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 章 趙公公歸隱山林

  這天,封都府城來了個和尚,矮胖身子。左手持一方精鐵木魚,右手持木柄鐵槌,一路「南無阿彌陀佛」,大街小巷走動。

  「這和尚有意思,只是大街小巷逛來逛去,也不登門化緣,只是念一句佛號。到了晚上,就隨便找一棵樹,通晚席地盤坐。」

  「這和尚來了十多天了。我看他手上鐵鑄的木魚,少也得有一百多斤,單手持著,走來走去,必定是武林高手!」

  眾人都議論紛紛。有人見和尚可憐,就遞上去素菜包子,玉米棒子等食物。和尚照單全收。總是一句「阿彌陀佛」,也沒有別的話語。

  大名府城和封都府城交界處,正在大興土木,建造一座規模宏大的府第莊園。

  「這是江湖盟主關伊之的府第,果然氣派非常。聽說盟主夫人就是隱龍門門主,這一來,碼頭門和隱龍門兩大門派聯姻,勢力更加強大了。」當地民眾,都關注這樁江湖上的婚禮。

  突然,那持鐵木魚的和尚來了,𠳐𠳐𠳐敲著木魚,口裡念著「南無阿彌陀佛」。

  此時,正好遇上關盟主和趙公公一起過來看看建築進程,正好遇上和尚。

  「終於遇上你了,阿彌陀佛!」那和尚將鐵木魚和槌子夾在左臂彎下,雙手合掌。

  「請問大師,認識我嗎?」關伊之合掌回禮。

  「你我相見,是前面有因,後面有果。萬法皆空,因果不空。因果一空,宇宙粉碎!」和尚說。

  「這裡說話不便,請問法師可否隨我等找一清靜茶樓,向你請教佛法。」趙公公也合掌向和尚說。

  「喝茶聊天是可以,請教二字小僧擔當不起。」

  在周邊找到一茶樓,叫觀雲亭茶樓。趙公公,關伊之帶著和尚進去,點了上等好茶觀音潮。

  「這茶的名字好!觀音是音聲,而潮是眼目所見之實景。觀其音,見其潮,亦即見其果,知其因也。」和尚挑了一處人多之處坐下。

  「找個安靜之所,好聊天。」趙公公對和尚說。

  「我心清淨,何處不安靜?隨緣而處,方知本源。」和尚說。

  趙公公和關伊之只好陪公公在人多熱鬧之處坐下。小二已將茶端上來。

  「如果我沒猜錯,法師就是無了和尚吧!」趙公公說。

  「正是小僧。小僧今天念著佛號而來,是求趙公公和關盟主給我一個選擇。」無了和尚低頭合掌,口稱:「小僧罪過,由兩位處置也罷。」

  關伊之覺得這無了和尚是為了報其父親陽振天和弟弟陽德謀之仇來了。這無了和尚就是陽振天的二兒子陽任謀,法號無了和尚。

  「出家之人,不打誑語。小僧拜在園通大師腳下,早已悟透。大師二十年之前,即將今日之結果絲毫不錯和我說了。而今得到印證,只差我一條命,還欠兩位。如兩位願意取走,正好讓我了卻此帳。如兩位留我一命,我當以餘生念佛懺悔,並發願度兩人離苦得樂。阿彌陀佛!」無了和尚說。

  關伊之和趙公公愣了一會。關伊之說:「法師分明與我等不認識,怎麼就欠了我和趙公公一命呢?」

  「如果關盟主相信輪迴的話,我才有意義說出來。」無了和尚品了一口觀音潮說。

  「我沒有這方面的經歷,也不知相信與否。法師先說出來,看我能否相信輪迴。」關伊之說。

  「好吧,那我就先說出我上輩子這段殺業故事。有些細節,你可以求證你父親關景城。」

  「你認識我父親?」

  「不認識。但在你有了五眼六通之後,連因果尚且明了,何況其他?我上輩子是東廠廠衛百夫長。記得那天凌辰丑時,接到廠主公公命今,急赴大名府府城,以謀逆之罪名,誅殺趙節康趙知縣全家。當時,我們的刀上沾滿了鮮血,一滴一滴直滴到地上。當我發現一個錦衣衛手上抓起一個三歲小孩,正要一刀捅穿之時,我一手搶了過來,順手在小孩胸部劃了一刀,瞬間鮮血直流,我將小孩丟入大人的屍體中間。然後我故意朝那錦衣衛說:『想和我搶功?沒戲。』那錦衣衛沒有看出來,笑了笑,走了。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回到衙門,正好看見一教書先生帶著一個孩子,將那受傷的三歲小孩抱走了。」無了和尚說:「這受傷的三歲小孩就是現在的趙公公。教書先生攜手的小孩就是關盟主之父親關景城。」

  趙公公眼睛暴裂般盯著無了和尚。無了和尚微閉雙眼,引頸受戮。口裡仍然沒有忘記念著南無阿彌陀佛。

  「既然是我殺父滅家之仇人,我砍你腦袋報仇!」話音未落,關伊之還在沉思。趙公公已一刀劈了過去,砍下了無了和尚的頭顱。在座的茶客個個膽顫心驚,大驚失色。

  可是,無了和尚頭已落地,身子仍然立著,兩手依然合掌。頭上和頸上也未流血。

  「快看,快看。」有人指著窗外半天空。關伊之,趙公公也順著眾人的眼光看去,只見一尊佛,一手拉著無了和尚的手,無了和尚的腳下踩著金黃色蓮花,朝西邊天空駕霧而去。

  趙公公沉默了良久,將頭顱拾起來,放到仍然不倒的無了和尚的身體頸項上:「法師,我懂了。」

  關伊之馬上安排下人,將無了和尚遺體送往廟裡,按廟裡和尚們的開示,火化安葬。

  「無了和尚身在東廠,身不由己。殺我全家,發惻隱之心,沒有將我殺死,留下禍根。所以今日頭顱落地。而無了和尚將自己送上門來,自了宿債,不惜肉身,往生西方,真丈夫也!」趙公公和關伊之說:「武功修煉到了最高境界,便是忘我之身之大丈夫。既無我,即全是我。而我輩人等,執著江湖恩怨,把自己捆綁在狹隘的有進有退,有招有勢,傷人害己的所謂功夫層面。如果索性連功夫也丟了,就剩下自己了,這就是珍貴的真我,功夫的實質。徒兒,我時間不多了,趁著有限的時間,我要向聖上提出退隱山林,徹底去搞清楚自己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