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旻靜靜站著。

  他雖是面色平靜，但內心深處卻好似有無盡洪流奔騰。

  嗡！

  嗡鳴依舊在悄然奏響。

  感受著體內這一股全新的力量，陳旻漸漸張大嘴巴。

  這不是肉身力量，不是氣血力量，更不是武技與陣盤奧秘。

  這是新的武道。

  從未聽說過的一個武道！

  心緒久久無法平息。

  半晌之後，陳旻才低念出一個名字。

  「冰意……」

  他轉過身來，對著冰意離開的方向，忽然跪了下來。

  「我不知你名，但你的話改變了我的志向，你的所為救下了我的性命。」

  人生來高傲，尤其是像陳旻這般。

  但此刻，陳旻依舊是對著前方跪下。

  他生來便是烙陳希望，世人矚目，意志強大，不斷積攢自身實力。

  但破限之爭之後，陳旻才算是真正認清了這個世界，明白了自己以前不過一株在霧障中生長的草罷了。

  「今日之恩，我陳旻未來以一個世界來還！」

  他低沉開口，無比莊重。

  站了起來，握住那一柄尋他而來的殘劍。

  「走吧。」

  陳旻遠去。

  …………

  「不破不立」

  陳言疾馳在郊外，面色平淡，武道脈絡上代表陳旻的末梢此刻無比璀璨。

  陳言剛才所對陳旻說出的話，皆是三思之後才說出的。

  意志就好像是一株樹，陳旻以前的意志在錯誤的泥土中生長。

  想要生長出新的意志，唯有毀滅原有的意志。

  「吾道不孤。」

  陳言低喃，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破聖境內。

  並不穩定的武道脈絡變得凝實起來。

  一道道如樹椏一般的嶄新末梢生出，在虛空之中不斷向外擴張。

  嗡！

  一層層細密的空間波瀾以陳言為中心向外擴散出去，陳言的身上都浮現出一抹並不強烈的輝光。

  陳言腳步停下。

  腦海中忽然多出了無數個感受。

  那是來自於陳旻曾經擁有的感受。

  他出生烙陳，乃是天之驕子。

  從三歲開始，陳旻便入道了。

  他有強大的氣血一道老師和橫煉一道老師。

  每日每夜的修煉，不斷磨礪自身。

  每一次意志達到極限，無法繼續下去之時，都會有各種各樣的言語來到陳旻耳畔前。

  【你是陳旻，你是無敵子的兒子，你怎會疲累？】

  【你勢必要登頂天下，世人匍匐在你腳下，繼續修煉！】

  【站起來，你不應該會累的，你可是我陳長垣的兒子！】

  還是小孩的陳旻點了點頭，這是他從小被澆灌的思想。

  一切發展的很順利。

  陳旻終於成了烙陳之人想要看到的修煉機器人。

  即使境界沒有晉升，但陳旻的戰力卻是與日俱增。

  直到五歲時。

  母親死了。

  五歲的陳旻來到母親的床榻前，小手握住母親的手。

  【孩子，你來了……】

  母親很溫和，整個房間內的人都面露悲傷，與女人惜別。

  陳旻眼裡卻是沒有一絲悲傷，但心裡依舊有著一絲難以形容的東西出現了。

  他有很多話想對母親說。

  他很累，很累。

  一直想說的，可是母親要走了。

  直到房間內的人都走光。

  【母親……】

  陳旻開口。

  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看向陳旻的眼神突然變得無比惡毒起來。

  【你個怪物，怎麼還沒死？！】

  【你該死，你們烙陳都該死！】

  【你們……都是……惡魔！】

  女人狠厲至極的開口，下一刻氣息消失，死去。

  陳旻呆愣在原地。

  他不知道母親為何會性情大變，是因為那些人都離開了，母親終於願意說出真心話了嗎？

  陳旻無言，日夜會想到母親死前所說的話。

  日日夜夜。

  時間緩緩而過。

  他看到了烙陳之人欺壓貧民。

  他看到了凡人哀嚎著在烙陳之人的手底下走向絕望。

  他心中不忍，幫助了一個被拐入烙陳，淪為奴隸的女人。

  【陳旻少爺，謝謝你，謝謝你！】

  那女人感恩戴德。

  但第二天，那女人卻是帶著欺凌她的烙陳之人找到了陳旻。

  【就是他，就是他讓我出去的，我不想的，我不想的，大人！】

  女人跪在那人身旁，陰狠的指向陳旻。

  那人面帶冷意，忽然一腳橫掃，女人腦袋爆開，轉而溫和的看向陳旻。

  【小少爺，這些東西都是雜種，你幫他們，只是在浪費時間。】

  【他們不配被幫，少爺還是去修煉的好。】

  陳旻漠然的轉過身。

  他再一次想到了母親。

  這個如噩夢一般，即使死了，依舊會每日鑽入他夢中的女人。

  他心裡有疑問。

  【他們為何會這樣？】

  他日日苦思。

  終於得出結論。

  【這個世界不值得拯救。】

  【烙陳是錯的，世人是錯的，大夏是錯的。】

  【這世界需要去死。】

  【而我陳旻便是新生世界的主導者，我要改變一切。】

  他認定了此事，他變得更加強大。

  他變得更加勤苦，意志越來越堅韌。

  他為了未來準備，他要讓世界換新！

  他願意為此而死。

  死得其所！

  他雖死，依舊是永生的陳旻。

  直到那一天。

  【我不敢死，所以我拼命地活著。】

  一句話，轟入心底。

  那人幾個月前才覺醒，憑什麼可以打敗我？

  那人到底在做什麼，他的意志為何強大到難以撼動。

  他連死都不敢，憑什麼意志比我強大！

  我那母親，也只是敢在死前的那一瞬間，才敢對我吐露真言。

  世人怕死。

  我不怕，我便是無敵的。

  【我輸了……】

  月光之下，靜靜佇立的陳言眸中竟是有無比複雜的光芒閃爍。

  如同體驗莊昂的一生一樣，他也體驗了陳旻的一生。

  這種感覺，很難受，很痛苦。

  竟是比莊昂還要痛苦。

  如此體驗，會極大程度的磨鍊陳言的意志。

  這就是陳言意志的養分。

  一個人的人生總歸是有限的。

  其餘人的一生也會讓他強大。

  譬如陳旻、莊昂、王楊、夏寒舟……

  譬如周路。

  周路……

  陳言平復心情。

  因為陳旻成為了意志者，陳言體悟了對方的一生，言境更加強大了！

  陳言攥緊雙拳，滔滔不絕的力量充斥於自身體內。

  陳言開創意志一道，最開始的時候，言境只能帶給陳言三倍戰力增幅。

  莊昂覺醒為意志者後，言境的戰力增幅來到了三點三倍。

  而這一次，陳旻的覺醒，言境的增幅來到了四倍。

  整整提升了零點七。

  按理說，陳旻乃是第三個意志者，覺醒言境後帶給陳言的戰力增幅不應該比莊昂多。

  但陳旻的經歷雖帶給陳言的磨礪，要遠大於莊昂。

  四倍的提升，不光會體現在戰力上，還會體現在修煉速度上。

  開啟言境後，陳言的修煉速度會急劇提升，思維的順暢度達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不過。

  以後如果還有意志者誕生，所能帶給陳言的增益不會如陳旻這般大了。

  陳言的意識看向武道脈絡。

  新生的末梢上出現了陌生的面孔。

  竟然還有邵恆陽。

  陳言詫異，邵恆陽修煉很勤奮。

  只不過代表邵恆陽的末梢在一瞬閃爍後，又很快熄滅了。

  不夠努力。

  和申亦為一樣。

  倒不是他們不夠努力，而是意志此物本就是玄之又玄的東西。

  申亦為很辛苦，但對方心中的意志好似並不強烈。

  陳言想到了池佬所說過的話。

  申亦為本是六階第一，但因為被陳長垣三劍敗了後，便一落再落了。

  這些年一方面是養傷恢復實力，另一方面欽州的爾虞我詐早已使對方疲憊不堪。

  反倒是莊昂……

  陳言看向武道脈絡最靠底部的一個末梢之內。

  名叫莊昂的小男生被申亦為收入了新龍衛。

  經歷過宮家之事，莊昂只覺得每一分每一秒的自由都無比珍貴。

  日日修煉，極為刻苦。

  就算現在乃是凌晨三點，莊昂依舊在武道室內不斷修煉。

  他在氣血一道的資質很差，所以專修橫煉。

  因為極度認真，和言境的作用，已經將【赤罡鑄體典】修煉到了入門。

  修煉途中，自然也暴露了言境的存在。

  夏尺懿發現對方的奇特後，便回了金州。

  言境，自然極為奇特。

  不輸於任何一道的強大威壓，以及戰力增幅。

  外人就算想要解析也無法解析。

  呂鑫源這個新上任的雲夢市總長也發現了莊昂的異常，派人查探，但都被新龍衛擋住了。

  他們此刻還以為這是獨屬於莊昂一個人的奇妙，根本不會猜到全新武道之上。

  陳言長舒一口氣。

  意志一道終將有一日會呈現在整個世界面前。

  對於這一點，陳言並不在意。

  總有一天，意志之主也會出現在世人面前。

  陳言期待那一天。

  但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必須要有可以面對世界的能力。

  「想這些還太早，我如今連第二境界的頭緒都沒有。」

  陳言心中低喃。

  不過這幾日的他也有一些想法。

  世間各個武道，除卻念力一道陳言不懂。

  其餘幾道都有涉獵。

  氣血與橫煉一道都為肉身武道，也是大部分人修煉的武道。

  境界按照一階、兩階、三階……來區分。

  當然境界的名字不一樣。

  境界的劃分也不一樣。

  比如橫煉一道的極鍛境其實是一階和二階的總和。

  而氣血一道的一階和二階是清晰的兩個境界，五臟境和百脈境。

  剩下的幾個武道，陳言稱之為輔助武道。

  說起輔助武道，就必須要清楚古神獸的種類。

  第一種，陳言見過最多的，便是凝陣古神獸，雙眸之內含有陣法。

  第二種，元素古神獸。

  陳言救許迪那一次遇到過的古神獸，體內體內含有冰元素的元素晶核。

  那就是一隻元素古神獸。

  第三種，純惡古神獸。

  周路被惡意結晶污染，變成的那一隻古神獸便是純惡古神獸。

  自身沒有元素也沒陣法，但所溢散的惡意強大至極，可幻化出強大的幻境，迷幻人心。

  這就是三種古神獸類別。

  這幾日，陳言在天棓拳賽與池佬交談不少。

  知曉一個結論，輔助武道便是脫胎於古神獸！

  陣法一道。

  脫胎於凝陣古神獸的武道。

  模仿、領悟凝陣古神獸雙眸內的陣法，創造出屬於自己的陣法。

  品級為：凡品級、武品級、地脈級、青穹級、晨星級……

  第二。

  真意武道。

  一共三個境界，真意、真境、真魂。

  每個境界按照一品、二品、三品……一直到九品分為九個小境界。

  但跨越大境界，不一定非要將小境界修煉至九品，一切看自身領悟。

  真意武道領悟肉身，兵器意境。

  是一種對純惡古神獸的模仿，但走出了新的路。

  第三種，就是元素一道了。

  這一道，以氣血武道為基礎，武者強化自身元素品級。

  即使肉身弱小，自身氣血元素品級上去，一樣無比強大。

  這一種，是根據元素古神獸的模仿。

  至於念力一道，其實也是肉身武道的一種，乃是以神魂產生念力。

  神魂，本身就在肉身之內。

  陳言觀所有武道，不管是肉身武道還是輔助武道。

  終究到底，並未觸碰這個世界的本質。

  這個世界，乃是生靈與古神的世界。

  各個武道再強大，無法磨滅惡意，就無法徹底改變世界。

  但意志一道不一樣。

  陳言要建立意志一道的境界，沒必要學其餘武道。

  意志武道可以是九品，也可以是三品。

  終究到底，是讓這世界煥然一新。

  這便是他一生要去做的事情。

  「我要這天地換新，大世翻覆，光明重現，意志橫亘，歲月不息。」

  意志之主在此間低語，說於自己聽。

  在這宏大的志願下，所謂烙陳，所謂世家聯盟都好像變成了漫漫長路上的一道小坎。

  不再重要了。

  不知何時，那破聖樹之上的混沌色果實已經長到了快一半的大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