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致勤起身把粥倒搪瓷缸子裡, 拿根油條扔缸子裡面,又拿一個包子:「屋裡太熱,我出去吃。」說完就往外走。
葉煩悠悠地說:「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兒。」
耿致勤腳步一頓當沒聽見。
葉煩看耿致曄:「看見了吧?一句都說不得。你還讓我多關心她。昨兒真揪著這事嘮叨, 婆婆沒在家也能發生世紀大戰。」
耿致曄瞬間想起他之前說過的話——婆婆媳婦小姑世紀大戰。
「根本原因是她不喜歡孫來福,你還叫她處處看。」耿致曄道。
葉煩:「我一開始還不喜歡你呢。」
耿致曄嗤一聲:「雖然你有個初戀,但我也相信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對我感官很好。」
「你都知道還逮住機會就打聽這事?耿致曄,大寶都上大學了。有意思沒意思?」葉煩很困惑。
耿致曄:「你告訴我那人是誰,我再提這事就沒意思。你不說就有意思。」
葉煩:「你找吧。我看你能找到!」
耿致曄吃一口茶葉蛋嘗到一點茶水, 很是意外:「這茶葉不錯啊。」
葉煩下意識問:「什麼茶葉?」
「我是說煮茶葉蛋的茶葉。」耿致曄道,「難怪他的早餐鋪沒開多久大爺大媽就夸。」
葉煩看到蛋殼裡有點茶水,抿一點:「紅茶啊?」
耿致曄點頭:「他家有南方親戚?不然去商店買來煮茶葉蛋他賺不到什麼錢。」
葉煩:「記得我們那一屆有人去滇地, 他應該是其中之一。」
「離這麼遠孩子怎麼辦?」
葉煩道:「可能在他父母家。跟兄弟的孩子住一起, 他們兩口子沒地方住便出來租房。」
張小明結婚頭一年就住在董穎租的房子裡,耿致曄聞言便說:「有可能。可是孩子讀書怎麼辦?」
葉煩:「借讀啊。高考前回去參加高考。」
話音落下,張小明的車停在門口。
耿致曄樂了:「真不禁念叨。」
葉煩去院裡洗洗手就把南邊門打開讓張小明自己拿貨。張小明有店面,他想多賺點錢就叫董穎看店他擺攤。這就相當於有兩家店,需要很多貨, 張小明就拿五包。
張小明剛走他妹過來拿兩包不一樣的回到家自己搭配。
張小芝走后街坊四鄰過來。以前是賣完再給錢,現在找葉煩批發,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葉煩的同學發現一會出去一個一會出去一個, 忍不住問客人:「這些人是幹嘛的?」
給孫女買茶葉蛋的大爺說:「出去擺攤賣衣服。」
「胡同里有人搞批發?」
大爺點頭:「就是你同學葉煩。」說起葉煩, 大爺就忍不住夸, 「你同學真厲害。以前賣菜賣冰棒。有了本錢就帶幾個人去南方倒騰衣服。去年賺到大錢就搞批發。現在有兩間店面,好像還跟人合辦個公司。首都不許私人開公司,人家去津城。離得近, 有什麼事過去也方便。」說到這裡又忍不住感嘆:「真聰明啊。」
拿著盆來買豆腐腦的大媽道:「不聰明能考上京大啊。」
男同學聽到「上京大」不意外:「葉煩學習好。不過她家不是挺好嗎?還需要擺攤?」
大爺:「跟家庭條件好不好無關。別看人家在京大讀書, 沒有一些知識分子的清高。經常說不偷不搶堂堂正正賺錢不丟人。」
大媽點頭:「這覺悟一般人比不了。我四五十歲才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大爺指著胡同:「這條胡同的大部分家庭都不咋樣。自從她過來, 好幾家今年都吃喝不愁。」看到張大爺拄著拐杖過來,「尤其他家。以前沒人給他大兒子介紹對象。現在房子有了,還有兩間店面。聽說今年就能把店面錢還上。老張,是不是?」
張大爺前半生一直希望大兒子給他養老,現在張小明去葉煩家拿貨都不過去看看他,以至於張大爺心裡不得勁:「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問他的大爺可沒惹過他,見他這副態度就沒好氣地說:「誰稀罕問你!」
葉煩的同學趕緊打圓場:「是我多嘴。」
大媽把盆遞過去:「不怪你。老張頭以前找上門跟葉煩合買三蹦子賣菜。他家老大跟葉煩把生意幹起來,比以前忙,他又怪兒子眼裡只有錢沒有爹。老張就是不知足。人家大寶和二寶都不抱怨媽媽忙工作顧不上他們。」
張大爺問:「你啥意思?」
大媽給了錢就走:「不要問我!我不知道!」
張大爺氣得摔拐杖。
張小弟在自家院門過道底下看書,聽到他爹口氣不對跑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你幹嘛?不想活了?」
「不讓你管!」張大爺吼小兒子。
張小弟乾脆故意說:「是不是想我媽?我送你去二哥家住幾天?順便幫媽照顧你大孫子?」
住在娘家的張小芝和住在附近的董穎今年備孕,打算明年立夏前生個孩子。張小芬的兒子不姓張。在張大爺看來四個兒女只有一個孫子。張大爺煩二兒媳婦卻不由得在意唯一的孫子。
張大爺別彆扭扭問:「去了住哪兒?」
張小軍的孩子滿百天正好張小弟放假在家,被他爹拽去他二哥家,知道他媽的床寬:「跟我媽一個臥室。不過需要上下樓梯。」
張大爺撐著拐杖:「你爹沒老到不能動。」
「那我回去給你收拾衣服?」
張大爺跟兒子一起回去。
喝豆腐腦的街坊勾頭看著張家父子走遠,搖頭嘖一聲:「小弟是嫌他爹活太久啊。」
坐他對面的街坊提醒他小聲點。家住後面不了解內情的人問:「小兒子看起來挺懂事啊。」
「那小子蔫壞。」街坊用手帕擦擦嘴去付錢:「肯定他爹最近幹了什麼,當兒子的不好埋怨,就用這種辦法整他老頭。」說完推著車子走人。
葉煩的同學最怕這種人,問街坊:「怎麼個壞法?」
住在張家後面的街坊道:「他胡說。張小弟是軍校生,還要一年才畢業,他不敢惹是非。」
張小弟看起來不但不敢,還很體貼人,先打電話問他二哥要不要他爹過去。張小軍同意,張小弟送他爹到機械廠家屬院,看著他爹進屋見到他娘,張小弟才回去。
張小弟送他爹乘公交車正好被去店裡的葉煩和耿致曄看到,葉煩搖頭說:「這個小弟啊。也不知道他爹又幹嘛了。」
耿致曄:「興許張大爺自己要去。」
葉煩:「張大爺不喜歡二兒媳,不會主動說去二兒子家。等著吧。」
三天後張大爺自己拎著包回來。
大清早,葉煩的同學和他妻子剛把摺疊桌小馬扎從人力三輪車上搬下來,看到他晃晃悠悠的過來,葉煩的同學好心過去:「大爺,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
張大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啊?我沒事。你出攤吧。」說完晃晃悠悠往裡去。
李大媽起得早,聽到有人說話想出來跟人聊天,一看張大爺神色不對,她就朝路口走去,問準備炸油條的夫妻倆:「老張剛回來啊?」
葉煩的同學點頭:「這個時候還沒早班車。他怎麼回來的啊?」
李大媽:「肯定張小軍送來的。到路口叫他走回來。老張頭也是活該,女婿孝順,小芝每天做好飯端到他面前,不知足還想老大在他跟前盡孝。到老二家三天消停了。」
葉煩的同學終於明白街坊為什麼說張小弟嫌他爹活太久:「老二不孝順?」
「老二懼內,兒媳婦不孝。」李大媽朝張家看一眼,「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嫌這個嫌那個。」
大爺大媽們買早餐的時候聊幾句,葉煩的同學聽多了忍不住心動,見李大媽很善談明事理,就藉機問:「聽說他小女兒也找葉煩拿貨?」
李大媽不迷氣功的時候就是個人精:「你也想賣?」
同學不好意思:「這麼明顯啊?」
李大媽見狀就說:「想賣直接說,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以前小芝是廠里臨時工,工資太低又不敢辭職,就周末拿一包東西去人多的地方試試。你也可以試試。」
「合適嗎?」
李大媽:「沒啥不合適。哦,我想起來了,因為你同學是大寶媽啊?你不好意思。大寶媽做生意丁是丁卯是卯。她小姑子找她拿貨她也得賺點辛苦費。」
周末,九點多收攤,他就找葉煩拿一包貨。到家歇半小時,他蹬著三輪去公園。
葉煩的同學看到公園樹底下有人賣服飾就問他能不能在對面賣。賣服飾的人認為自己的東西好就大方表示他隨便。
同學把東西擺出來,對面的人不淡定:「你找葉煩拿的貨啊?」
「怎麼了?」同學不懂他怎麼那麼震驚。
他對面的人二話不說把自己的攤位移遠點,因為他以前不信邪跟人家一起賣,結果被襯的他的東西土又俗,然後不敢跟葉煩的人較真。
葉煩的同學初來乍到不敢跟人起衝突,便老老實實待在原地。
每包服飾裡面都有一張建議零售價,同學不用犯難,沒怎麼吆喝,等到傍晚東西就賣的七七八八。
回到家算帳,去掉本錢淨賺五六塊,所有東西賣完至少有二十。
葉煩的同學就把這種好事介紹給他兄弟姐妹和鄰居。
八月下旬,本月最後一個周末,葉煩的同學帶著兄弟姐妹鄰居拿八包服飾,葉煩建議他們兩兩一起。
拿貨的人走後,葉煩前面後面倉庫檢查一番,該進秋冬裝。
耿致曄陪她一起查貨,便問:「我還有幾天假,我陪你去吧?」
葉煩微微搖頭拒絕:「現在不用跟學校請假,我想去隨時可以出發,等賣的差不多了我再去。萬一沒貨就叫他們找常光榮。常光榮這幾天沒找我應該還有不少存貨。」
耿致曄:「大寶和二寶該回來了吧?」
葉煩算算開學時間:「不出意外該上火車了。」
「大寶的通知書呢?收好。」
葉煩不意外兒子能考上,收到兒子的通知書不激動反而很感慨,一眨眼小崽子上大學了。
小崽子惦記他的錄取通知書,到大媽家待幾天待不住。耐著性子又待幾天實在按耐不住,楊孟夏看他跟蹲監獄似的,就跟婆婆商量早點回去。
傍晚,一家老小回來,葉煩和耿致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耿致曄張口結舌:「你——們真不禁念叨!」
「老耿!」大寶跑過去跳他爸懷裡。
耿致曄本能伸手,身體往後踉蹌幾下,放下他就朝他背上一巴掌:「多大了?我抱得動你嗎?對了,你叫我什麼?」
「老爸啊。」大寶一臉無辜,「耳背了?」
耿致曄揪住他的耳朵:「我耳背?」
「別別別,爸,有好東西給你。二寶,快拿來。」
二寶把哥哥的包遞過去。大寶獻寶似的說:「山珍!媽媽,沒見過吧?」
葉煩瞅一眼,波瀾不驚地說:「曬乾的竹蓀和羊肚菌啊?」
大寶臉上的笑容凝固:「怎麼什麼都知道?這讓我好失望。」
葉煩哭笑不得:「謝謝媽媽的大寶貝。」
大寶貝的小臉通紅。
葉煩無語又想笑:「東西給我。洗澡去,身上都餿了。」
大寶不著急:「爸爸,你不知道,我們這次去了山區,吃到很多菇。奶奶還見到爺爺。」
什麼跟什麼?耿致曄沒聽懂:「哪個爺爺?」
「我只有一個爺爺啊。」大寶道:「就是跟咱們不在一個世界的爺爺。我以前說爺爺在天有靈你們還不信。」
耿致曄心慌,不會吧。
葉煩很是淡定地把大寶的錄取通知書拿出來:「兒子,你可是未來的科學家。」
「科學盡頭是玄學!」大寶脫口而出。
葉煩噎的說不出話。
於文桃澄清:「他胡說八道,我沒看到你公公。」
大寶:「我胡說那你後來怎麼不敢碰蘑菇,還不許我帶羊肚菌和竹蓀?」
葉煩聽明白了:「中毒了啊?」
耿致曄也聽懂了:「出現幻覺?我真以為爸在天有靈。」鬆了一口氣,朝兒子身上一巴掌:「見天的胡說八道。」
「二寶,你說。」
二寶點頭:「我看到一群小人。爸爸,你明年什麼時候休假?我們一起去大伯家。正好大伯想你,你趁機親自嘗嘗蘑菇。」
「嫌你爹命長?」耿致曄瞪一眼她,轉向侄子:「犇犇,晚上收拾行李,你該去學校報導了。」
耿犇犇點頭:「我知道,明天下午就走。原本想著不能早點回來,我從大媽家直接去學校,厚衣服讓小弟幫我帶過去。」
於小舅身體很好,於家村又有兩家買三蹦子,他就跟人家一起進城賣菜。翌日清晨,葉煩找他買一大塊肉。
早飯後,全家人在正房和麵包餃子。
中午吃一頓餃子,又蒸幾箅子給耿犇犇拿兩箅子留他晚上和夜裡吃,耿致曄送侄子去車站。
從這站回來,耿致曄翻醫院排班表,確定今天白天孫來福休息,晚上值夜班,晚飯後耿致曄叫耿致勤煮餃子。
耿致勤一邊煮一邊嘀咕:「從相親到現在就找我一次,我對他而言明顯是雞肋,有啥意思啊。說不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耿致曄:「你怎麼不說分手?」
「我說你不得數落我?他姐夫也得找我問為什麼。要說也是他說!」耿致勤用開水把飯盒燙一遍,又嘀咕:「還用我的飯盒。以後就把這個飯盒送給他。」
耿致曄聽煩了:「那你別去,我去告訴他小勤嫌你是醫生,怕你半夜做夢給她做手術。」
耿致勤趕忙說:「不行!萬一以後真需要做手術,還把我的手術排給他,他不得趁機折磨我啊。我去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