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玉一個人站在集市里,將手裡的銅板來來回回點過好幾遍,也沒能多出一枚,不由有些愁眉苦臉,就這麼幾個銅板,接下來怕是要啃樹皮了,也不知白長老願不願意?
幾日前,白長老和那個好看的大哥哥鬧翻了後,他們就一直在外遊蕩,後頭才去了趟打鐵鋪子,那大塊頭師傅很是遺憾白長老不能再去幹活,硬是拉著哭了一通,這麼大一個塊頭,哭起來是真的很有節奏感,身上的肌肉一抖一抖,待哭得差不離才給了白長老以往的工錢,還送了一柄打好的劍。
他們本是想住在客棧里等簡大人來,可惜京都的客棧實在太貴,吃食更不必說,他們本來就沒多少銀子,幾日下來就有吃力了,且……白長老是真的能吃……
住在小苑裡是沒機會發現,每日吃穿用度皆都是備好了的,根本不用她來操心,可現下離開了秦府,白長老便跟只憂鬱金貴的小奶犬一般整日窩在客棧床榻上,吃在客棧。
往日裡嘴巴又被養叼了不少,喜歡吃的都是頂貴的,那銀子就更水一般往外淌,到了後頭她甚至覺得這隻小奶犬連呼吸一口空氣都是要花銀子的。
後來客棧住不起了,她只能帶著小奶犬住在竹林里的破屋裡,如今她連出來買吃食都不敢帶著奶犬出來了,唯恐叫他瞅見了什麼買不起的吃食。
就昨個兒出來買饅頭,偏生讓他瞧見了糖畫攤子,便挪不動步子了,站在糖畫攤子前睜著眼兒看著攤主畫糖畫。
她說了沒余錢買後,那難得歡喜的眉眼一下耷拉下來,很是低落的模樣,回去便又窩在床榻上發呆。
伺玉站在糖畫攤子前琢磨了半天,嘆了口氣,買罷買罷,都是命。
她咬了咬牙拿著僅剩的錢,給買了白骨昨日很喜歡的老虎糖畫。
待伺玉一手提著一大袋乾糧,一手拿著糖畫回了竹林破屋卻沒了白骨的蹤影,她忙屋裡屋外都找了個遍,才發現人已經走了。
伺玉站在屋外杵了半晌,想著精心照顧的奶犬自己孤零零的走了,一時心裡有些空落落的,不由嘟囔了句,「要走也不說一聲……」
長街上吆喝陣陣,街邊的茶館一聲驚堂木起,說書兒拉長了聲娓娓道來,精彩處聽客皆喝彩連連,再過幾步人圍成一個大圈,裡頭一老者領著只瘦猴翻跟頭,一時人群中笑聲連連,人聲鼎沸。
長街上每一處皆有每一處的熱鬧,只這些與白骨無關,她一個人背著劍在長街上走著,行單隻影,與街上的熱鬧格格不入。
她漫無目的走著,待聞到一陣肉香才發現到了往日常去的珍饈樓。
白骨默站了一陣,不由走到樓旁的窗邊,往上一竄,躲去樑上靜靜看著樓中人吃飯,心情不佳餓得便更快了,可是她身無分文便也只能幹看著。
忽而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我們便坐這處罷,窗外風光不錯。」
白骨微微一愣,便見秦質與一個手執摺扇的華服公子往這處走來,她不由一愣,默默看著他,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
秦質一坐下便點了不少菜餚,珍饈樓上菜的速度極快,片刻間就上了滿滿一桌。
執扇看景的公子回首看來便見這滿滿一桌,不由取笑道:「不想秦兄這般愛吃肉,點了這般多。」
秦質一笑,「珍饈樓的菜餚太得我心意,我想著便有些餓了,蔣兄莫要見怪。」
蔣大人搖了搖手中的摺扇,客氣道:「不怪不怪,秦兄慢用。」
白骨看了眼桌案上的美味佳肴,一時口水不由自主地流,可聽見秦質的聲音,心口又莫名澀澀的。
這一處正好可以看見他,溫潤而澤、謙謙君子,往日也是這般對她笑語晏晏,可到底還是在背地裡捅了她一刀……
白骨想到這,眼神慢慢冷下來,連桌案上也沒能引起她半點興趣。
秦質說著餓,可到底沒吃多少,很多菜連筷子都沒碰過一回便道飽了。
二人也不過待了小半個時辰便起身離開了。
白骨看著秦質一步步離開視線,莫名地眼眶一紅,視線突然就模糊了,連呼吸都莫名覺得壓抑。
視線模糊間,仿佛看見了秦質轉頭看來,眼神似乎落到了這處,她不由一怔眨了眨眼,他已然轉身離開了,似乎剛頭只是自己的錯覺。
桌案上的菜餚一直擺著,也沒見人來收拾,珍饈樓里的小二太忙,收拾來收拾去也沒看見這一處。
白骨一個輕身躍下樑,又悄無聲息跳出了窗子,回頭看了一眼幾乎沒動的一桌菜餚,好多她愛吃的擺在其中一動未動,她眼睫微微一垂,默了半晌終是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秦質出了珍饈樓幾步遠,便道有事與人告辭,迴轉而去,卻見桌案上菜餚半點未動,樑上也空無一人,他步子微微一默頓,神情淡淡漸透幾分落寞。
厚重廣闊的城牆將長街的熱鬧隔去,出了城門入眼無邊的黃泥地,盡頭延綿不絕的茂密樹林,視野極為開闊。
城外沒了城門的阻擋,風大了許多,這個時辰已近黃昏,再出城便要趕夜路,這一路荒郊野外可不安全,進城的人也早進了城,是以現下進城出城的人幾乎沒有。
路上只有白骨一人背著劍出了城門,素白的衣衫被風吹得重重疊疊飄起似要羽化登仙,烏髮飛揚髮絲柔軟如絲綢般光澤,大風沙中慢慢走著的孤瘦身影若隱若現。
風過城牆上排排豎旗,風打在旗面上啦啦作響,聲音低沉壓抑,似在送別故人。
城牆的重疊石梯上,一人手提衣擺,緩步而上,舉止賞心悅目,氣度清貴溫潤,行至城邊便停了下來看向城外。
遠處的人一步步漸行漸遠,變成一個小點,慢慢模糊,天日近黃昏,孤景越蕭瑟。
褚行見秦質這般靜靜看著,像是最後一場送別,他莫名覺得壓抑難受,不由開口問了句,「公子,你為何不把他的蠱解了,說不準他不會走……」
秦質眼睫微微一眨,許久才低聲道:「蠱術對他無用,當初操控過幾次,他未曾被控制,解與不解也沒什麼必要,即便解了他也不會再理我了……」
遠處那個小點越來越小,直至慢慢消失,天光漸沉,所以的一切都歸於平靜,也隱於黑暗之中。
石洞高若通天,頂上畫著張牙舞爪的凶怪壁畫,壁上刻著極大的巨像,一個個皆是凶神惡煞,形狀駭人,人在其腳下如同螻蟻一般渺小。
杜仲與邱蟬子並排而坐,再不似往日那般畏畏縮縮,他在周遭一圈布了毒粉陷阱,距離控制得極好,離得遠了什麼也聽不見,一旦接近這處便會當即毒發身亡。
杜仲看了眼四周見空無一人,俯身對邱蟬子輕聲道:「白骨那處已離開了京都,如今去了巴州。」
邱蟬子摘下那詭異的面具,放在一旁石桌上,皺巴巴的麵皮一如既往的陰翳兇殘,反倒添了幾分疲憊。
坐上廠公並不比以往舒服,如今他形同傀儡,一言一行皆被秦質牽制,根本不敢輕舉妄動,每一日都如坐針氈,寸步難行。
秦質城府太深,太可怕,他現在的東西是他給的,有一日如果要收回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現下這般他只能拉攏杜仲一起對付秦質,即便杜仲也有心思,對他也有威脅,可比之秦質自然是好對付許多。
人嘛,趨利避害,總不能自不量力挑一些註定會讓你輸的對手。
等到解決了秦質,杜仲也必不在話下;當然,杜仲也是這樣想的,二人如今自然和諧許多。
「白骨一定要除掉,否則我們會很被動,秦質此人心思太深,又精通蠱術,再加上白骨這樣的武功,我們便就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一旦秦質又改了心意,欲讓白骨做廠公,我們兩個必定是頭一個……」邱蟬子說著,聲音慢慢輕了下來,伸手在脖子間比了一划,眼神陰冷。
杜仲如何不知這殺雞儆猴的路數,見狀沉著臉默不做聲。
邱蟬子微微一默,卻有幾分難辦,「秦質對白骨有心思,我們不能輕易動手,若是被他發現,我們連反擊的餘地都不會有。」
杜仲聞言暗一沉思,道出心中顧慮,「莫說秦質,那白骨我們也輕易對付不了,要瞞著秦質那處必須要悄無聲息,可白骨武功高強,警惕又高,這麼多年我們皆是勢力平衡,他可不好對付。」
邱蟬子聞言眉間狠皺,也覺難辦,暗廠之間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是秦質的人,是以暗廠的人不能驅使,他們二人離開秦質也必會知道行蹤,一時之間根本無人可用。
杜仲思索片刻,忽而想到一個法子,嘴角一勾笑起,儼然一隻笑面虎,「這些時日肅王的案子直指我們暗廠,朝廷對我們追查地很緊,加之天子的帝師王進生一事又牽扯出來,大理寺那一處一直抓著不放。
當初王進生的任務給了鬼宗,取他性命的也是白骨,我們可以將白骨推出去,利用朝廷來殺他,秦質世家出身,到底不是江湖中人,有家族和朝廷牢牢壓著,即便再厲害也不可能敵過朝廷王法。
朝廷一旦介入其中,手段可就多了,白骨便是生了翅膀也決計逃不出這天羅地網。
我們什麼都不需要做,只有適當的時機透露一些白骨的行蹤,便可坐山觀虎鬥……」
邱蟬子聞言面露讚賞,二人相視一眼不由陰陰笑起,巨大的石洞幽幽迴蕩起讓人悚然的陰森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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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啦~
白骨:「一個人好餓啊,走不動了⊙_⊙」
秦質:「白白,不要離家出走好不好?我給你肉吃。」
白骨:「⊙︿⊙」
滴……
秦質:「白白?」
提示:您的白白離線了。
秦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