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55.

  行動準備就緒後，鄭雲借用此前胡銳華他們留下的繩子，讓鬼將率先下去。

  兩尊鬼將先後跳下地洞，掛在他們身上的手電筒將地洞底部照亮，整個地洞一片蔚藍，看著好像和之前沒什麼區別。

  稍微等了一陣子。

  確認下面沒有危險後。

  鄭雲和紀道也一起下去，只留一個被燒黑的扣箱，蓋在這個地洞口的正上方。

  很快二人落地。

  手電筒掃視左右。

  前方有一條冰層通道。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火光從盡頭亮起，黃光猶如晚霞，鋪滿半個冰壁，從遠處一直鋪到前方拐角。

  幾人保持安靜。

  鄭雲控制鬼將朝前方移動，同時仔細傾聽周圍的動靜，以防有危險靠近。

  緩慢沿著通道前行。

  那抹黃光越來越明亮。

  等他們幾人走過拐角，直接看到了一條古船的船頭，以及洞室內的火堆。

  那古船也是連環的一部分，但早就被拆得不成樣子，滿地的零碎木頭，被凱德斯特燒得所剩無幾，只剩厚厚灰燼。

  但凱德斯特不在。

  只能聽到深處有細碎聲響。

  鄭雲幾人不斷深入，視野逐漸放大，他們看清了這裡的全貌，因為古船被凱德斯特拆掉，這裡只剩個狹長幽深的通道。

  「這傢伙拆了多少？」

  紀道聲音中略帶怒意。

  整個右手方向，一眼看過去連一條船都看不見，黑漆漆滿地都是木頭灰燼。

  但左手卻沒拆。

  左邊的古船上只有個洞。

  鄭雲仔細觀察，也搞不清楚凱德斯特為什麼只拆右手的船，卻不拆左邊這些。

  很快他們走到火堆旁，之前胡銳華他們點過一堆火，但後來被虎子滅了，現在這堆火焰，應該是凱德斯特後來點的。

  火堆旁邊堆著很多古船木柴，還有一把幾乎全鈍的斧頭，手柄都磨爛了。

  聲音是從右手響起。

  凱德斯特鑽到深處去了。

  這個地方給人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左手的古船牆洞漆黑不見底，右手的冰通道則幽深蔚藍，更不知道通往何處。

  火堆上的火焰噼啪作響，雖然無風，但火苗卻時明時暗不斷跳動，將四周照亮，同時也將一種詭異氛圍散布各處。

  幾人等人的影子拉得極長，明晃晃站在火堆旁邊，像是一個個活靶子，很沒有安全感，還不如把火堆滅了來得安全。

  鄭雲沒先找凱德斯特，而是仔細掃視環境，尋找胡銳華和虎子說的，那些蟲子鑽出來的洞，然後他迅速就有了發現。

  很多地方都有洞。

  這些洞像是螞蟻通道，在冰層里彎彎繞繞密密麻麻，把腳下的大片冰層都蛀得一片雪白，再也沒有蔚藍通透的質感。

  大小也相符。

  和極寒蠱蟲一樣粗細。

  這事情有點蹊蹺，紀道說天宮養的蠱蟲，二十年不吃不喝甚至沒動彈幾下，但這裡的蟲洞，卻深不見底數量極多。

  而且還有個問題。

  這些蟲洞似乎是繞著這個通道在走，它們沒有鑽出地面和冰層，甚至劃出弧線在躲避，連接古船通道外面和裡面，分不清是從外面進來，還是從裡面逃出去的。

  凱德斯特是怎麼抓的？

  自己只能看到冰洞，根本看不到蠱蟲，而且就算蟲子再多，也不夠他吃的。

  「過去看看。」

  鄭雲用手電筒指向聲音來源。

  這個凱德斯特不知道在鼓搗什麼，叮叮咚咚的，聽著像是在砸木頭或者冰壁。

  紀道點頭拔劍。

  幾人朝右手方向前行。

  越走聲音就越大，他們沒有遮掩行蹤，手電筒一直往深處照去，按理來說凱德斯特是能發現的，但聲音卻從未停歇。

  一口氣走了二三百米。

  鄭雲在一個小冰洞裡，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人身影，他披頭散髮禦寒服發黑，渾身髒得驚人，抱著腦袋蹲在地上。

  他就是凱德斯特。

  猶如神志不清般，蜷縮在角落深處，渾身發抖顫動，像是害怕到了極點。

  鄭雲也瞳孔一縮。

  他在這裡蹲著，那前面砸冰的是誰？是意外逃出來的無舌之物，還是寒仙？

  「凱德斯特？」

  鄭雲試探性地開口，同時讓鬼將高度警戒前方，一旦有危險他們就跑。

  紀道則往前幾步。

  死死盯著通道的盡頭。

  「我是凱德斯特，我是凱德斯特，你們是誰，你們是誰，蹲下，躲起來，我的手被吃了，你們的手也要被吃了。」

  凱德斯特目光渙散哆哆嗦嗦，聽到自己的名字後，下意識抬起頭來，臉上的表情惶恐到了幾點，瞳孔都失去了焦點。

  「……」

  鄭雲仔細看他。

  他皮膚上有很多潰爛，分不清是被凍傷了，還是被什麼東西感染，另外他雖然看著悽慘，但體脂率好像不算很低，瘦歸瘦，但沒有瘦成那種不成人形的模樣。

  這裡哪來的脂肪攝入。

  就算他能砸冰釣魚也不夠。

  他不會是吃了無舌之物吧？

  通過之前的觀察，寒仙其實有一個習慣，它會先殺了人，把獵物弄死後再吃，比如上面那些科考隊屍體，如果凱德斯特抓住機會，他就能拖屍體下來烤著吃。

  「我救你出去，你走不走？」鄭雲嘗試和凱德斯特溝通，看他有無神智。

  「我的腿被吃了，我的手也被吃了，都被吃了。」凱德斯特抱著腦袋。

  「嘉斯艾琳，克里斯蒂娜，你的妻子，你的女兒，都在英國等著你。」

  鄭雲再次開口。

  這兩個名字應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就算前者不是，後者也一定是。

  「啊！嘉斯艾琳，嘉斯艾琳……她是個婊子，克里斯蒂娜，嘉斯艾琳是我的……是我的女兒，她在等我？」

  凱德斯特忽然抬起腦袋，一雙淡藍瞳孔直勾勾盯著鄭雲，能肉眼看到他的視線恢復焦距，對準了鄭雲，看向了他的臉。

  「是的，你女兒在等你。」

  鄭雲無聲嘆氣點了點頭。

  「你是東方人。」凱德斯特忽然開口，他的身體不再顫抖，這句話非常流暢自然，但語氣依然極其惶恐：「東方人不會救我，你是騙我的，東方人是魔鬼。」

  「東方人做了什麼？」

  鄭雲眉頭微皺，迅速套話道。

  「他們踐踏我的生命，他們把我們關在這裡，他們給我種下了詛咒，讓我無法離開這裡，讓我一直在這裡承受痛苦。」

  凱德斯特瞳孔又要潰散。

  紀道聽到這話，回頭掃了凱德斯特一眼，撇了撇嘴又回頭監視前方深處。

  「你女兒蒂娜想知道，東方人對你下了什麼詛咒。」鄭雲保持距離繼續套話。

  「他們把我扔在這裡，我吃了蟲子，蟲子從我身體裡長出來，我的手沒有知覺，我的腿也沒有知覺，都被吃了。」

  凱德斯特身體也開始顫抖。

  但他手腳明顯是完好無損的。

  鄭雲實在是分不清，他到底是被氣體給致幻了，還是真的有這種事情發生，於是試探著詢問：「你女兒蒂娜讓我問問你，你現在感覺冷嗎？想烤火嗎？」

  凱德斯特聽到這個問題，身體忽然劇烈一抖，抱著腦袋在地上痙攣，像是發病了般，嚇得鄭雲下意識後退了兩三步。

  過了半分鐘。

  凱德斯特才抬頭，披頭散髮目露怨毒地看著遠處，語氣陰狠的低聲道：「我很冷，但我知道，這是一種詛咒，我不能靠近火堆，我記得很清楚，我不能靠近。」

  「白色惡魔為什麼不攻擊你？」鄭雲再次追問，抓緊時間從他嘴裡套話。

  凱德斯特的狀態非常不穩定，他應該沒機會恢復神智了，吸入致幻氣體太多，他大腦里的破壞已經是不可逆的。

  或許下一刻。

  他就又會混沌。

  一個問題也回答不出來。

  「因為它們需要我，需要我給他們開路，我能挖洞帶它們從這裡出去，它們不會攻擊我，同樣也不會攻擊蟲子。」

  凱德斯特喃喃開口。

  「你女兒想知道，你可以和白色惡魔溝通達成交易？」鄭雲皺眉詢問。

  「沒有人能和它溝通，它根本就沒有智慧，是因為這些蟲子，我身體裡的蟲子，在食物鏈里，是它的伴生生物。」

  「我已經研究出來了，這裡沒有食物來源，它需要蟲子鑽洞，帶著它去其他地方找吃的，它什麼都吃，它什麼都吃。」

  凱德斯特忽然喃喃出這樣一句話。

  鄭雲短暫思考了一下，凱德斯特在這地方待了二十年，他的話是可信的，而且和自己得出的結論類似，但他的推理過程，居然涉及到了食物鏈和伴生生物。

  這是怎麼推理的？

  還能扯到食物鏈上去？

  細想的確是有些道理，這冰川山脈里缺乏食物來源，但冰層里冰封著不少被凍死的魚類，每年寒冰期和禁航期，這種不慎被凍在冰里的生物，都會重新補充。

  這種環境下進化百萬年，或許會進化出一種生物，專門在這些冰層里鑽洞，去吃這些被凍住的生物，有什麼吃什麼。

  極寒蠱蟲可能就是。

  它不吃不喝都能活二十年，滿足了這種生存方式的前提條件，哪怕挖洞挖一年都運氣不好，沒有挖到任何一點食物，它也是餓不死的，還能等明年繼續挖。

  沒有這種能力的生物，就別想在茫茫冰層里找吃的了，百分之百會餓死。

  但這和寒仙有什麼關係。

  蠱蟲挖的洞那麼狹小，寒仙怎麼可能鑽得進去，不過寒仙能憑空消失出現……

  「你確定白色惡魔不會吃你？你的蟲子是從什麼地方抓的？」鄭雲不再思索，而是抓緊時間詢問，先都問了再說。

  「就在這裡。」凱德斯特忽然挪了一下，他身下有個小洞，能伸手進去。

  「你見過多少東方人，他們對你做了什麼？有沒有對你說過什麼，或者你聽到什麼。」鄭雲皺眉，那洞裡什麼都沒有。

  「我的手被吃了，我的腿被吃了……」凱德斯特的眼睛失去焦距。

  「把他打暈。」

  鄭雲輕聲開口。

  鬼將拔刀出來，刀鞘精準打在凱德斯特的脖頸，凱德斯特緩緩癱軟在地上。

  鄭雲則去那小洞看了看，洞裡的確有些蟲洞，但一眼過去沒看到蠱蟲，可能是要在這裡等，一直等到蠱蟲爬過來？

  「仙爺，我們帶上他？」

  紀道明白了鄭雲的打算，既然寒仙不吃這個人，那就用他來當護身符，連蠱蟲都不需要抓了，他比蠱蟲還好使。

  「帶上，我們回去看看。」

  鄭雲讓鬼將來，把凱德斯特提溜起來，然後立刻原路返回，跑向之前的篝火附近，不敢在這個冰層通道多待。

  片刻後。

  眾人返回篝火。

  鄭雲讓鬼將用刀扒拉凱德斯特，他身上的潰爛不忍直視，但裡面根本沒有蟲子，很難說二十年前他被人做了什麼。

  可以確定的是。

  他肯定被東方人給審判了，應該是用了海衛的那一套神鬼律法，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死罪可免，活罪卻逃不了。

  但現在不知道的是，東方人到底對他做了些什麼，才讓他一直活到今天。

  「找找附近有沒有骸骨。」

  鄭雲拿起手電筒環視四周，他還是懷疑，這個凱德斯特吃了無舌之物。

  這裡其實不是死路。

  雖然這一路，都沒見過那個豁口連通古船，這冰洞是唯一一個，如果凱德斯特無法從這個冰洞上來，那他就出不去。

  但凱德斯特可以沿著古船連環製作的冰層走廊，走到任何存在古船的地方。

  比如祭仙洞的附近。

  祭仙洞左右都有古船。

  這個地洞距離祭仙洞，其實只有一河之隔，而且之前那個活著的無舌之物，也是在左手邊，這兩個地方可能是連通的。

  剛才的敲冰聲也可能來自無舌之物。

  如果寒仙真的不攻擊凱德斯特，那他就有機會，沿著這條通道去祭仙洞附近吃從無舌之物的屍體，是他活到現在的原因。

  或許自己也得走這條路。

  因為如果他們從原路返回，就需要經過鐵索橋，從冰封閣樓的正面進去，然後沿著科考隊打出的豁口，鑽進祭仙洞裡。

  那就用不上箱子了。

  因為太過狹窄，燒焦的箱子過不去，就算過去，走不了多久就得捨棄。

  「我找找。」

  紀道立刻在四周尋找。

  鄭雲也拿起手電筒在四周環視。

  但找了半天，他們沒有發現任何無舌之物的屍骸，有可能是被燒火取了暖，也可能是被寒仙給吃了。

  思索片刻後。

  鄭雲還是決定先上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