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商路與貿易
這年頭鋼還是太貴了。
思慮片刻後,蓋里斯注意到一旁的馬爾萬欲言又止,現如今這個當初被蓋里斯治療過蛇毒的少年,已經快要獨當一面了。
「有什麼想法,就直說。」
馬爾萬聽了後,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我覺得如果只考慮成本和盈利的話,夾心鋼農具肯定不太合適。」
「但問題在於,再過兩個月就要開始收割了,如果新一批的優質農具不能供應上,顯然會影響到今年的春收。」
「而且……」說道這裡的時候,馬爾萬停頓了一下,有些怯生生的,他又看了一眼騎士沃特。
對此沃特皺了下眉,說道:「講吧,沒事。」
「而且今年不同以往,先知進行過的布道會上,也強調了今年將要爆發戰爭,我覺得做好糧食儲備,要比一時的成本利潤問題更重要。」
「如果想推廣新式農具的話,我們完全可以通過賒帳、或者不盈利的方式來推廣。」
馬爾萬的發言,讓蓋里斯下意識鼓掌了幾下。
蓋里斯每周末都會舉辦【主日敬拜】,這不只是宗教禮儀,同時也相當於帶著大家一起開會,讓信眾們了解當下的緊要大事,使得眾人明白自己與教團的緊密關係。
馬爾萬能把握住1187年的工作重點,就意味著他確實是用心聽、並用心想過。
後面又提出想推廣新式農可以賒帳或不盈利,這更是代表著,他已經能從全局角度思考問題了。
能夠不計較一時的得失,跳出個人眼前利益,轉而辯證的看待問題,可謂是相當出色。
對此,騎士沃特其實也有自己的看法:「我說夾心鋼成本高,並不是說這東西價格貴,而也正是因為今年將爆發戰事,如果擴充軍隊的話,我們需要更多的優質武器……」
蓋里斯聽了後,也點了點頭。
相比起得出一個固定的答案,不斷思考、辯論的過程,其實才更為重要。
因蓋里斯只有一個人,早晚會離開外約旦這片領地前往其他地方,到那時與蓋里斯遠離的人,就需要通過自己的智慧才能得出答案了。
而一個能夠展開討論的氛圍,又要比一個拍腦袋下令模式好上許多。
說到底,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馬爾萬與沃特爭辯了許久,但還算克制,沒有過於引申。
在聽了良久後,蓋里斯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了,但我們還可以再換個思路,既然用鋼的話成本高,而當下又急著收割。」
「我們可以先考慮一下,先生產不那麼耐用的廉價替代品。」
緊接著蓋里斯,便提出了一個拼夕夕款的方案,聽得馬爾萬與沃特臉色都頗為難繃。
「用鋼覺得貴,那就用生鐵,覺得夾心鋼麻煩,那就澆汁。」
「直接用熟鐵打造鐵胎,然後在鐵胎上澆鑄生鐵汁作為外層。」
「這樣一來生鐵作為外層提供硬度和鋒利度,而熟鐵作為內核提供韌性和強度。」
「即節省成本,又縮短工時。」
蓋里斯話說的輕巧,但馬爾萬與沃特臉色都變了,因為這種技術他們其實一聽就明白,可如果澆鑄技術不過關的話……
那麼這東西的耐用性要比夾心鋼差一大截,而且外層生鐵的話,其實還是比較容易斷裂的,不過確實要比純生鐵或熟鐵農具好上不少。
難道這就是先知的智慧嗎?
在這個所有人都追求耐用性,一個傳家寶傳三代的時候,先知總是能提出一些質量更差、但性價比更高的技術。
廉價版大馬士革鋼、廉價版敘利亞阿勒頗香皂、廉價版「夾心鋼」農具……
不得不說,這確是一種智慧。
……
文中「羅馬大道」的原型是現實中的君王大道,主角目前位於死海以東,阿爾哈迪鎮的位置位於圖中底本,底本的南北兩條支流,就是書中的河谷地帶,也是現實中的亞嫩河。
該圖是主要的貿易商路,可謂確確實實的「交界地」
……
是貿易,維繫著這片交界地。
同東方與西方都不同,在這片世界島的中心,一個個人類聚居區,是仿若孤島一般,置身於這片黃土的海洋上。
對於綠洲孤島上的居民們而言,貿易是天然所需的,如果沒有貿易,那麼糧食如何變成衣物?那麼無花果實與葡萄藤如何結出小麥?鹽與鐵從何而來?
那一道道的商路便與航線無異,來往的駝商亦如海船般,不斷拜訪那些綠洲地上的孤島。
正是駝商們聯結這綠洲孤島,替居民們不斷帶來商品,帶走產出的貨物。
與之相伴而來的,還有那些異國他鄉的逸聞傳奇。
大馬士革抵達開羅的商路航線,約有九百公里,單次的行商大約要花上兩個月。
從巴格達前往大馬士革,也是差不多一千多公里地,行商的話同樣要花上兩個月。
可要是信使策馬急行,一千多公里地,至多十天也就走完了。
當一封信自大馬士革送往巴格達,又將一封信由巴格達送回大馬士革後。
那座有著十幾萬人口大城市,再度沸騰起來。
有關信的內容,也伴隨著商隊傳向四方。
當又一支自大馬士革去往開羅的商隊,經過阿爾哈迪停留的時候,他們帶來了大馬士革的消息。
「阿巴斯王朝的納斯里哈里發,認可了薩拉丁蘇丹的吉哈德,並將卡爾白天房上的幔帳增給薩拉丁作為軍旗。」
「這是您早已預見的嗎?」
自大馬士革遠道而來的扎伊德,在醫院門口見到了蓋里斯,他迫不及待想要分享自己帶來的消息,現如今他已經同蓋里斯這邊達成了親密的關係。
所謂阿巴斯王朝,其實就是黑衣大食,也可以理解成阿拉伯第二帝國。
其建立與750年,但從9世紀中葉起,地方勢力逐漸開始脫離中央政府的控制。
作為政教合一的王朝,阿巴斯王朝的哈里發雖然失去了對地方的控制,但依舊是伊斯蘭教遜尼派的最高宗教領袖。
換句話說,阿巴斯王朝的哈里發,混成了類似東周天子或者幕府天皇的狀態。
至於阿尤布王朝的蘇丹薩拉丁,則頗有春秋霸主或征夷大將軍的風範。
現如今中東霸主薩拉丁與伊斯蘭天子納斯里兩強聯合,一次波及伊斯蘭世界的聖戰浪潮已經迫不及待了。
但扎伊德在自己心中還是頗有疑慮的,因為這個預言整體來說,是他親自參與親自見證……
與其說是神的旨意,要讓耶路撒冷被攻陷,倒不如講是人的旨意,是歷史中的人,使得時代走向一個早有預期的未來。
蓋里斯與扎伊德並肩而立,他們在街道上穿行,將要去看看扎伊德帶來的貨物。
在這途中,扎伊德問出了自己心中的那些疑問,他有些難以理解為何先知的預言,如此樸實無華的就將要成真。
對此,蓋里斯也順便聊了幾句。
「扎伊德,我不曉得你是否了解過吾兄,不曉得你是否了解過那位以主作自稱的彌賽亞。」
「但我要告訴你,在西乃山上頒布誡命的吾兄,他本就是歷史中人,我也是歷史中人,所謂的未來,正是吾父藉由我們彼此的雙手,才塑造而出。」
「祂是我的父,也是你們的父。」
扎伊德腳步頓住,蓋里斯所說的話語,在伊斯蘭教的教義中,已經是極端的違逆了。
因那真主就是主,祂不會婚配、祂不會有子、祂是自然而又永恆、高高在上規劃了一切進程的……
可蓋里斯口中的真主,卻似乎有所不同,這位自稱真主之子的先知,在他的敘述中,真主似乎有那麼一絲的親切?
若依照蓋里斯的意思,便仿佛真主就在身旁、與人同行,並不那麼的高高在上。
蓋里斯沒有再去同扎伊德解釋太多。
雖然說從世人的認知來講,基督教也好、伊斯蘭教也罷又或者猶太教,都是在信至上獨一的主。
但在如何認知主這個問題上,各個宗教不說背道而馳吧,甚至能講毫不相干。
蓋里斯的這套東西,融了後世德意志農民戰爭期間的閔採爾思想、融了自然神學概念,還融了拉丁美洲的解放神學,可謂是相當的雜亂。
其中不少觀點,丟在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叛經離道能形容的了。絕大多數人聽了後,就直接無法理解,和聽天書似的。
頓住了腳步的扎伊德,又問道一句話:「先知,那依您所言,豈不是講無論什麼人,都該是兄弟姐妹?便是奴隸也如此?」
「是的,是的。」
蓋里斯給予肯定的答覆,但他的話語卻格外的沉重,以至於要重複兩次。
因他上次委託扎伊德從大馬士革所代購的貨物,並非什麼死物,也非什麼牲口或牛馬,而就是活生生的人。
……
那些人被束縛在一起,有的身穿破舊的布衣,有的則只是一塊布裹身,他們被用麻繩或鐐銬捆成一串。
在這三月的日子裡,海拔六百米的高原,雖是已經迎來的春天,可這些人依舊在瑟瑟發抖,因他們不只是被剝去了衣裳,還被取走了魂靈,以至於同行屍走肉般無異。
西斜的太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極長,幾乎吞噬了他們的身影。
蒼白的天幕從未如此低沉,仿佛整個世界都壓在了這狹小的駐地里。
只是看著他們,蓋里斯就覺得四周靜謐到令人窒息,僅有微風拂過,帶來一絲寒意。
【不再分猶太人或希臘人,不再分為奴的自主的,不再分男的女的,因為你們在基督耶穌里都成為一了。】
——《加拉太書》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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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