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色，略有些濃稠。
明明懸在夜空中的那輪月亮，看上去很白很亮。
但那月光灑向人間時，卻仿佛被夜色層層剝削。
以至於落到人掌間的，只剩了黑暗，卻不見月光。
可謂是，伸手不見五指。
但這並不影響焦正青。
畢竟，別墅是有燈光的，亮堂堂有如白晝。
葉海明沒回來前，他自然不會安心睡覺。
於是就躺在別墅大廳的沙發里，關注了一下本源位面的論壇和聊天頻道。
雖然那些公眾的論壇和聊天頻道里，大多是一些普通人在混跡，也不見得真有什麼有意義的信息透露出來。
但對焦正青這樣的「外來者」而言，這卻是他了解本源位面的，一個相當不錯的途徑。
這個時候的論壇和聊天頻道，依舊還是圍繞著當下最火熱的高校聯賽的話題。
試練塔的選拔賽里，最出名的四個人，夏星洲，吳金綸，楊復，以及葉海明，是被議論最多的。
除此之外，大千學院那場浩劫，也頗受關注。
不過，這事兒畢竟發生在中央區。
更多的集中討論，是在位於中央區的區域聊天頻道。
中央區之外的各個城區，能接觸到的相關信息就比較少。
傳出來的各種消息，也挺難分辨真假。
光從葉海明都能被烏合之眾傳成「天碑少年」，焦正青就知道這種信息渠道有多不靠譜了。
這不，他這會兒又看到世界論壇有個挺離譜的說法，說什麼大千學院的「浩劫」起因，是一場關於直播吃屎的賭注……
說徐問劍和人打賭輸了，惱羞成怒，就跑到大千學院去大開殺戒。
殺著殺著，直接走火入魔，就搞出了那場浩劫。
這種說法，已經夠離譜了，但其他的傳言也不見得多正經。
還有傳言是說，燕終青身上培育的畸胎瘤屬於邪術，專門就是為了刺激人走火入魔才培育的。
說大千學院本來想在聯賽的決賽前，將徐問劍給廢掉。
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不僅燕終青被走火入魔的徐問劍廢了，整個大千學院差點都被徐問劍給廢了！
當然，還有說法是說——
徐問劍早就走火入魔了。
他放棄了自己的身體，而選擇寄生在一個傀儡身體上，就是因為某種邪術的緣故。
說燕終青只是倒霉，才啟動了某個「開關」，釀成了悲劇。
各種各樣的說法，焦正青看得多了，便基本也掌握了一個規律——
即便是殺戮世界的人們，發言時也同樣是屁股決定腦袋。
本源學院學生傳出的傳言，自然就是有利於徐問劍的。
而大千學院學生傳出的傳言，則自然是針對徐問劍，也針對本源學院的。
所以這些聊天，看似吃瓜群眾們無規律的議論。
實際上，每個人所處的位置，背後的立場，決定著他會說出什麼話。
焦正青一邊看，一邊琢磨著本源位面的局勢。
就這樣，差不多晚上11點半的時候……
夜色愈發濃稠。
焦正青呆在別墅，並沒有注意夜色。
他只是注意到論壇里透露的一個新的信息——
因為大千學院那場浩劫，導致中央區兩所高校的競技場選拔，結果並不公正。
大千學院的很多學生，因為那場浩劫，被迫終止了比賽。
雖說那些沒有被內定的學生，大概率是進不到五百強的。
但這樣的結果，終歸還是不公平。
於是經過教育部的一致決定，今夜零點到凌晨兩點，兩個小時的時間，給兩校學生來一個兩小時的加賽。
當然，為了不影響更多學生休息，這個加賽主要是挑戰模式——
也就是說，排名在榜單之外的學生，可以向榜單學生進行挑戰。
若三次挑戰中，有兩次挑戰成功，便可取代對方的名次。
具體規則，論壇里並沒有細說更多。
焦正青也只是看了個熱鬧。
然而……
就在這個消息發布到論壇後，他卻突然收到了林川發來的消息。
【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你想參加明天的決賽嗎？】
焦正青收到這消息時，可謂受寵若驚。
畢竟，隨著林川走得越來越遠。
他平時，幾乎不怎麼回消息了。
這種主動發消息的情況，更是難得一見！
焦正青驚喜過後，趕忙回覆：【老大你的意思是說，給我參加競技場附加賽的機會嗎？】
【可是，以我的實力，連外區選拔都無法晉級，中央區的附加選拔賽，就更沒希望了吧？】
林川直接言簡意賅地回了句：
【你只用回答，想不想參加。】
焦正青原本是躺在沙發里的，這個時候直接坐起來了。
他握了握拳頭，好半晌後，又平攤開，按向心臟的位置。
他能感覺到，他的心臟，跳得那麼用力。
他的血，還是熱的啊。
想嗎？
當然想！
即便出身不好，即便境遇糟糕……
可誰甘心，就這麼做個不如人的弱者呢？
更何況，焦正青，他曾經，也是受人景仰的強者啊！
曾經末世還沒有降臨的時候，他就是熱衷追求力量的強者。
後來的末世初期，他也混得相當不錯。
整個青玉幫，他可是老大來著！
雖然，隨著走向更寬廣的世界，他這個曾經的強者，和真正的強者比起來，越來越不夠看了。
但是，曾經那顆強者的心，從來不曾泯滅啊！
他選擇和葉海明一樣，追隨林川來到更廣闊的世界，不是為了用更廣闊的世界襯托自己弱小的！
而是為了，尋求變強的機遇！
為了在磨礪與挫折之中，繼續堅定那顆強者之心！
所以……
此刻。
焦正青感受著自己的心跳與熱血，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目光堅定，回給林川的，也是極為堅定的一個字：
【想！】
他想，繼續突破，繼續變強！
而幾乎就在他回復這一個字的幾分鐘後。
他所在的這個別墅客廳，突然便出現了一道人影！
焦正青定睛望去，便是滿眼驚喜：「老大！」
林川微微一笑：「不錯，沒有讓我失望。」
得到林川的讚賞，焦正青自然是更加驚喜。
驚喜之餘，還有更多的，是感激與躊躇：「多謝老大這個時候還願意相信我……」
「但是我，我可能，就只是試試……」
「最終的結果，可能也不會變。」
林川淡淡一笑：「沒關係，我有辦法，讓你也晉級決賽。」
？！！
焦正青一瞬間瞪圓了眼，眼裡的情緒，只有極少數是喜悅，更多的，是不解與複雜。
如果是通過作弊的手段……
說實話，焦正青確實想變強。
可他為人正直，到底還是有幾分骨氣的。
他並不喜歡那樣——
如果是通過類似作弊的手段進到決賽……
「可，那……」他原本見了林川後激動的語氣，這會兒卻像泄了氣的皮球，頗顯頹喪，「那決賽的時候呢……」
林川又朝他笑了一笑：「決賽的時候，自然另有方法。」
這一瞬間，不知是不是錯覺……
焦正青有一剎那覺得，這個林川，似乎有些詭異？
但好像……
這樣的念頭，非常微妙，僅僅只是在焦正青腦海轉瞬即逝。
他甚至沒來得及捕捉。
林川大手一揮，便有一座ATM機模樣的儀器設備，出現在這別墅大廳。
接著，他又朝焦正青扔了張卡片，「這個是本源學院的學生卡。」
「你進到這裡面，裡面有一個插學生卡的地方。」
「等登錄進去你就會發現，你在虛擬競技場的實力，比你在現實世界強上不少。」
「這個，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你也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
「後面的事，交給我就行了。」
焦正青心底，還是覺得這樣的行為不太好。
而似乎也是被林川看出了他的猶豫。
林川又補了一句：「我需要你進決賽。」
「後面可能有要用到你的地方。」
焦正青追隨林川的時間是相當久了。
如果說，林川身邊存在小弟的話。
那麼焦正青，可以算是他的第一個小弟。
而焦正青對林川，也是最為忠誠的。
就這一句「我需要你」，都足夠焦正青為他上刀山下火海了。
昧點良心又算得了什麼呢？
焦正青果然被這句說服，便拿著學生卡進了那ATM機一樣的設備中。
他和葉海明之前，在徐問劍的帶領下，也是將本源學院逛了個透徹的。
他見過本源學院的訓練室里，確實有這樣一個設備，可以登錄學院試練塔和虛擬競技場。
包括那張學生卡，外表看起來也沒有問題。
然而……
就在他將學生卡插入那設備中時。
這「ATM機」之外的「林川」，卻是突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叮——」的一聲。
仿佛微波爐完成加熱。
笑容詭異的「林川」，便打開了那「ATM機」。
開門的瞬間，一具屍體，直直地朝外倒下來。
「林川」的眼神，帶著一種蔑視的笑意。
這別墅之外，夜色愈發濃稠。
仿佛整個別墅，都籠罩在了一片虛無黑暗之中。
大約幾分鐘過後。
這座仿佛與世隔絕的詭異別墅之內，似乎完成了某種特殊儀式。
一具身軀倒下，另一具身軀站了起來。
「ATM機」還靜靜地矗立在那兒。
但剛剛還直愣愣倒下的「焦正青」，卻是重新站了起來！
他的臉上，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而地上躺著的「屍體」，顯然並不是林川。
那具「屍體」，說起來，還算是林川的「熟人」。
是一個，名叫「明子平」的傢伙。
當初林川第一次離開007號世界，向著本源位面突擊時，就是通過一些手段，加入了第八區明夏勢力管理的星斗山莊。
他大鬧了星斗山莊，順便用武力拉兩個「幫手」。
一個是星斗山莊外圍的楊正天，一個是山莊內圍成員，明子平。
後來，龍骨山崩塌事件里，林川讓兩人幫自己完成最後一點事之後，便任由他倆亡命天涯了。
之後的事，林川自然沒有管過。
然而，命運這種東西，有時候，就是那麼妙不可言。
亡命天涯的兩個人，當然不可能逃得過明夏的勢力網。
被捉回去，不過是遲早的事。
崔永利也不知道自己算倒霉還是幸運……
本想著，找個沒朋友的路人甲借屍還魂，換一個新的身份。
這身份其實還不錯，身上甚至有本源位面的暫住證！
他都以為，自己就要逆天改命，換一個本源位面的身份了。
可沒想到……
倒霉催的，被星斗山莊當犯人抓回去了。
死牢里，讓他連繼續借屍還魂，重新再換個身份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辦法……
他只能向明夏，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再再然後……
他成了明夏的人，便有了現在這一幕。
這個版本的「焦正青」，稍一揮手，便將「明子平」的屍體和那座「ATM機」收起來。
再然後，他劃破掌心，一滴熱血湧出來，變成火焰燃燒殆盡。
空氣之中，有一種淡淡的血腥味。
與此同時，一道凌空的鏡像，便浮現在空中，在他身前。
那鏡像之中的身影，自然便是明夏。
不過，不再是一身美艷旗袍。
而是顯得神秘而詭異的一身黑袍。
明夏的聲音，也不再是當初那般輕靈悅耳。
而是仿佛老巫婆般，乾枯沙啞的聲音，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邪惡感：
「這就是林川的小弟……死得這麼順利？」
「焦正青」張揚地笑了聲：「沒死呢，『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
這個版本的「焦正青」，笑容也是詭異的。
鏡像之中，那一身黑袍靜默片刻，又沉聲道：
「那個葉海明，十分鐘後回來。你有把握瞞過他吧？」
「焦正青」笑得相當自信：「輕輕鬆鬆。」
鏡像之中，又緩緩出聲：
「瞞過葉海明的眼睛，不過是第一關。」
「明天去中央區的決賽，才是關鍵。」
「林川的手段，你也了解過的。」
「若是被他發現……」
「你知道你會有多慘。」
「焦正青」聽著這句，神色才終於嚴肅不少，沉聲道了句：「我知道的。」
見他嚴肅認真，乾枯沙啞的聲音，又安慰道：
「你也不必過於緊張。」
「『你』在林川心中，沒那麼重要。」
「他的注意力，應該會放在楊復身上。」
「再次之，是葉海明。」
「甚至，你可以引導他去懷疑葉海明……」
「一切準備妥當，就看你的表現了。」
「焦正青」微微點頭，鄭重其事：「我會好好表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