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薩拉丁十一稅

  蓋里斯的農村調查,向那位湖南人取經不少,既有走訪、也有研討會。

  在研討會上,四五名村裡的村民,各自家境不同、各自職責不同、各自的土地也不同。

  他們之間或許存在矛盾糾紛、又或許存在親緣關係。

  起初還因為沒接觸過這種研討會的形式頗為拘束,可當話匣子被打開後,村莊裡十幾年來各種雞皮蒜毛的小事都被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村口的大爺家有牛,村後頭的年輕小伙子種了多少地看上哪家女兒,放羊能有多少收益,種地種出來的主糧又有多少能吃進自己嘴裡,一年要交幾次稅、那收稅的包稅人真不是東西……

  在那些稀碎的信息中,蓋里斯開始梳理起這個村莊在經濟上的面貌。

  這個村莊叫做蒙特雷村,歷史並不算長,向上可以追溯到鮑德溫一世,率軍征服外約旦地區,建立蒙特婁堡壘時,也就是儒歷1115年,距今為止也就七十年時間。

  當然即便是七十年時間,對於中世紀的農民們來說,這也是四代人過去了。足以讓他們認為腳下的土地才是故鄉,也足以讓他們之間產生貧富分化。

  不過四代人的時間,所能產生的分化也並不是很誇張,沒有發展出那種在農村里占據絕對多土地的地主階層。

  蒙特雷村大致上有八十戶人家,比之先前的斯卡爾村要大上一些,這些人家中並無專職的匠人,哪怕有兩位懂些木工活,也需要自己耕地養活自己。

  這八十戶人家基本都是自耕農,劃分成分的話算是以中農為主。

  至於所謂的地主,其實也不過是富農,總共五戶。這些富戶自家開荒出來的地比較多,光靠自家種不完,因此會讓一些地比較少的家庭來租種部分。

  如果是租佃地主家土地的話,佃戶和地主家是各出一半的種子,然後佃戶出力,到了豐收的時候,地主先拿一半的收成,剩下的則都歸佃戶。

  像這類富戶地主的典型代表便是卡多索以及村長。

  至於在中國明清民國時代比較常見的無地僱農,則並不存在。

  可以說這個時期的死海地區農村狀況,同天朝還是有著極大差別的。

  畢竟在擁有土地能當地主的情況下,居然不僅出一半種子,還只要求佃戶五五分?這同民國的那群劣紳地主一比,可真就如菩薩下凡般仁慈。

  可以說以蒙特雷村為代表的死海地區農村在人地矛盾上並不突出,更大的問題其實來源於上級領主的剝削壓榨,以及生產力相對來說的落後。

  以蒙特雷村里普通自耕農為代表,各項收益折算成貨幣的話,一戶人家一年約能結餘四枚金第納爾。

  四枚金第納爾,就是四枚重約3.6克到4克的金幣,可謂相當豐厚了。

  可當繳納完糧食稅、人頭稅、差役錢後,短時間裡能做到不靠借貸過日子的,都算有些家底的了。

  當然很多差役錢、稅目其實是近十年才出現的,在過往本是沒有。

  這些臨時性稅目的誕生,大多都與雷納德相關,自打他娶了外約旦領地的寡婦領主,從而得到這片領地後,大傢伙們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也正因此,蒙特雷村作為一個基督徒聚集的村莊,都顯得有些破敗荒蕪,實在是這些年被上面搜刮的有些厲害了。

  在調查研討會中,不少村民對他們的這位領主大人頗有怨言。

  聽的蓋里斯同伊薩貝爾之間相視一笑,他兩是清楚雷納德那個老登是有多畜生的,這才哪到哪呢……

  同這些村民聊過後,蓋里斯算是有了清晰的認知,並且他還了解到一件事,距離包稅人下來徵稅的日子其實也不久了。

  畢竟這都收割糧食後有些日子了,如果包稅人不在農民們徹底完成糧食處理前將稅款徵集上去,那麼再想將糧食從農民嘴裡扣出來,就非常麻煩。

  便如村民們所說:「那些領主的包稅人們。年年來找我們的麻煩,他們會敲詐、會勒索,想盡辦法搜颳走每一個硬幣,將我們所剩無幾的糧食全部拿走!那群狗娘養的壞東西,怎麼還不下地獄呢!」

  此外,蓋里斯並沒有直接殺了原村長和托馬斯。這並非是他擔心什麼引起村中人的不滿,而是這樣便起不到太多的教育意義,因此蓋里斯選擇先將他們看押起來,待日後再予理會。

  至於村長家以及草藥師家的一些浮財,蓋里斯信守諾言,在將這兩人抓起來後,自己一分沒留,分給了村莊中當時願意追隨自己的那些人。

  當然、像是牛羊之類的牲口,蓋里斯並沒有急著去分發,那些牲口蓋里斯在日後另有處置。

  而村長家的宅子,蓋里斯則拿來自己用了,畢竟老是住在卡多索家不合適。

  可即便如此,蓋里斯在村裡的威望,也愈發興盛起來。

  在大家的口耳相傳中,蓋里斯成為了他們這些窮苦人的救星,是真正如同基督耶穌一般的人物,甚至於還要勝過不少。

  一時間分到錢的家庭都感覺日子好過起來,每日祈禱的時候,還會刻意加上蓋里斯的名字,希望他向上帝代禱。

  但蓋里斯清楚,卡多索也清楚,便是那些拿到錢的村民們也清楚,只要那些包稅人帶著士兵走進他們的家中,便一切都不會改變。

  只不過蓋里斯他沒想到的是,那所謂的包稅人下來後,並未發生「悍吏之來吾鄉,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譁然而駭者,雖雞狗不得寧焉。」的場景,反而是自己再度被精準堵門了。

  準確來說,這個包稅人應該是來堵村長門的,只不過因為信息的滯後性,對方還不清楚這個村裡的話事人已經變了,還以為住在這個房子裡的是村長。

  「嘿!你們村,該交薩拉丁十一稅了!」

  一個包著頭巾滿臉橫肉的阿拉伯人,帶著兩個拿著木棍的打手,堵在了大門口,頂在了蓋里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