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5.海衛職責

  在文物局坐了二十分鐘左右，出乎鄭雲預料的，徐禹並未提及上次福恩市的血倀事件，也沒有新任務，只是隨便聊聊。

  還真是讓自己過來坐坐，喝喝茶，嘮嘮家常，主打一個拉拉關係增進感情。

  鄭雲雖然接觸這些事情較少，但也大概清楚這裡的門道和規矩，江河典當行的背景特殊，應該是文物局的重點關注對象之一，自己接班之後，也繼承了這一點。

  關注不代表監察約束。

  文物局和典當行並不衝突，雙方互相提供幫助，延續上一代人的『默契』。

  徐禹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甚至還有主動想幫忙的意味。

  細想也是合理的，文物局接管了大明遺產，所有能接管的大明古建和文物，他們全都接管了，也必然會接手大量古籍。

  數量多不可數。

  大明海衛的監仙司統管神鬼妖仙事物，相關古籍應該都存在秘境的天宮等地，沒有外流的可能，文物局手頭沒有。

  此事鄭雲可以肯定。

  因為海衛在明朝末期掌控各地都司，幾乎自成體系，很多事情就連大明都不知道，當朝大員都不知道監仙司這三字。

  要是誰都知道。

  那監仙司還監什麼仙？

  但也難免有些隻言片語留下，猶如一個個碎片存在於一些歷史記載的角落，類似凱德斯特找到的，東方有仙門的證據。

  在這方面。

  文物局和西方差不多。

  都需要從歷史中尋找。

  文物局肯定比凱德斯特知道更多，但即便是他們，想撥開歷史的重重迷霧，找到隱匿在深處的監仙司，恐怕也不容易。

  在這一點上，鄭雲相信監仙司的能力，連自己這個當兒子的，都對監仙司一無所知，可以想像監仙司的保密程度。

  文物局具體知道什麼事情和記載，那些碎片到底寫著什麼恐怖詭異的地方，鄭雲也不清楚，但多多少少肯定是有的。

  或許這就是徐禹說這些話的原因。

  他們通過大明留下的古籍，知曉了一些極其危險的神鬼之地，也知道典當行可能是海衛遺部，所以想提供幫助或其他？

  可能是這樣吧。

  其實也無所謂了。

  鄭雲能感知到善意，但他還是一個字都沒說，最多請文物局動用關係，去幫忙找找嘉斯艾琳，或者在和西方上流社會及探險者對抗時，請文物局提供一些輔助。

  其他的事情，還是算了。

  這個事其實挺微妙的，海衛就算自成一派，每次出現時也都掛著大明前綴。

  大明已經亡了。

  海衛也只剩一口氣。

  但和文物局終歸是錯代的。

  鄭雲也期望能獲得一些強有力的支持，去解決自己遇到的問題，而文物局以及其背後的力量，絕對稱得上強有力。

  但這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也不是獲得支持就能解決的。

  這些事情錯綜複雜，涉及的方面極其繁多，根本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能說清，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個人兩個人就能定下。

  大明海衛留下的框架極其龐大，即便只剩一口氣，也是難以想像的複雜體系。

  一個龐然大物倒下，哪怕摔了個粉碎，所留下的骸骨也還是遍布航路。

  秘境眾多黑玉門，每一個門背後，都可能是和天宮、紅瀛都司相同的遺落地。

  僅僅是紅霧古城，看規模就至少有成千上萬人守城，哪怕天宮也有紀道看守。

  他們都是海衛傳人。

  和自己不存在高下之分。

  自己沒那個資格代表他們。

  海衛上一輩人，包含養父以及紀道的師父，直到去世都未曾向上面索要幫助。

  求援？上交？

  或者等待接管？

  他們統統沒選。

  不論是客觀原因，還是主觀上的風骨氣節，上一代人都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自己剛剛接手黑玉枕才多久，什麼事情都只是一知半解，哪來的權利和底氣，替整個海衛做出這種決定命運的選擇？

  或許海衛就是想站著死。

  海衛已經把遺落地徹底『遺落』，只要入口不開，海衛殘部成功就把自己和敵人，徹底封在了遠離人間的星空盡頭。

  紅霧古城封禁紅瀛都司。

  紀道則一個人封守天宮。

  不論遺落地里的敵人是什麼，有多詭異和危險，它們都對人間構不成任何威脅，甚至人間根本就不知道這些地方。

  對於海衛而言。

  他們拉著敵人自封，徹底將神鬼和人間隔絕，應該是絕境中的最後手段，同時是最好的辦法，而且他們做得足夠完美。

  自己安安全全活到今天，從沒聽說過有什麼神鬼之物驚擾人間，甚至就連神鬼仙妖的說法，都統統被定義為封建迷信。

  人間安全到這個程度，就證明海衛的選擇是對的，也是值得世人去尊敬的。

  這是千秋功績。

  絕不能擅自改動。

  只要黑玉枕以及監仙司秘境在自己手中，大小黑玉門不被開啟，類似祭仙洞裡的門，不被外人因為貪慾而擅自打開。

  那這個狀態就能保持。

  而且不是鄭雲輕視文物局，在很多事情上，文物局根本無法提供任何幫助，他們和大明海衛，完全不是對等的級別。

  不僅是文物局。

  一些小國也不行。

  比如紀道說的九州山。

  鄭雲不是瞧不起那些小國，而是在很多涉及人類存亡的事情上，類似西方的文化體制，不拖後腿就已經是燒高香了。

  在處理這種問題的效率和能力上，很少有組織能比得過封建的大明和海衛。

  絕非鼓吹封建制度，大明已經滅亡，事實證明封建制度也不行，但一些手段只有封建大明才能做得出來，比如九山洲事件中所記載的：『天降瘟疫，全城埋殺。』

  手段極其殘忍。

  下手極其果斷。

  死者都是無辜的。

  輕飄飄一句話，就是數不清的生命，歷史上的一行字，就是無數人的絕望。

  鄭雲也難以接受。

  但不得不承認，在數百年前的那個剛剛出海的落後時代，面對九山洲的神鬼怪病，人類想保全自己，就只有自斷一臂，捨棄一部分族群，才能繼續延續下去。

  人類走出地球探索星空，開啟大航海時代的路上，必然會遇到許多生死危機。

  在地球幾十億年優勝劣汰的生命進化歷程中，人類是當之無愧的塔尖勝者。

  但無盡航路上的沿途星球，也全都有進化幾十億年甚至上百億年的『勝者』，以各式各樣的形態存在於航路各地。

  能活到現在的，誰沒點壓箱底的本事？哪怕不在金字塔尖，也不容小視。

  全身劇毒的植物。

  致幻致死的蘑菇。

  攜帶病毒的蝙蝠。

  甚至是病毒本身。

  這些東西在地球上都不缺，全都能輕鬆殺死人類，整個無盡航路上又有多少？

  能理解的都這麼多。

  不能理解的又數量幾何？

  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勝者間的競爭是最殘酷的，根本沒有任何留手的可能。

  雙方相遇。

  就必要分出高下。

  以大明一貫的作風，不論對方是什麼『神鬼妖仙』，只要害了人就會派人去瞧瞧，弱的就御了，強的那就再說……

  不僅是海衛。

  整個大明都一樣。

  冥府閣主，藩王齊王，他們都不是海衛，但都會想方設法去利用神鬼妖仙，民間的道場，也都在研究妖法鬼術和煉丹。

  西方也一樣。

  當時正值淘金熱潮。

  那些西方淘金者猶如一盤散沙，有資源就一蜂窩湧上去，根本不管什麼詭異事件，一個金礦就能引來數不清的淘金者。

  人類的天性就是如此。

  而想發展也必然要出海。

  這種衝突是沒辦法避免的，遇到弱的還好說，要是遇到和人類一樣出圈爬到金字塔尖的那種，結果真的就說不好了。

  好在大明海衛在人類出海之初，就迅速完成了無盡航路臨近航段的系統性探索，能找到的威脅，多數都被解決了。

  但還是有太多難以理解、甚至無法認知的威脅，是讓海衛都毫無辦法的。

  九山洲是。

  紅霧古城也是。

  或許還有更多更多，多到大明被硬生生拖垮，多到海衛連大明都顧不上管……

  而事關人類存亡的危機，在當年只有封建制度且掌握神鬼玄學的大明，才能以高效效率和手段，替人類把這一劫擋下。

  該封就封。

  該殺就殺。

  徹底和人間隔絕！

  是非對錯暫且不論。

  假如九山洲被重新打開，而放到現代社會，全城埋殺的手段是不可能用了。

  那些西方小國一碰就碎，現在就可以想像到，自由人權會拖著人類文明一起死，哪怕是大國也得傷筋動骨倍感頭疼。

  只要想到這裡。

  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鄭雲絕無可能把黑玉枕上交文物局，就連任何一絲想法，都不可能產生。

  作為人類文明在古代當之無愧的霸主，大明以及海衛，盡到了應盡的職責。

  目前人類主要發展的航段，全都有海衛足跡，基本上都可以視作是安全的。

  而大明海衛獻祭無數生命，才將種種神鬼秘地隔絕出去，後人怎麼能擅動？

  鄭雲對文物局不太了解。

  也不知道他們想要什麼。

  但他了解其他人，凱德斯特就是活生生的寫照，他探索仙門的唯一動力是貪婪，理由就只有簡簡單單的名利而已。

  如果讓他找到祭仙洞仙門。

  他絕對會毫不猶豫過去看看。

  要是他在紅霧古城被什麼東西染上，那他八成會和拉緬因鎮的居民一樣，選擇隱瞞下來，偽裝正常人潛藏在社會中……

  總之，鄭雲不可能代表紀道以及紅霧古城的海衛傳人，去和文物局談什麼。

  雙方不是對等的。

  文物局沒這個資格。

  鄭雲同樣沒這個資格。

  但鄭雲有資格維持現狀，作為監仙司目前的司主，他也必須要維持這個現狀。

  如果一些人想做些什麼。

  或是一些人想破壞現狀。

  鄭雲作為封建制度下催生的監仙司主，他一定不會吝嗇封建手段，這一點在拉緬因鎮是，千仙道場和祭仙洞也是。

  就算在現代社會。

  他也絕不會手軟。

  紀道慷慨激昂的中二話語還迴蕩在耳邊：海衛護的是黎民蒼生，守的是人間太平，監察千海仙神，鎮壓萬域妖鬼！

  大明亡了，與我海衛何干？

  確實無關，該是什麼還是什麼。

  具體到實事上，當代監仙司的職責就是守門，每一件事都需要鄭雲慎重考慮。

  能延續上一代人的默契是最好的，如果有文物局能幫忙的，鄭雲不會猶豫，如果涉及其他事情，鄭雲則一定不會接受。

  ……

  在確定自己的職責後，鄭雲和徐禹隨便聊了聊，內容已經沒什麼價值可言，確定徐禹沒事情後，就起身告辭打算走人。

  與其在這裡坐著。

  不如回天宮去翻找古籍。

  徐禹從頭到尾都非常友善，兩次見面都是親自下樓迎接，態度也非常友好，聽到鄭雲要走，還起身把鄭雲送到下面。

  「前輩不用送了。」

  鄭雲拱拱手走出文物局。

  徐禹看著鄭雲的背影無聲輕嘆，以他的眼力，當然能看出鄭雲在對話中的心態變化，甚至能看出鄭雲眼裡隱含的漠然。

  這一場對話下來，他不僅沒有拉攏到鄭雲的人情，甚至還把鄭雲逼到了某個境界裡，想通了一些事情，態度更加明確。

  『和江建國一模一樣。』

  『一個個都是些硬骨頭。』

  徐禹默默看著鄭雲，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搖搖頭感嘆一聲。

  不過鄭雲還是年紀小些，而且為人處世也更穩重一些，比他父輩那些人強。

  要是給了江建國那群人，但凡有一兩句話說的不對了，直接就拍拍屁股走人，一點好臉都不會給，哪會客客氣氣告辭。

  話說不對還好。

  要是發生了衝突。

  那才叫讓人頭疼無奈。

  ……

  鄭雲打車返回典當行。

  剛回去就立刻返回秘境進入天宮。

  天宮正值深夜，從葬仙谷山頂的黑玉門走出，閣樓窗戶外的原始山林萬籟俱寂，頭頂的兩輪明月灑下銀白柔光，沁染萬物都蒙著一層白霜，更顯得詭異難言。

  側耳傾聽，山林間的啼鳴吼叫連綿不絕，眺目遠望，天地盡頭的縹緲迷障若有似無，一看就知道是實打實的兇險之地。

  「紀道呢？」

  鄭雲看向身邊的小道士，他手中提著一盞小巧燈籠，光芒極其黯淡，只夠照亮腳下的路，超出十米就連光都瞧不見。

  這也是無奈之舉。

  天宮附近的怪鳥太多，燈籠太亮就是活靶子，那些怪鳥俯衝下來就一口一個。

  「仙爺，紀爺還沒回來。」

  小道士伸手指向閣樓西方。

  鄭雲抬頭看去，紀道這膽子真是夠大的，之前守著天宮一步都不敢出去，現在居然就敢夜不歸宿，在域外險地過夜了？

  這種劇情真的很難寫，一章寫了兩天加起來十幾個小時，大夥可能還不想看，但不得不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