頭存起來,家裡留了幾千塊,所以於小舅到葉煩家就拿到錢。擔心錢被偷,於小舅直接開三蹦子載著房主過戶。
過了年葉煩不需要南下,還是叫上常光榮、張小明和魏建設帶著於銀杏的丈夫走一趟。
去之前於銀杏把找兄弟們借的錢都交給葉煩,又提點她丈夫,到了南方多看多聽眼裡有活,因為葉煩這次是特意為他去的。
葉煩這次確實沒拿多少貨,倒是常光榮和張小明以及魏建設各弄一批小商品。考慮到一起批發便宜,他們也把錢交給葉煩。
到了車上,葉煩算帳,把來回開銷加貨物上面才是真正的批發價。
葉煩到家二寶就找她:「媽媽,我的壓歲錢給你。」
「想幹嘛?」葉煩問。
二寶:「你進的貨讓我先挑唄。
「財迷!」葉煩朝她腦門上戳一下,「我進的都是服飾。文具找常光榮,他進的多。」
二寶不禁問:「他賣衣服進那些怎麼賣?」
「可能他哪個朋友也在校門口弄一家店吧。」
葉煩猜對了——
常光榮的大舅子老實,常光榮不放心他出去單幹。可是店裡除了親朋來進貨那天,平時常光榮的妻子一個人就能搞定。大舅子一家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總要出去打零工。
於銀杏找他堂哥借錢,於文桃的侄子跟常光榮的連襟聊家常聊出此事,常光榮瞬間想到他家附近有個小學,小學對面就是中學,如果在路口開個文具店,即便薄利多銷,一個月也能賺百十塊。
常光榮用葉煩給他的公司分紅拿下兩間店面,交給大舅子夫妻倆。一樓經營,二樓有衛生間廚房可以住人,正好他們的孩子在小學上學,一家人住店裡也省得跟著常光榮不自在。
春節期間,常光榮跟父兄談到此事,他大哥很支持,認為這才是正道。
常光榮搭上葉煩才變得越來越穩,年初六,常母就催常光榮給於文桃拜年,其實跟葉煩聯絡感情。
於文桃見著常光榮的媳婦就說,耿致勤不聽話儘管罵,不用顧及她等等。
常光榮聽一會聽出什麼,給葉煩使個眼色。
葉煩出去,大寶也跟出去。常光榮擺手:「沒你的事。」
大寶:「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啊。」
常光榮辯不過小鬼:「聽可以,但不許說出去。」
大寶捂住嘴巴舉手保證不講。
常光榮問葉煩:「聽於姨的話頭怎麼有點不對勁?」
葉煩當然不敢說實話:「小勤跟她抱怨過幾次你小舅子忙,回到家沾到枕頭就睡。她嫌小勤不懂事。我嫁給耿致曄這些年,耿致曄沒陪我過過除夕我也沒抱怨。」
大寶點頭:「奶奶還說,來福姑父要是能說會道,她又該嫌人油腔滑調。奶奶說她事兒媽。」
常光榮點頭:「我小舅子是有點。我大舅子比他還沒話。幸好大嫂知道人情來往。當年能把我老婆哄得跟我回首都,也是一家子好騙。」
葉煩:「這事不值得炫耀吧?」
常光榮笑著表示值得。
大寶見不是什麼大事:「我找楚光明玩兒去。」
葉煩:「在家沒事就叫他過來。」
大寶擺擺手。
常光榮嘖一聲:「你倒是心善。」
葉煩:「他父親是我二嫂沒出五服的堂弟。」
「不是吧?」常光榮吃驚。
葉煩道:「我沒說過?」
「我知道有這么小子,不知道還有這層關係。」常光榮確實不清楚,「小明是不是也不知道?」
葉煩好像沒特意說過:「大概可能吧。等一下,這事你別往外傳。我擔心他生父知道了貼上來。」
常光榮也不想沾上那麼混帳的人:「連我老婆都不說。那小子知道嗎?」
葉煩點頭。
「知道還不好意思來你家,這小子品行不錯啊。」
葉煩也覺著他不錯:「比大寶矮半頭,我說大寶去年前年的衣服他隨便挑,他都不好意思。可惜攤上個人渣爹。」
「算不算爹媽作孽報應到孩子身上?」
葉煩想想還真是這樣。
常光榮慶幸自己毛病不少,但不缺大德:「你家耿師長是不是得過了十五才能回來?」
葉煩:「離得近,過兩天中午和晚上都能回來。明年你年初八過來說不定能見到他。」
「對了,你家老大,今年還會回來開會吧?」
葉煩點頭:「兩會期間不住家裡。你想知道他是黑是白得去招待所附近偶遇。或者會議結束第二天中午過來興許能碰到他。」
「都是忙人啊。」對耿致曄和耿致華二人,常光榮不好奇,因為經常能聽到親朋好友提幾句,「你家老二說是鉗工,我怎麼不信呢。」
葉煩失笑:「你可以自己問。」
「我上哪兒問去?」常光榮覺著葉煩故意為難他。
葉煩叫他轉身。常光榮本能轉身,路口停下一輛車,車上的人下來就轉身。葉煩失笑:「二哥,躲什麼呢?」
耿致揮尷尬的撓撓頭,把行李拎出來走過來:「拿行李。」
常光榮難以置信,看看葉煩又看看耿致揮:「你是耿二哥?」
耿致揮伸手:「你好。您是?」
葉煩:「來福的姐夫,我生意夥伴常光榮。」
「你好小常。」
常光榮的笑容凝固,上次被叫「小常」還是身為知青下鄉勞動,該說不說「小常」這個稱呼真符合耿致揮的職業啊。
葉煩:「嫂子呢?」
「她媽病了,打電話到家裡沒人接,她大哥到家屬院告訴門衛,再不去就等著給她媽收屍。」耿致揮心煩,「本來我也想去。她叫我回來休息。」
常光榮叫他進屋休息,等他走遠就問:「楚家人什麼脾氣啊?要不要我去看看?」
葉煩搖頭:「我侄子去年沒休假,前幾天給他奶奶來電話說二月能回來一趟。屆時叫我侄子過去。小輩把人氣死,我們說句孩子不懂事,楚家也不敢計較。換成咱們說兩句重話都會惹來一身腥。」
常光榮感覺自己學了一招,以後他不好出面的事就放出他家小鬼。
葉煩聽到一陣腳步聲,回頭看去,大寶一個人過來,到跟前就感嘆:「光明跟以前孔府大姑娘似的不敢下閣樓。」
葉煩失笑:「什麼爛比喻。你就說他姑父回來了。」
「二伯?」大寶勾頭朝屋裡看一下,二伯拿著盆準備洗漱,「去年年前,今年年後,他什麼工作啊休假還特意錯過除夕。」咕嚕完又朝胡同裡面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