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34.倖存者偏差

  李西雅等人在走前，將全部物資都留在了島上，紀道用背包裝了滿滿兩袋，鑽回岸邊的樹蔭下，分給眾人算是午飯。

  這座島嶼風景極好。

  徐徐海風吹拂而過，沿海草木沙沙作響，如果要旅遊，這裡是個絕佳地方。

  鄭雲和凱德斯特選了一些紮營裝備，一併帶到岸上，如果打算之後前往荒廢莊園過夜，他們就得做足準備和反擊手段。

  十五個小時很漫長。

  而且現在天還亮著。

  在天黑或者潛水裝備就位前，他們能做的事情不多，可以稍微放緩些節奏。

  於是鄭雲詳細詢問大英博物館的事情，尤其是凱德斯特在二十年前，帶隊前往極寒山脈的前因後果，以及前期準備。

  這個組織手中是否掌握著神鬼手段，可以從二十年前的事件中窺視一二。

  如果他們有某些手段。

  那二十年前就會有痕跡。

  凱德斯特作為當年的親歷者，半隻腳踏入該組織，直接問他肯定效率最高。

  「當時的裝備是他們準備，我只負責路線圖和提供建議，二十年前的裝備比較落後，聖誕群島也沒有這麼多遊客。」

  「大英博物館的人非常專業，在我們確定行動後，曾數次前往聖誕群島預先準備，第一次十一人，第二次十九人。」

  「那兩次我們確定了祭仙洞的大致位置，確定過程非常古怪，大英博物館似乎有其他的消息渠道，但不是太詳細，兩次才將目標範圍縮小到四十公里以內。」

  「最終我們進山的那一年，我女兒才剛剛兩歲，嘉斯艾琳那個婊子告訴我隊伍要再去踩一次點，結果卻是正式出發。」

  「我們最初在聖誕群島住了兩個月，大英博物館來了四十多個人，絕大多數我都從未見過，還僱傭了三十個本地人。」

  「當時有大英博物館的高層，有幾個來歷神秘的家族成員，還有很多早就成名已久的探險家，他們都很尊敬一個叫萊爾的人，他才是這支隊伍真正的領導者。」

  凱德斯特拿著一罐啤酒，一口雪茄一口啤酒，坐在樹下詳細回憶當時景象。

  「嗯。」

  鄭雲點點頭。

  他從宋婉手中看過考古隊在99年的合照，凱德斯特在照片裡的站位處於邊緣，C位是幾個擁有貴族氣質的中老年白人。

  其實現在想來。

  整整四十個人。

  大英博物館其實非常重視海衛仙門的線索，當年那支考古隊的成員，人數和質量都很高，能進入隊伍的人都有來頭。

  而且時隔二十年過去，還有科考隊再次進山嘗試找人，可見這些人的地位。

  「再厲害不都死在了祭仙洞裡？」紀道撕開一袋雞腿，把嘴張到最大，整根雞腿塞進嘴裡再抽出雞骨，一口就給吃了。

  「其實那一次我們在極寒山脈待了一年，99年考古隊進山，出事時間是在幾個月後，全部成員遇難其實是在00年。」

  「在進山的第四個月，我們已經鎖定了祭仙洞的位置，但七十個人需要大量生活物資，常常去聖誕群島購買，當時也沒想到海衛還在世，不知道已經被盯上。」

  凱德斯特表情平靜，說起當年的事情也沒多少情緒波動，除了嘉斯艾琳之外。

  「你們在當時見到過海衛？」紀道第一次聽這些故事，於是立刻追問道。

  鄭雲早就問過這些問題，但他當時側重點是在海衛身上，沒有關心考古隊。

  「最開始沒有，我們當時挖洞深入冰谷內，先後遭遇了幾件無法理解的事情，死了不少人之後，才意識到情況不對。」

  「我們嘗試尋找，但越找就死得越快，七十個人很快就不足十人，直到最後只剩我一個人時，海衛才終於露面。」

  「當時我精神狀態非常差，已經被折磨瘋了，所以沒記住海衛前輩的樣子。」

  凱德斯特的回答還是和之前相同，鄭雲用王璽詢問的結果也是這樣，凱德斯特的確不記得，不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你認為考古隊有神鬼手段嗎？」鄭雲低頭看眼時間，挑選重點直接詢問。

  「不好說，當時我們七十個人分成了七八個隊伍，在茫茫冰山裡尋找，即便後來確定位置進入地下冰谷也是分頭行動。」

  「我所在的這支隊伍沒有神鬼手段，但不知道其他隊伍手裡有沒有，最後隊伍匯合成兩股，但那時已經死了不少人。」

  凱德斯特再次搖頭。

  他這句話也是真的。

  鄭雲看過二十年前的視頻，每個視頻里的人數都不超過十個，他們的確是分成小隊行動，地毯式尋找祭仙洞的位置。

  當時鄭雲就知道這個情況。

  最後還是凱德斯特找得最准，他們這支隊伍幾乎是筆直朝著祭仙洞鑽了進去。

  「你活到最後都不知道？」

  紀道不太理解這件事，凱德斯特既然能活到最後，怎麼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這是倖存者偏差，我活到了最後，所以我什麼都不知道，要是我在半途遇到了或者知道了什麼，或許我早就死了。」

  凱德斯特笑著吞雲吐霧。

  鄭雲輕嘆一聲不再追問，因為凱德斯特的邏輯是對的，他壓根就不可能知道。

  「伱這話倒是有點道理，你要是知道了海衛的秘密，你的確活不到今天。」

  紀道也點點頭，但他的理解是，如果凱德斯特知道什麼，會被海衛當場處理。

  「不是這個意思，不論其他隊伍有沒有神鬼手段，在他們使用手段對抗海衛的那一刻，他們就必然會死在冰谷深處。」

  「海衛不可能給他們活路。」

  「他們也不可能玩得過海衛，海衛隨手派一縷寒仙來，他們都必死無疑，反倒是他們很容易會被致命危險逼入絕境。」

  「在這個邏輯基礎上，如果我見過其他隊伍使用神鬼手段，那在我看到那一幕之後就一定會死，哪怕只是看了一眼，都會被致命危險或寒仙將整支隊伍殺死。」

  「我能活到最後是因為運氣好，很長時間都沒遇到海衛，亦或是海衛知道我們沒有威脅，於是留到最後再進行處理。」

  凱德斯特款款而談分析道。

  他看似是在較真，非要矯正紀道的理解偏差，但這話讓紀道聽得非常舒服，因為凱德斯特本質上是在吹捧海衛的實力。

  「有道理有道理，敢對我們海衛監仙司用神鬼手段的人怎麼可能活到現在，你就算是看熱鬧，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倖存者偏差是吧，這個詞還真有些學問。」

  紀道樂樂呵呵地啃著雞腿道。

  「趕緊吃飯吧。」鄭雲再次打斷紀道說話，這倆人一唱一和的在這說相聲呢。

  「我回來之後沒有暴露身份，當年那些人都不知道我還活著，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可以想辦法臥底進那個組織。」

  凱德斯特繼續對鄭雲道。

  他在這方面做得很細緻，錢是從偏僻地方的小銀行取出，護照是在西方小國買的假身份，完全是徹頭徹尾換了一個人。

  當初離開極寒山脈時，他被鄭雲塞進黑玉枕秘境裡，再出現就是在拉緬因鎮，去聖誕群島調查乘客名單也沒他這號人。

  唯一有可能出問題的環節是和女兒見面，但當時他們見面的位置在福恩市江河典當行的對面，而且被鄭雲親眼看著。

  他不相信有什麼組織能查到江河典當行附近，那可是海衛監仙司的大本營。

  「沒這個必要，第一關都很難過，一旦回去你就得對二十年前的事負責，可能會接受他們的調查，容易出其他事情。」

  鄭雲搖頭。

  凱德斯特肯定是不能走的，自己連李西雅等人都防著，怎麼可能把去過天宮的凱德斯特放出去，送給對方組織調查。

  臥底肯定是效率最高的。

  但這個人選他們暫時沒有。

  「首領，我們繞著島轉一圈？」凱德斯特沿著海岸看去，他們腳下是礁石灘，遠處就是細軟的沙灘，一路延伸向港口。

  「你有路線？」鄭雲看向他手中的記事本，上面還有另外幾條特殊的線條。

  「我們腳下這個位置非常僻靜，這片樹林則延伸向莊園和主港口，動作輕微一些的話，能保證我們行蹤不被發現。」

  凱德斯特拿起記事本道。

  「那吃完飯就去轉轉吧。」鄭雲側頭看向紀道，他從頭吃到現在還沒吃完。

  「吃完了吃完了，仙爺，我們帶點什麼裝備？噠噠噠還是什麼？」紀道把包裝袋塞進背包里，用餐巾紙擦了擦嘴道。

  「本地漁民或其他人手裡可能有槍，我們要保持對周圍環境的警惕。」鄭雲回身看向後方，熱帶樹林依然保持靜謐。

  雖然分析了半天，但他們目前唯一能確定存在的，只有本地漁民這個隱患。

  嘉斯艾琳的隊伍名單里足足有九十個人，現在全部失蹤，而古德莊園背後的極樂教會，則從頭到尾都還沒有露面。

  他們此刻未必在島上。

  隨著自己等人的登陸，這些人應該會逐漸浮出水面，但不確定時間和地點。

  還是小心一些吧。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鄭雲眾人再次行動，沿著凱德斯特提供的路線，悄無聲息穿梭在樹林之內，環視這座島嶼各處。

  期間他們再次前往荒廢莊園，也曾前往唯一的港口附近，暗中窺視本地漁民。

  最終卻一無所獲。

  荒廢莊園還是那副死寂的鬼模樣，窗簾在黑洞洞的窗口搖曳，港口則空無一人，漁船和深色漁民都詭異的消失無蹤。

  整個島上似乎就只有他們，此外再也沒有活人，甚至連一個活物都不存在。

  在島上轉了一圈。

  時間終於到了傍晚。

  懸在海面上的夕陽灑出萬千紅雲，海天都被染成橙紅顏色，整座島嶼都沐浴在紅光之下，連雨林和他們都蒙著紅影。

  鄭雲眾人蹲在山坡隱蔽處。

  這個小山是另一個絕佳位置，既能看到港口外的海岸，也能看到荒廢莊園。

  眺望四周的景色。

  和當初凱德斯特第一次發來視頻時的景象完全相同，當時凱德斯特等人就是在這種環境下，靠近荒廢莊園看了一眼。

  和白天相比。

  晚霞時的莊園更加詭異。

  夜風漸漸升起，覆蓋閣樓的藤蔓紅葉不安擾動，四周的靜謐山林逐漸昏暗，可視距離慢慢下降，等紅光散去就是黑暗。

  「我們現在下去紮營？還是再等一段時間，看看天黑的時候有沒有人登島？」

  凱德斯特放下望遠鏡道。

  「不著急，再看看吧。」

  鄭雲時刻觀察著海面的動向，他們這個地方看不到海岸，但能看到海岸一海里外的景象，只要有船靠近就能立刻發現。

  「盯得眼睛都酸了。」

  紀道靠著一顆樹感嘆道。

  他們周圍的樹林內，分布著其他陰兵鬼將，整個樹林上山的路全部覆蓋，能確保整個樹林是安全的，可以在這裡紮營。

  「或許我們才在暗處？」

  凱德斯特再次看向荒廢莊園，除了周邊的漁民外，其他人未必知道他們登島。

  「再去港口看一眼。」

  鄭雲起身走向港口方向。

  凱德斯特立刻起身跟隨，二人沿著山路爬上位於側前方的另一個山頭，只留紀道在原地保持對荒廢莊園的持續監視。

  登上山頭拿起望遠鏡看去。

  這邊果然出了問題，建造在島嶼港口周圍的幾個木屋，門窗裡面居然有光亮傳出，港口附近也重新出現了三條漁船。

  有三四個深色漁民，在沙灘上升起篝火烤著一些肉類，正在製作他們的晚飯。

  畫面很祥和平靜。

  仿佛他們一直都在島上。

  「首領，真的出事了。」

  凱德斯特壓低聲音道，他們從頭到尾沒看到有船靠近島嶼，這船是哪來的？

  「島上有暗道。」

  鄭雲仔細看向那幾條漁船，非常狹窄低矮的木船，或許能從某個裂縫鑽出來。

  「如果只是這些漁民，倒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凱德斯特將雪茄按進腳邊的土裡，又將菸灰掩埋，表情認真地開口。

  「不確定他們的身份，不好下手。」鄭雲知道凱德斯特的意思，他們可以將這些漁民一網打盡，但現在沒有確鑿罪證。

  這個問題不好處理。

  本地漁民雖然行為古怪行蹤詭異，但也不能僅憑懷疑就動手，衝突一起就可能會死人，總得有點名正言順的理由。

  「那就再等等吧。」

  凱德斯特拿起望遠鏡持續觀察。

  看著看著，鄭雲忽然有些直覺，這些深色漁民似乎知道附近有外來者窺視，看似在日常生活，但他們的動作很不自然。

  他們像是在表演。

  演一齣戲給自己看。

  「看看我們的船還在不在。」鄭雲低聲道，他們的船上有定位器能查看。

  凱德斯特立刻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之後就臉色變化：「首領，我們的船就在我們兩個人的腳下，而且是在正下方。」

  鄭雲看向屏幕。

  他們的當前位置是一個綠點，船隻則是一個紅點，這兩個點幾乎重合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