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零點多，葉海明回到3號別墅的時候，別墅外的夜色是正常的。

  別墅內的大廳里，也並沒有任何異常。

  「ATM機」和「屍體」都仿佛不曾存在過。

  就連空氣中，都沒有殘留血腥味。

  「焦正青」看上去，也非常正常。

  一邊迎著葉海明進來，一邊謹慎又緊張地問：「怎麼樣？沒事吧？」

  「你應該還是一個小時前的葉海明吧？」

  葉海明當即白了他一眼：「當然！」

  「還是我們之前分析的——」

  「就算楊復真是崔永利，他也壓根不可能放棄楊復這個身份，改用我的身份。」

  「就算我們來自同一個世界，但本身無冤無仇的，他自然也不太會來針對我們。」

  可以看出來，葉海明這一去一回後，對楊復的敵意都減輕了不少。

  然而，「焦正青」的反應卻愈發敏感。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看向葉海明的眼神都帶上了懷疑：

  「不是吧？你不過就是出去和楊復會了個面，怎麼這一回來，就變成『無冤無仇』了？」

  「而且……瞧你這表情，好像還挺興奮？你們這一個小時到底都談了些什麼？」

  葉海明對焦正青的反應也並不意外。

  他幾步走到大廳沙發里坐下，語氣並不掩飾興奮：

  「我當然興奮了！」

  「剛剛和那楊復聊的，是明天的中央區決賽！」

  「楊復已經和福利堂的大佬恢復聯繫了，所以對明天的決賽，他獲得了一些小道消息！」

  葉海明頓了頓，也沒有細說小道消息，只是概括道：

  「如果他說的小道消息都是真的……」

  「那麼明天的決賽，我或許，不會淪為墊底的存在。」

  「甚至，如果運氣好的話……」

  「說不定能挺進五百強！」

  「五百強」這個概念，聊天頻道里也有小道消息流傳出來。

  兩人之前也看過的。

  說是若這次決賽進入五百強，便能一起參加後續的中央特訓！

  甚至在特訓的過程中，或許能有機會掠奪他人的大千秘境入場券！

  所以決賽「五百強」的這個概念，意義非常重大！

  對所有決賽學生如此，對葉海明更是如此！

  他原本，都不怎麼抱希望進五百強的。

  畢竟實力確實不如人。

  但與楊復聊過之後，他又覺得……

  沒準，他真能挺進五百強！

  只要進了五百強……

  不說去爭搶那什麼秘境入場券吧。

  單是「中央特訓」這個事兒，本身就是極大的好處！

  葉海明和本源位面的天驕不一樣。

  別人本土天驕相當於是「科班」出身，從小到大不知道經歷過多少特訓了。

  而他呢，就相當於是個「野路子」，純是靠自己摸爬滾打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所以，這次特訓……

  對本源位面本土天驕而言，或許只是榮耀。

  但對葉海明而言，是實打實的好處！

  這就好比，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小混混，跑了十幾年龍套，突然有機會演大製作的重要角色了！

  他能不興奮嗎？！

  即便不是焦正青那樣的軍人出身。

  可他葉海明的血，也是熱的啊！

  他走到今天這一步，也不容易！

  他也想，繼續拼命往上爬！

  那種渴望，那種追求，幾乎是刻進了他的骨血里，藏都藏不住的！

  「焦正青」可以清晰地看到，葉海明眼底，幾乎滿溢而出的光。

  然而……

  「焦正青」自己眼底的光，卻仿佛悄然黯淡。

  葉海明本身情商極高，即便此刻正因為自己的機遇而興奮，但也能瞬間共情焦正青的心情。

  說實話，焦正青來到本源位面後，整個人都沉默了不少，做事也顯得畏首畏尾了些。

  一個人的性格，狀態，是他自身經歷和實力的外顯。

  葉海明共情能力強，自然能夠想到焦正青內心的苦悶與憋屈。

  他想了想，便朝著焦正青沉聲道：「這次的中央特訓，確實是個不錯的機遇，如果你也能抓住的話……」

  「焦正青」苦笑一聲，「抓住機遇嗎？可我……用什麼去抓？」

  葉海明沉默片刻，又斟酌許久，才緩緩透露道：

  「據楊復透露，他答應回福利堂了。」

  「但是，並不是像聊天頻道那些吃瓜群眾幻想的那樣，風風光光，福利堂追悔莫及求著他回去……」

  「實際上，按楊復自己的說法——」

  「在本源位面，任何個人的實力，在強大勢力面前，都得低頭。」

  「他在福利堂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回福利堂這件事，也並不是福利堂求著他。」

  「而是，他，求著福利堂。」

  「焦正青」聽著這樣的說法，若有所思。

  葉海明又繼續道：「而他重回福利堂的代價就是——」

  「明天的決賽，必須要進五百強。」

  「所以他才為此，找我合作。」

  「而如果最終，他沒能進五百強的話……」

  「那麼福利堂，會安排他以另外的身份，參加中央特訓。」

  葉海明的話，說到這裡，語氣明顯沉重不少。

  與此同時，也深深地看向焦正青。

  焦正青本身也不傻，自然很快理解了這其中深意。

  他沒有問出來，葉海明就又主動解釋：

  「一般天驕學生進中央特訓，會簽一個生死狀。」

  「按楊復的說法，五百名天驕，正常進特訓的話，會有百分之十的折損率，也就是死亡率。」

  「而如果按福利堂的安排，以『教官』、『陪練』等身份進特訓，那麼折損率會高達百分之九十……」

  「焦正青」沉默許久。

  而後，突然緩緩抬眸，鄭重其事地看向葉海明，深深地道了聲：「謝謝。」

  葉海明神色也挺嚴肅，甚至皺起了眉頭：「你……你想好了？」

  「焦正青」笑了笑，沒有回答，反倒是問：「如果是你呢？」

  「如果你沒有意外晉級決賽，卻被告知這樣一個消息。」

  「你會選擇參加，還是放棄？」

  葉海明沉默了。

  他抿了抿唇，也沒有回答。

  有些事情，不需要深入的討論。

  你在勸別人的時候，有大把大把絕對正確的道理。

  但偏偏，勸不動自己。

  所以……

  葉海明不意外，也理解焦正青。

  他心底輕嘆了聲，面上表情倒還是輕鬆坦然的：

  「這個事，等明天決賽完，找老大商量商量吧。」

  「今天，先好好休息。」

  「嗯。」

  「焦正青」也點了點頭。

  而後，兩人各自回房休息。

  只是，就像高考的前一夜，很多人是睡不著覺的。

  葉海明和「焦正青」，各自躺在床上，頭枕著雙臂。

  一個，閉目養神；

  一個，望著窗外夜色。

  第二天上午八點。

  參加決賽的一行人，準時在銀羽學院的銀羽雕像前匯合。

  校長又囑咐幾句，便帶著幾名學生，去樞紐中心，乘坐這次聯賽專用的傳送陣。

  以至於，他們的傳送地點，直接就是在中央區的中央大會堂！

  而這個時候的大會堂，則已經聚集了來自本源位面各個區的學生，熱鬧非凡！

  校長呂茂也是難得能來一次中央區，整個人也挺興奮。

  「雖然只能在中央區滯留一天的時間，但我們等下午的時候，還是可以到中央區到處逛一逛的。」

  「哦對了！」呂茂說著說著，又興奮地看向楊復，強調道，「楊復！以你的實力，是有希望進五百強的！」

  「一旦進了五百強，下午的比賽，你也會參加！」

  「那可比我們下午跑出去逛中央區光榮多了！」

  說著，他還重重拍了拍楊復肩膀，顯然對其寄予厚望。

  楊復表現則挺平靜，淡淡地點了點頭。

  乍一看，好似胸有成竹一樣。

  若不是葉海明昨夜和他深入細談過，還真會以為這小子穩進五百強了。

  決賽是九點才開始。

  然而這些外區來的學生，卻幾乎都是八點就到了。

  一些社牛患者，直接開始了社交活動，到處結交新朋友，互加好友。

  楊復屬於選拔賽的名人，周圍自然很快圍了不少人。

  葉海明這個疑似「天碑少年」，同樣也引來不少人搭訕。

  也是這個時候，葉海明公開否認了「天碑少年」的身份，算是做了一個公開的澄清。

  這一澄清呢，倒是引發了不少議論聲。

  在他面前的那幾個學生，自然沒有當著他的面說些什麼。

  但離得稍遠的一些學生，難免就有些酸了——

  「所以那傢伙，根本不是天碑少年，卻占著這個名頭，白得了那麼多熱度？」

  「呵，他白得的，可不知是熱度！雖然昨天都在參賽，沒能看直播，但你們沒看聊天頻道的消息嗎？」

  「這個葉海明的晉級，根本就是個大烏龍！他試練塔闖的第十關，和我們的根本不一樣！」

  「我也聽說了！好像說是教育部的，專門為天碑少年設計了一道題，結果落到這個假的天碑少年頭上了，導致他通過了第十關！」

  「以他真實的實力，根本不可能通關！」

  「我去！還能這樣？這不是對其他學生不公平嗎？！」

  「公平？呵呵！那你怎麼不說中央區那些內定學生對其他學生不公平？怎麼不說中央區競技場選拔不公平？」

  「也是，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這小子，真是走運！」

  「哼，運氣這種東西，能幫到他一時，卻幫不到他一世！一會兒的決賽，你們且看著吧，這種沒有實力的傢伙，絕對墊底！」

  這種議論聲，多多少少，也有傳到葉海明耳朵里的。

  或者說，有些人，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葉海明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自然不會在意這些口頭之快。

  而隨著時間推移，大概八點半的時候，就有一些中央區的學生入場的。

  入場早的，大多是中央區參加選拔賽選拔出的學生。

  那些內定選手，基本都是壓軸出場。

  到這個時候，原本還在大會堂里走來走去的人群，漸漸都找到自己的位置，安定坐下了。

  整個會堂，和往年聯賽一樣，一共被分為了內區了外區兩個區。

  這個時候的外區，便不再是中央區之外的意思，而是單純的觀眾區。

  內區則是參賽選手區。

  選手區又被劃分了東南西北四個區塊。

  南邊，坐的是非中央區的選手，也就是夏星洲、吳金綸，楊復、葉海明這一掛的。

  西邊，坐的是中央區選拔選手，比如之前和徐問劍打賭騙吃騙喝的江星宇，以及同樣是參加競技場選拔拿到名額的林川，就被安排在這個區。

  北邊，則是內定選手區，比如大千學院的鐘子默，燕終青，本源學院的徐問劍等。

  東邊，則是往屆選手區，比如大千學院的游彥，就被安排在這個區。

  整個大會堂，就屬北邊的內定選手區和東邊的往屆選手區，最受矚目。

  同時也是空座位最多的，仿佛江湖只流傳他們的傳說見不到他們的人。

  像西邊和南邊的入場選手，時不時就將目光朝向北邊和東邊看過去。

  「焦正青」並沒有參賽資格，所坐的位置，自然便是在觀眾坐的外區。

  外區的一個角落裡，他整個人絲毫不顯眼，沒什麼存在感。

  然而大概到9點差十分的時候。

  他在觀眾區旁邊的位置，突然坐下一道身影。

  而那道身影，不是別人，正是……

  林川！

  那一瞬間，「焦正青」整個人都緊繃了一下，不過眼底很快湧現終於又見到老大的驚喜。

  不過……

  才剛和林川碰面，他都還沒來得及和林川說些什麼。

  林川的右手邊，卻是又落座了一道身影，主動開口道：

  「你好，林川。」

  林川循著聲音看去，便瞧見一身材瘦削，氣質堅毅的身影。

  正是……

  楊復！

  林川上上下下打量這人小半晌，而後眉梢一挑：「你認識我？」

  楊復靜默了片刻，猶疑著開口：「我不認識你，但你，應該認識我。」

  林川眉梢又是一挑，笑：「你是指……選拔賽？」

  「不。」楊復微微搖頭，「我是指，更早之前。」

  他頓了頓，看上去有幾分緊張，但整個人也顯得果敢大氣。

  他緩緩坐到林川旁邊的位置，主動牽過林川的手，在他掌心模模糊糊寫了個「崔」字。

  林川任他在自己掌心寫完那個字。

  靜默片刻，又抬眸與他對了個眼神，而後才突然笑道：「你這，算是自我介紹？」

  楊複眼神沉寂，算是默認。

  林川又笑：「這自我介紹的方式，還挺別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