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6.故宮博物院和妖仙獻血
從鄭雲走進典當行到現在，李畫婉始終蜷縮在鋼絲床內側，雙眸緊閉側躺熟睡，具有東方古韻的側顏被路燈映亮。
好在她呼吸順暢。
睡顏也恬靜柔和。
看樣子應該沒有致命危險，只是她耳朵聽不見，無法察覺自己從後門進來。
蹲下身體仔細觀察，枕頭旁邊的醫用血袋上寫著出處，福恩市第一人民醫院，是江夢所在的醫院，每袋是二百單位。
的確是她自己的血。
因為枕頭下還藏著兩個嶄新血袋。
「給她把把脈。」
鄭雲回頭對紀道開口，然後伸手把李畫婉蓋到臉頰的小被子往下拽了拽，露出她交迭在自己臉前的雙手和細長手腕。
紀道伸出兩根手指搭上去，只停留了幾秒鐘就迅速收手，面露驚疑道：「皮膚冰涼脈搏發虛，有些輕微失血，仙爺，她抽自己的血做什麼？難道是要煉血丹？」
「有一定可能。」
鄭雲回想起一個線索，上次天宮偷蛋剛結束，紀道要吃燒烤，自己讓李畫婉也點些愛吃的，結果她說她現在只吃蔬菜。
這不是開玩笑嗎。
不知道李畫婉活了多少年，或許在孕妖塔之前她吃過蔬菜，但進入孕妖塔後，她絕對沒吃過幾頓菜，天天就吃海妖。
吃了一輩子肉。
忽然改門子吃素了？
大致算算日子，她吃素已經有了一段時間，當時鄭雲並未察覺異常，現在看來，恐怕她吃素就是為了抽自己的血。
鄭雲思索其目的時，李畫婉悄然睜眼，白嫩皮膚上略有睡痕，嘴角沾著一縷發梢，怔了一下才坐起身來擦擦嘴角：
「仙爺你們回來了？」
「你抽自己的血做什麼？」
鄭雲看著李畫婉，她面帶睡意姿容慵懶，小被子披在身上，下意識擦嘴角口水這個動作，讓她重歸塵世多了絲人味。
這可真是不多見。
以往她的言行都有股仙味。
「我的血好，乾淨的血可以給妹妹治病，她經常要換血，我可以換給她。」
李畫婉露出溫婉笑容，隨手從枕頭下掏出個木梳子和玉簪，明眸含笑看著鄭雲，非常自然地開始梳理自己的長髮。
她又開始用她那種極其複雜的古法盤發了，這一盤就是半小時都打不住。
讓人無法理解她。
這大半夜的梳什麼頭。
頭髮稍微亂一會都不行？
紀道下意識迴避視線，盤發在現代不算什麼，但在古代卻多少有些說法，尤其是對道士而言，最好是不要去直視。
「你是說江夢？」
鄭雲心底微驚。
李畫婉說的『經常換血』，應該是指透析治療，把人血抽出來送入透析機，排毒後再送回去，看起來和換血很相似。
江夢近期的病情比較穩定，做透析的時間間隔很長，儘可能降低對她的傷害。
這些情況自己是知情的。
鄭雲手機上有主治醫生的聯繫方式，如果治療方案變更，自己會立刻得知。
所以應該是李畫婉意外遇到了幾次，和紀道看槐樹輸液一樣，大為震驚然後記在了心裡，於是自己琢磨了一個辦法。
「嗯，我在電視劇里看過，現在的人經常會輸血，血型一樣就可以輸，而我和妹妹血型一樣，可以給她輸我的血。」
李畫婉表情認真輕聲解釋，說完後又跟著補充一句：「我也可以給你輸。」
「其實不能。」
鄭雲輕嘆一聲，李畫婉真是沒白養，能不能給自己輸血是無所謂的事情，她能想到給江夢輸血，這就足夠讓人感動。
「其實能的。」
李畫婉抬手在腦後束髮，眼含笑意眸光閃爍，聲音溫婉卻有種別有深意之感。
這句話真是意味深長。
她肯定知道自己是江家的養子，血型和江夢完全不同，但她還是執意說能。
「不必。」
鄭雲搖頭拒絕，坐在床邊輕聲道：「你能想到這件事，我應該感謝你。」
他可以替自己拒絕，但卻很難替江夢拒絕，因為仔細一想，李畫婉的血搞不好真是種天材地寶，她的血是血丹主材。
客觀上分析，血丹可能是一種和朊病毒有些關係的血病，因為血丹主材里有人血和血猴血，供血之人又要天天吃海妖。
基本全是靈長類目。
可以往朊病毒那邊靠。
這種血病可以引起人體免疫系統的激烈反應，帶來極強的癒合力和延壽能力，代價則是神志不清，多吃就會長血疙瘩。
紀道後來試著找尋過藥理，還和血棺內的古籍對照，找出了更多的線索。
核心還和海妖有關，孕妖塔內的女子只吃海妖，多數都較為短壽，只有李畫婉是唯一一個例外，她不僅沒死還能長壽。
她的血一定不凡。
如果給江夢輸一些，或許真能讓江夢病情好轉，不指望治癒，只需要好轉。
而且她是從孕妖塔出來的，千仙道場和孕妖塔是養父留下的第一張線路圖。
養父去世時江夢還沒病，按理說他無法預料後事，但也說不好，或許養父留下的線路圖，也是江夢治病的流程圖呢？
有一絲可能性。
但此事也不能著急，還需要研究一下，回頭把血給劉銘，讓他借個實驗室研究一下，否則鄭雲還是有些不放心。
行就試試。
不行就算了。
鄭雲不會寄予厚望，不會著魔般大搞研究，因為他更相信自己，與其指望血丹這種東西，不如自己親自去尋找病因。
「嗯，怎麼突然回來了？」
李畫婉笑語點頭，大大方方接受鄭雲的道謝，然後語氣極其自然地順勢提起其他事情，仿佛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
「回來打個電話。」
鄭雲大致給她解釋了一下，和往常沒什麼區別，沒有因為獻血就改換態度。
「……」
紀道在一旁沉默傾聽。
他剛才是護駕心切，沒意識到事情關鍵，但現在他心中的想法卻截然不同，但還是非常懷疑李畫婉這個長生妖仙。
凡是涉及長生的都是仙術。
哪怕沾一點都是無窮禍患。
李畫婉名為長生妖仙，她的血就是長生仙血，要是放在古時候，不論天上地下她都無處可逃，必然會落個悽慘結局。
紀道也不得不承認，涉及長生的東西，哪怕是大明海衛也根本保不住她，因為這事關人性，什麼人都未必能免俗。
事實也的確是。
當初控制李畫婉的人，一個是當時自有封地的藩王齊王，一個是海衛高層的叛孽，都是老百姓見不著的權貴高官。
明面上可能是百姓敬仰。
背地裡卻在修建孕妖塔。
李畫婉被抓進孕妖塔，暗無天日猶如地獄，不知多少年歲，成了歹人圖謀長生的人藥，每煉一顆血丹就要傷她一次。
這是正常情況。
但此刻卻完全不同。
長生仙血這麼大的事情，仙爺和妖仙這兩個人卻風輕雲淡的，仿佛是偶然想起來有這回事，所以就琢磨著去試一試。
像是李畫婉順手給家裡買了瓶醬油，鄭雲下班回家看到，夸李畫婉眼光好。
仙爺這邊可以理解，他雖然有血親重病在床，雖然接手監仙司時間不長，但從一開始，仙爺就是監仙司主的最佳人選。
應該也是唯一人選。
仙爺姓鄭，就會照著監仙司主培養，江家也盡到了應盡職責，從仙爺幼時開始培養，培養出一個處處完美的監仙司主。
此事和血脈無關。
天上地下甚至是海底，他們去過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這個位置，盯著仙爺的一舉一動。
眼睛在人間。
眼睛也在天外。
如果仙爺品性不成能力不足，有任何一絲天缺地憾，當不了這個監仙司主，那他都會草草下台，換一個能當的上來。
大明海衛的英魂之多何止過億，無數大明英骨埋葬世間各地，放眼天下千瀛萬洲，何處沒有大明海衛的魂骨存於世間？
他們都看著呢。
但凡有半點不對。
億萬英魂用目光都能把仙爺瞪病，仙爺一不小心摔倒，都會被英骨給刺傷。
但只要仙爺坐穩了。
那他就是監仙司主！
監仙司主當然不會為長生所誘，否則以監仙司主的滔天權勢，歷屆這麼多位司主，最起碼有一多半能活到此時此刻。
這是保守說法。
是計算長生失敗率的結果。
如果長生仙術都能長生，那監仙司主長生的概率是百分百，會有六七十個仙爺共存於世，還得再搭幾十個天宮道爺。
但你李畫婉憑什麼如此淡然？
你在孕妖塔被關了多少年，因為什麼你不清楚？監仙司上下都同情你的遭遇，道爺也非常同情你，但你不應該淡然。
仙爺不在乎狗屁長生，給你好吃好喝和最大自由，給你重歸人間的希望，給你秘境的自由活動權，只是可憐你的遭遇。
要是換作其他人，能讓你坐在人來人往的老街邊上，拿著手機通宵看電視劇？
道爺我都沒這資格！
道爺從天宮出來，情況雖然比你好得多，但也是被困幾多載才終獲自由，道爺深知機會來之不易，所以極其感謝仙爺。
你李畫婉處境如獄，孕妖塔四周頭骨如林髮絲如海，孕妖塔內海妖尖嘯連綿不絕，你晝夜不分天地不知，居所潮濕陰腥，日夜只能通過狹窄窗口取食海妖。
而後你終朝脫困。
但你此刻卻如此心平氣和，每天風輕雲淡在典當行玩手機，好容易找到用長生仙血去報恩的機會，卻還是輕輕放下。
你是覺得長生仙血價值連城，用它報恩綽綽有餘？還是覺得恩小不值得你報？
即使去掉那一絲嫉妒濾鏡。
你淡然也只會讓人覺得你城府極深，一定藏著天大的隱秘，而且別有目的！
你把場面搞成這樣，稱呼仙爺的妹妹也是一口一個妹妹，仿佛你是仙爺家裡的一員似得……你不會是對仙爺有想法吧？
你都多大年紀了，活了幾百年的老妖仙，誰知道你嫁過多少次，熬死了多少丈夫，還想覬覦我年少有為的監仙司主？
你給道爺等著。
道爺必須要親自查一查你！不把你的底細徹底查個底朝天，你想也別想！
另一邊。
鄭雲正在詢問李畫婉：「你怎麼在典當行睡覺不關門？是失血過多昏迷了？」
「不是，這裡很安全。」
李畫婉依然在梳理頭髮，古韻發盤已經成型，但她把雙手彎曲在腦後，難免會顯出婀娜曲線來，這是不可避免的情況。
這時她似乎感知到什麼，側頭看向一旁，卻看到一個眯著眼目露寒意的紀道。
二人對視。
李畫婉笑了笑沒說話。
「晉槐路是老小區，治安確實挺好，典當行也沒多少值錢東西，但也不至於夜不閉戶，你今後還是要把後門鎖上。」
鄭雲嚴肅叮囑道。
李畫婉畢竟在塔里生活許多年，從她平日的言行舉止來看，她入塔前應該出身不凡，不是名門望族就是權貴千金。
她沒有養成習慣。
但這個事情要改改。
「嗯，我記下了，之前有一次，典當行關門很晚，有幾個喝醉的人路過門口，說我長得很漂亮，想要我的手機號。」
「我沒搭理他們，不過張二狗正好在，從後面領著鬼爺走出來，伸手往桌子上一拍，就把他們那些人都嚇跑了。」
李畫婉笑盈盈地講起故事。
鄭雲大致聽明白了，她想表達的應該是，這個地方的人膽子都很小，即便喝醉酒都保持著清醒，根本不敢胡亂惹事。
對她而言可能的確是。
但事實上，張二狗除了耳墜上掛著鬼紋鈴鐺，他的手指也被鬼將斬了一根。
當時沒人幫他撿手指。
所以張二狗即便穿著打掃圍裙，他的外形也非常嚇人，有一股邪異感覺，一看就知道，這老小子在年輕時是個狠人。
再加上鬼將。
確實很有醒酒效果。
唉，之前就發現過這種情況，但這種事情要是多了，江河典當行的生意還能好嗎，恐怕早就在社會上『惡名遠揚』了。
典當行的主要顧客，除了真的應急的之外，主力就是在老街區晃悠閒散的社會人士，結果社會人士根本就不敢上門。
因為典當行更加社會。
一個個看著就和逃犯似得。
「以後讓他們做事都低調點，閒著沒事幹就去幫周圍的老太太擦擦玻璃，門前這條街以後由我們典當行負責清掃，遇到環衛工人就給瓶水，多做好人好事。」
鄭雲回頭看向紀道叮囑。
這句話說完，鄭雲不再和李畫婉閒扯，拿出手機給徐禹發了一條留言，之後就打算回島上，等早上再看回信。
但沒想到的是。
徐禹居然立刻回復。
鄭雲問的是南澤古城遺址那邊的情況，那邊現在有什麼人在遺址探索。
徐禹的回覆是。
有故宮博物院的考古隊。
也有皇家博物館的探索隊。
南澤古城遺址字如其名，遺址在一片沼澤深處，E-07一年有十個月，下兩個月是唯一的探索窗口期，過時就無法進入。
而且這個遺址非常重要，國內派的都是德高望重的考古泰斗，西方那邊派的人也都是顯赫權威，圍繞遺址競爭激烈。
「……」
鄭雲稍稍沉默。
故宮博物院也派人了。
這下到是人都齊了，東方西方都有隊伍在那邊，不僅是人數相當之多，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是最資深的老專家帶隊。
要是自己也帶人去了。
那場面就成了三個派系進行爭奪，監仙司要正面和當代東西方考古隊競爭。
這局面有點微妙。
監仙司應該還是優勢最大的，但東西方這兩方名頭太大，故宮博物院和皇家博物館，都是東西方在考古領域的魁首。
雙方很看中這個遺址。
搞不好會拿出壓箱底的東西。
自己肯定偏向於故宮博物院這邊，會幫助故宮博物院保護國內文物，有什麼文物都可以交了，自己要那些玩意沒用。
但如果南澤古城遺址涉及神鬼手段，那他們東西方都別搶了，這個東西必須也只能被監仙司回收，鄭雲不會謙讓絲毫。
也是個臥底的好時機。
監仙司人員駁雜，東西方的人都有，完全可以化整為零，混入隊伍之中。
嘉斯艾琳和凱德斯特等人，可以去大英博物館那邊當臥底，自己帶紀道和張二狗，就去故宮博物院這邊湊熱鬧鬧。
也摸摸底。
看看雙方都藏著什麼手段，如果遇到神鬼手段，監仙司也應該一併收繳了。
挺有意思。
應該是一場好戲。
東西方的權威泰斗齊聚一堂，這種能『一網打盡』所有神鬼手段的機會，如果錯過這一次，之後就不見得有了。
希望深海浮城這邊別出大事，能儘快找出一個結果，不要錯過這齣戲。
不過只要把W-07的仙門去打通，可以快速從秘境抵達島嶼的話，即使深海浮城這邊沒結果，也可以暫時離開島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