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爵位的繼承者

  羅維和尹秀靠在城牆的一角,相對無言。

  他們兩個並沒有抽菸的習慣,所以便只是站著,一時不知道怎麼打發時間好。

  「所以說,尼古拉斯伯爵希望我們去柏靈,找回他的女兒,讓她來繼承家族的爵位?」羅維又向尹秀詢問一遍。

  「他確實是這樣說的。」

  尹秀點頭,「你沒聽錯。」

  「我當然知道我沒聽錯,可我就是怕他說錯了。」

  羅維不解,在場那麼多人,尼古拉斯伯爵卻偏偏要把爵位傳給不在場的女兒,是什麼意思?

  而且他的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如果有這種打算的話,不應該把家族的核心成員都從四面八方召回來嗎?

  偏偏他都已經病入膏肓了,還有一個女兒在柏靈沒回來?

  「他也沒說錯。」

  尹秀雙手插在口袋裡,「他雖然要死了,然而頭腦還清醒,沒有說錯,他就是要叫我們去柏靈一趟,找回他的女兒。」

  「這是條件,對嗎?」

  羅維撓了撓臉,「只要讓那個叫蘿拉芳娜的女人回到敦靈來繼承爵位,尼古拉斯家族便不會倒向紅帝那邊,他是這樣保證的吧?」

  「還不止如此。」

  尹秀微笑道:「我要是找回了蘿拉芳娜,尼古拉斯家族還會幫助我們一塊對付紅帝。」

  「唔?我原以為只靠我們兩個就夠了,我們只是還沒找到紅帝的下落而已。」

  「你以為我們兩個是風雲啊?」

  尹秀看了他一眼,「出來混的,都是一個好漢三個樁,我們才兩個人,紅帝手下多少人馬啊?你不如說讓我單槍匹馬去跟紅帝決鬥好了。」

  「我倒是願意他這樣做,可人家不一定會這樣的坦蕩。」

  羅維嘆氣道:「畢竟那王八蛋躲躲藏藏,神秘的很啊。」

  「所以才需要你這位,來自西九龍的福爾摩斯找出他的蹤跡。」

  尹秀拍拍他肩膀,「勇探,我對你有信心。」

  「你都這樣說了,難不成我還能拒絕你?」羅維笑道。

  兩人說話的時候,約瑟夫沉默著走上城牆。

  這時候,尹秀瞥見在他們的腳底下,古堡內一片匆忙,女人們已將頭上的黑紗蓋在了臉上。

  「尼古拉斯伯爵,往生了。」約瑟夫面色沉重。

  「節哀。」

  尹秀應了一聲,便無後話。

  因為他與羅維,實在是和整個尼古拉斯家族都扯不上關係,所以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

  他不說話,約瑟夫卻是開口道:「去柏靈的馬車已經為兩位準備好了,現在就出發?」

  「這麼快?」

  羅維有些訝異,不過叫他訝異的不是車馬準備的速度之快,而是約瑟夫的態度。

  約瑟夫也是尼古拉斯伯爵眾多子女中的一個,之前他就曾聽說過,尼古拉斯伯爵有多達十一個子女。

  在大部份人都死了的狀況下,約瑟夫本應該是繼承人的強有力競爭者。

  然而伯爵一句話便把血裔領袖的位置,傳給了壓根不在現場的蘿拉芳娜,就是羅維這個外人,也難免感到了異樣。

  「眼下不是想那些無關緊要事情的時候。」

  約瑟夫還是神色平靜,「尼古拉斯家族都快消失了,眼下誰來繼承伯爵的位置,又有什麼要緊的?」

  「你的意思是,你其實沒打算放棄?」尹秀問他。

  「那是當然。」

  約瑟夫看了他一眼,「不過這是之後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還是把蘿拉芳娜,我的妹妹,把她帶回來,我們需要她來繼承伯爵的位置。」

  「你這樣的話,大家都省事了。」

  尹秀微笑道:「馬車在哪裡?」

  「就在那道門的後邊。」

  約瑟夫指了一個方向,「很隱秘的位置,不會叫別人知道。」

  「隱秘?」

  尹秀搖搖頭,「一般來說,當一個人說了隱秘的時候,不管是事情還是地點,都不會再跟這個詞沾上關係。」

  「你是說,已經有人發現了?」

  「或許盯上我們了也說不定,不過沒關係。」

  尹秀和羅維走下台階,「因為這都是一定會發生的事情,區別只是晚一點或者早一點,僅此而已。」

  約瑟夫思考著尹秀這話的意思,再抬頭時他們已穿過了門,正往門後邊走去。

  於他而言,這實在是幾百年人生之中最漫長的一個晚上,因為他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又遇見了兩個奇怪的東方人。

  然而對尹秀來說,這個晚上卻還未過去呢。

  馬車夫下車,將尹秀和羅維迎上去後,又沖他們恭敬說道:「兩位先生,我們現在就往柏靈去,可以嗎?」

  「越快越好,」尹秀點頭,「我希望天一亮,我們就在柏靈了。」

  「先生,倒也沒那麼快,不過如果順利的話,我們早上的時候,便可以在火輪船上吃早餐了。」

  「你們也吃早餐的嗎?」羅維突然問道。

  「唔……」

  車夫突然頓住,好半天才尷尬道:「我是三天吃一頓飯,偶爾一個禮拜就吃點小甜點,比如果凍,布丁什麼的。」

  「大概就跟我們吃毛血旺,豬血糕什麼的一樣。」羅維低聲解釋道。

  「你這樣說的話,以後我可不願意吃這幾樣東西了。」尹秀搖搖頭。

  馬夫顯然不知道羅維說的是什麼東西,但仍舊覺得有趣,對他來說,這兩位遠東的來客,這也是他百年來見過的最有趣的客人了。

  他一揚鞭子,兩匹駝馬便吭哧吭哧地跑動起來,拉動馬車。

  「對了,兩位先生,在右手邊的坐墊底下,有一瓶琴酒,如果想做一個好夢的話,它應該可以幫到你們。」

  「下雨遞傘,還有這種好事?」

  尹秀正要彎腰去拿時,卻又突然想起什麼,警覺道:「你們不會往裡面加了什麼東西吧?就像果凍,布丁一類的?」

  「只有琴酒,先生。」

  馬夫應道:「正宗的敦靈干琴酒,沒別的。」

  「那我就放心了。」

  儘管嘴上這樣說,尹秀從座位底下拿出那瓶清澈透明的琴酒時,還是看了看,以確保馬夫真的沒往裡頭加料。

  「這麼緊張的時候,喝酒好嗎?」羅維問道。

  尹秀不知道從哪裡摸出兩個杯子,「就是這麼緊張的時候,才應該先喝一杯慶祝。」

  「慶祝什麼?」

  「當然是慶祝我們馬上就要找到紅帝了。」

  尹秀倒了兩杯酒,一口將自己酒杯里的一飲而盡,吐出一口白氣。

  「一股子青草在馬糞里滾過的味道。」

  尹秀吐了吐舌頭。

  羅維抿了一口,也眉頭緊皺。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似乎上了癮,羅維又嘗了一口,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我是說,一直跟在我們後邊的那些人,好像蒼蠅一樣,不先把他們料理了嗎?」

  「隨他們去吧。」

  尹秀透過車窗的縫隙,看了一眼外邊。

  夜色昏沉,兩邊是不斷隨著實視線往後退的林子,冬天裡,樹上的葉子已掉光了,使得這些樹好像一個個張牙舞爪的屍體。

  在這些相互交錯,位置複雜的枝丫之中,有什麼東西正在飛行,跳躍,遠遠地跟隨著尹秀他們的馬車,高速行進的同時又儘量隱藏著自己的身形。

  「尹秀,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羅維若有所思,「因為你說過,不需要隱秘行事,因為再怎麼隱秘,最後也是會被發現的,所以其實這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因為你已算到了。」

  【要真是在我的計劃之中,這時候我已經把靴子踩到紅帝的臉上了。】

  尹秀笑笑,「畢竟我會紫微斗數的嘛,什麼算不到?」

  「好像也是。」

  羅維信以為真,又將杯子裡的酒一口飲盡,隨後五官糾結在一起。

  「這酒,簡直好像誰把松樹枝丟在油漆桶里泡了一個月一樣,只喝一口,我便感覺喉嚨都要爛掉了。」

  「那你算是把這酒喝明白了。」

  尹秀揚了揚手裡的酒瓶,「再來一點?」

  「不要太多。」

  羅維把杯子遞過去。

  ……

  「我感覺這裡頭好像飄著一隻只的綠螞蟻,喝下去真的會死人的。」

  劉半仙皺著眉頭,將酒杯里的酒展示給任七看。

  任七卻不管他,自顧自把手裡的酒一飲而盡,之後才問道:「話說,我們已經在鎮上等了三天,就是桃花都快開了,你要等的人,怎麼還不來?」

  頓了頓,他又說道:「該不會是死了吧?」

  「我呸!」

  劉半仙啐了一口,「你死他都未死啊,整個南疆最出名的大和尚,哪那麼容易死的?」

  「大和尚?那我肯定不認識」

  任七搖搖頭,繼續喝酒,又往嘴裡丟了一顆花生米,「這酒,得燙著喝才好,冷酒喝著好像老鼠死在土裡一個星期。」

  「那你又不讓人傢伙計給燙一下?」

  劉半仙盯著酒里星星點點的漂浮物,一時也不知道要不要喝下去。

  「因為冷酒醒神,熱酒睏倦。」

  任七看向四周,眼神冷漠,「這一次,我們只有兩個人,誰出了差錯,只有另一個人能幫他兜底,要是兩人都出了錯,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

  「要不是知道朝廷那邊派人追殺我,我還想著在港島待著,或者就跟著尹哥仔去大馬好了,當做度假。」

  「度假?」

  任七斜他一眼,「眼下我們可沒有那樣的閒暇了,你不去做,朝廷就去做了。」

  「那他們以前又不做?偏偏要等我們來了,把青帝子奪取了,他們才行動起來?」劉半仙不解。

  「因為朝廷是賤骨頭,不打不動彈的。」

  任七冷冷道:「你不用鞭子把它抽疼了,這些王爺大臣便永遠沉浸在美夢裡頭,叫不醒。

  可要是你真把它抽醒了,朝廷的力量和行動速度,又會叫所有人驚訝,並且害怕。」

  「這我也知道,所以我才火急火燎來到了這裡,不是嗎?」

  「是嗎?」

  任七看他一眼,只感覺連劉半仙自己都不會相信這個說法。

  「怎樣都好,如果真的叫我們找到了黑帝,應該怎麼辦?」

  「兩個辦法。」

  劉半仙伸出兩根手指,「我們寫封信,叫尹哥仔來這裡,由他將黑帝子收服。

  或者,我們把黑帝子的馭者綁起來,帶回港島去。」

  「這兩樣都不保險。」

  任七卻是否定他,「你寫封信到大馬去,先不說過去的船會不會遇上颳風大雨,一個月都到不了,就算是真的送到了,等尹秀從大馬趕過來,夏天都快到了,又怎麼來得及?

  就算你把他綁著帶回港島,能成為龍帝子馭者的人,是幾根麻繩便能綁住的?」

  「那要不換成鐵鏈?」劉半仙也在認真思考。

  「不用費那個勁。」

  任七冷笑,「我不是有劍嗎?等抓到黑帝子的馭者,把他的手腳砍掉,嘴裡插一根管子每天灌點湯水,保證他還有一口氣留著不就行了?」

  劉半仙下意識摸了摸胳膊,驚恐道:「還好我身上沒什麼青帝子黑帝子的,不然落你手裡真是生不如死啊。」

  任七剛才那個建議似乎真的不是在開玩笑,而是認真考慮過的。

  就在劉半仙還想說什麼的時候,有個小和尚走了進來,靠近櫃檯。

  「師父,我們這裡沒有齋菜,請去別家吧!」掌柜叫苦道。

  「我不是來化緣的。」

  儘管已面有菜色,然而小和尚還是保持著姿態,不卑不亢。

  「您這裡,有沒有住著一位叫劉安迪的施主?」

  「這我哪知道啊?名字這麼怪的?唱戲的啊?」

  掌柜翻了翻本子,又抬頭喊道:「劉安迪,劉安迪,在不在,有人找你!」

  「在這裡!」

  劉半仙舉手,「我就是劉安迪啊!」

  「你什麼時候叫這麼一個名字了?」任七好奇道。

  「藝名,藝名啊。」

  劉半仙咧嘴,「這年頭出來混,總得有個化名防身啊。」

  那和尚看劉半仙舉手,幾步小跑過來,沖他雙手行禮道:「您就是劉施主?」

  「就是我啊,如假包換啊。」

  劉半仙高興道:「師父,你是了空大和尚的弟子?」

  「那就對了。」

  和尚眼睛放光,顯然是因為完成了任務而有些高興。

  「我的師父在腳趾的千佛寺,恭候大駕多時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