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34.進入淤泥和恐懼情緒
李悟通過對講機和故博那位趙爺請示，小吳給鄭雲簡單介紹，但只報了趙爺的名字叫趙求福，之後就沒有了下文。
鄭雲聽出些味來。
這位趙求福應該是考古圈內的泰斗級人物，以至於小吳認為只要報出名字，自己就知道是誰，無需再過多進行解釋。
但自己真沒聽說過。
自己進入行當才多長時間，而且此行當非彼行當，他們雙方不是一個圈的。
片刻後，李悟已經完成匯報，那位趙爺馬上就會回來，讓他們稍微等一等。
鄭雲環視四周。
故博考古隊在暗室口就有二十多個隊員，整條地下水道被他們的設備占滿，全都是現代科技設備，包含種種探測器。
回頭看向身後。
西方臉的陰兵被中年男人禮貌的『隔離』在遠處，即便鄭雲手持福恩考古隊一組通行證，也不能讓陰兵聽到關鍵。
「鄭雲，你說知道路線，是怎麼個知道法？」中年女人用等待時間詢問一句。
「只知道一個大概。」
鄭雲選擇模糊回復。
聽聞這個回答，李悟等人都沒再問，轉頭和鄭雲聊起日常，詢問他們來的路上用了多久，坐船過來有沒有遇到危險。
稍等了一段時間。
暗室下方的淤泥開始涌動，穿著潛水服的考古隊員爬上來，全身掛滿黑色淤泥，一舉一動都讓淤泥在水中化散。
深層淤泥閃著些油光。
讓他們像是從石油鑽出來的。
李悟等人連忙上手，他們用一個透明罩子把人兜住，拿出嗡嗡震動的設備，把所有淤泥震落下去，又吸入收納裝置。
五六個人幫一個人清理，兩三分鐘就能把一個隊員從上到下吸得乾乾淨淨。
「真夠專業的。」
紀道看得一愣一愣的。
鄭雲看著一個又一個隊員鑽出淤泥，如果不用這種方法清潔，讓他們上來活動一下，整條地下水道都會渾濁到沒法待。
「福恩來了個年輕後生？」
第三個上來的人就是趙求福，他自己伸手擦擦潛水鏡，露出一雙蒼老銳利的眼睛，鷹勾白眉往上一挑朝周圍看去。
一眼他就盯住了鄭雲。
橫著眼掃了一圈，趙求福低頭抖摟抖摟身上的淤泥，又抬頭撇了紀道一眼，指著紀道誇獎一句：「這個小子長得有福氣，圓頭大耳的，臉上還有幾分佛像。」
「什麼？」
紀道臉色一變。
他出身天宮道場，這輩子從生下來就是道門人士，但這人居然自己有佛像？
「趙爺說你臉上有佛像。」小吳連忙補充一句，他還以為紀道真是沒聽清。
「你這娃娃聽不懂好賴話。」
趙求福擺擺手不再和紀道多說。
鄭雲連忙拉了紀道一把，這趙求福估摸著應該有六七十歲，身體硬朗精神抖擻，但的確是個爺爺輩的人物，要是讓紀道頂撞幾句，估計也要氣得吹鬍子瞪眼。
紀道也挺委屈的，自己好端端忽然挨了句罵，就像是走路上突然被踹了一腳。
「趙前輩這次有什麼發現？」
李悟等人詢問這次探索的結果。
「三號、四號、七號、十一號、二十三號線路都是錯的，從地圖上划去吧。」
趙求福擦擦手套輕聲道。
「嗯。」李悟拿出一份圖紙畫線。
紀道在這時湊上去瞧了一眼，而後便輕聲一笑，笑容滿面退回鄭雲身旁。
「……」
鄭雲眼皮微跳。
紀道的脾性的確如此，自己不讓他說話，那他就不說話，但他還是可以頂撞。
好在紀道並未存心起事，故博考古隊也忙忙碌碌詢問，沒人聽到他的笑聲。
考古隊要走好幾個流程。
所有考古隊員都要去一旁簡單體檢，並上交運動相機錄下的錄像，簡要說明這次任務的發現，然後在任務書上簽字。
等他們忙完，李悟才開始介紹：
「趙前輩，這是剛剛趕來的，福恩考古隊的鄭雲和紀道，他們大概知道一條路線，可以抵達南澤都指揮司府的後院。」
「知道路線？」趙求福又看向二人。
「略微知道一些。」鄭雲點點頭。
「伱們是從何處知道的？」趙求福拿起個手電筒，仔仔細細打量鄭雲幾人。
「從別處知道的。」
鄭雲很努力地在打馬虎眼。
「別處是何處？」
趙求福卻和其他人不一樣，鄭雲這幾句話起不到勸退作用，繼續看著他追問。
「就是其他地方。」
鄭雲自己都有點繃不住，要是這位趙爺再問幾句，他這馬虎眼真打不下去了。
「其他……」
趙求福還要追問。
就在此刻，李悟的對講機忽然響起聲音：「李悟，派幾個人下來，孫老的隊伍失聯了，你們順著繩子過去看看情況。」
聽到這句話。
場中忽然沉默。
所有人都看向趙求福和李悟，李悟則表情凝重看向趙求福，等他做出決定。
失聯不是小事。
尤其是在這種環境。
失聯可能是設備信號被淤泥阻隔，但也可能是出事了，而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這還愣著做什麼，派一隊去找啊，你們不能指望我這一把老骨頭，剛剛上來就再下去，就算掏大糞也得歇一歇吧。」
趙求福擺擺手讓他們去。
「好，前輩先歇著，我帶隊下去找。」李悟深深吸氣從旁邊拿起平板。
「你是個二組的，不能帶隊，這不是有個一組的小子麼，讓他帶你們下去。」
趙求福回頭指向鄭雲的胸口。
鄭雲的確是一組的，考古隊的規矩也的確是只有一組能帶隊，二組不能帶隊。
「趙爺，這不妥……」
中年女人連忙出聲。
「規矩就是規矩。」
趙求福不聽女人說話，對鄭雲招招手：「你不是知道路線嗎，幫他們去找找姓孫的，找到之後你們再自己探索。」
「可以。」
鄭雲點點頭。
救人的事情他願意接下，即便耽誤時間也不能見死不救，尤其是自己人。
「行了，你們準備出發吧，我的椅子呢，我得躺下歇一歇，對了，我還有個要求，你們得全程開著對講機讓我聽聽。」
趙求福扶著腰走到一堆設備後方的狹窄角落，那裡居然真擺著一張躺椅，用石頭壓在水底，旁邊甚至還擺著張茶桌。
他蜷縮著腰鑽進小角落裡，把對講機放在茶桌上，往椅子上一躺還閉上眼睛，就像是在花園曬太陽聽收音機的老頭。
把鄭雲看得稍稍沉默。
這位老前輩真是個奇人，在這種環境居然躺椅子上假寐去了，之前他評價紀道開口也是一句佛像，多少沾點神神鬼鬼。
搞不好這位前輩和紀道是一掛人，他倆要是沒有言語摩擦，或許能聊到一塊。
「那我們儘快出發，鄭雲你在這裡簽個字就行。」李悟遞來平板，讓鄭雲在出勤隊長那一欄，電子簽名把名字寫上去。
鄭雲點頭照做，之後就是紀道等人，凡是從這裡下去的，都得把名字寫上。
除了簽名外。
還要檢查氧氣是否充足，計算潛水時間，分發相關設備，佩戴運動相機等。
輪到鬼將時鄭雲有些犯難，他從沒讓鬼將寫過字，也不知道它們能不能寫。
「還在這裡磨蹭什麼，不能下去再寫？」趙求福忽然出聲催促了一句。
「好。」
李悟連忙點了五六個人出發。
鄭雲回頭看了趙求福一眼，心中有點微妙感覺，但此刻顧不上多想，剛好借著這個機會，帶著陰兵鬼將一股腦下去。
「深處的淤泥成分複雜，有腐蝕性和輕微未知毒性，裡面有不明金屬的顆粒，很多未降解的雜物，還有一些磁性。」
李悟已經下過數次，一邊給鄭雲說些經驗，一邊一頭扎入淤泥，抓著繩索用游泳的姿勢，手腳並用兩三下就沒入泥中。
鄭雲等人緊隨其後。
腦袋剛剛鑽進淤泥，眼前就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全是黑漆漆的顏色，哪怕手電筒就在手裡，都無法提供任何照明。
考古隊的解決辦法是頭戴式探照燈，鄭雲他們每人都拿了一個，在頭盔上裝了整整七個燈，至少讓人看清眼前淤泥。
淤泥的溫度和水溫相差無幾，在窗口期保持在二十度上下，他們下水時已經接受了溫度，忽然鑽進淤泥也不覺得冷。
但環境還是太惡劣。
這些淤泥有股子說不出的詭異，帶著一股油性，被探照燈照得黑亮黑亮的，身體觸感也極其古怪，滑溜溜擠壓著全身。
淤泥很軟。
但胸腔壓力不小。
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有幽閉環境恐懼症的人，絕對不能進這種地方，因為淤泥里毫無空間可言，四面八方全是淤泥，根本沒有喘息的空間。
徹底的封閉。
全都是淤泥。
他們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眼前這一條顏色鮮艷至極，可以在探照燈下劇烈反光到晃眼的橙紅色繩索，提供著前進方向。
這條繩索非常粗。
橙紅到像是血色。
隊裡所有人都要緊緊抓著這條繩索，用腰間鎖扣扣上去，生死都在繩索上。
此外就連身前人的腳都看不見，哪怕鄭雲速度加快，被前面的人踢了一腳，他也只能感受到觸碰，完全看不到實物。
想在這種環境看清某種東西，必須要把人類最脆弱的眼睛，緊緊貼到物體上，把二者間的淤泥擠開，才能勉強看到。
所以除非前面的人一腳踢到鄭雲的潛水面罩上，否則鄭雲眼前就只有淤泥。
「如果覺得刺眼，可以把探照燈光調到最暗，甚至關閉也可以。」李悟的聲音從耳機內響起，在淤泥中顯得很沉悶。
他們在出發前對了一下對講機頻道，彼此所有人都可以進行溝通。
「好。」
鄭雲深呼口氣。
他第一次進入這種環境，心跳都加快跳動，腎上腺素激增，恐懼情緒迸發。
砰砰砰。
心跳聲異常明顯。
他完全失去視覺和聽覺。
同時也失去了空間感知。
鄭雲知道自己爬到了暗道底部，繩索剛拐了彎，但要是在迷宮裡多繞幾圈，他就一定會轉向，只能用指南針確認方向。
實在是反人類。
這種環境就像是他們被活埋了，哪怕關進棺材被活埋都讓人恐懼，更別說這次連個棺材都不給帶，是純粹的活埋。
古代酷刑都少有這種。
因為它真的能把人逼瘋。
人類在基因里就刻錄著對這種環境的恐懼，是人類無數年進化過程中總結出的經驗，這種淤泥環境不適合人類活動。
所以誰也無法控制恐懼。
基因在拼命保護他們。
但他們卻偏偏要作死。
想到這裡，鄭雲抬頭看著前方的淤泥，雙手抓著橙紅繩索往前爬，不由得對考古隊趙求福心生敬意，年輕人倒也罷了，像他那種歲數的人居然也能進。
他們只是順著繩子爬。
橙紅顏色能沖淡恐懼。
但找路的考古面前，卻連這根繩子都沒有，他們眼前只有完全漆黑的淤泥。
「我們每隔十分鐘就休息一下，清點一下人數，這是孫老定下來的，在淤泥里探索的規矩，以免人員丟失和恐慌。」
李悟不斷通過耳機說話。
他帶的小吳等幾人，也一直通過對話在緩解情緒，同樣是考古隊定下的規矩。
他們必須要說話。
否則在這種環境待不了多久。
鄭雲話不太多，因為他身後就是紀道，再身後就是四尊鬼將，他們彼此距離非常近，鄭雲幾乎踩在紀道的肩膀上。
他時時刻刻能感受到紀道。
紀道也同樣能感受到鬼將。
一旦有情況他們就能迅速匯合。
但鄭雲還是難以抑制心跳，因為誰也不知道，這淤泥是否存在某種邪物。
在這種極端環境裡，別說是神鬼之物，就算隨便來一條泥蛇，都能輕鬆把他們給吃了，哪怕蛇到眼前他們都不知道。
根本就看不見。
完全沒有防範辦法。
張教授之前就說起過，沼澤生態是當前人類了解很少的生態，有體積非常龐大的生物，而且體溫和沼澤相同，在沼澤行動沒有聲音，還能通過聲波尋找食物。
比如之前他們在東城牆旁邊看到的，把半個探險者屍體扯入泥沼的詭異生物。
但直到親自鑽進淤泥。
鄭雲才真正認識到了，這次南澤古城遺蹟的探索難度，因為現在他們是在相對封閉的地下水道，之後卻未必有這條件。
一號古城區終歸是有個下水道，還能相對隔絕一些生物，不至於太過危險，但疑似神鬼險地的二三四號古城區怎麼辦？
那些古城遺址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謎團，他們手頭根本沒有圖紙，想找到謎團真相，就要和現在一樣鑽入沼澤去尋找。
到時該怎麼辦。
估計只能用鋼管了。
西方探險隊的辦法是準確的，打鋼管下去是最安全的，幾乎沒有其他的辦法。
「鄭雲紀道，還有鄭桂玖他們，也可以說幾句話，否則很難在這裡堅持住。」
李悟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們已經沿著繩索左右繞了幾個方向，但只有鄭雲偶爾接茬，其他人就沒一個說話的，硬是一聲不吭熬到了現在。
「沒事。」
鄭雲無法解釋。
陰兵鬼將壓根就不會說話，別說這才幾分鐘，哪怕在下面爬幾天，他們也不可能說話，甚至死到臨頭都沒啥反應。
「等一下，你們孫老為什麼走了這條路線？你們知道這條路通往什麼地方？」
紀道忽然發問。
他手裡一直拿著平板，直接貼在潛水鏡上看，同時在心裡掐算方向，和古城圖紙一一對照，時刻追蹤他們此刻的位置。
繩索上有距離標記。
只要方向準確就能精準定位。
但紀道卻發現了問題，這條路線很不正常，考古隊不應該朝這個方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