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沒有時間感慨這些人的悲慘遭遇,他帶著慕燕然隨便找了家酒館坐下。
簡單要了些食物之後,周正便拿出一塊銀子道:「小二哥,找你打聽點事。」
看到銀子,店小二眼前一亮:「客官您說!」
周正指了指城外道:「我有個商隊,想要去西夏做生意,因為是第一次去,所以想找個領路的,不知你有沒有人選推薦?」
店小二聞言眉飛色舞道:「客官,您這可算是問對人了,我們後院正好有個人。」
「他就是專門帶商隊去西夏做生意的,已經二十多年了,從未失手過,不管做什麼生意,都能滿載而歸!」
聽到這話,周正和慕燕然都來了興趣。
「那把他叫來吧!」周正將銀子放到了桌上。
然而,店小二看看銀子,又看看周正,有些為難道:「客官,此人雖有本事,但脾氣有些古怪,您要是想讓他帶路,得親自去請。」
有本事的人,脾氣古怪一些也屬正常,這點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周正直接將銀子丟到了店小二懷中,然後道:「前面帶路。」
很快,店小二便將二人帶到了後院的柴房之中。
「安圖魯,來生意了,趕緊起來吧!」
店小二叫了一聲,然後便對周正笑道:「他叫安圖魯,就住在這,您自己聊吧!」
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周正手中的銀子上。
周正也不墨跡,直接將銀子遞了過去。
再看柴房內,只見一名蓬頭垢面的中年人,正躺在柴堆中呼呼大睡。
旁邊還有一個倒地的酒壺,裡面的酒已經撒乾淨了,地面一片濕潤。
「這傢伙,身上好髒!」慕燕然嫌棄的擺了擺手。
周正則沒在意,他開口道:「安圖魯?」
地上的人只是以鼾聲回應。
無奈,周正只得上前晃了晃對方,然後又叫道:「安圖魯?」
這下對方終於有了反應,他蹭了蹭脊背的搔癢,然後道:「誰啊!」
周正道:「我們打算去西夏做筆生意,要請你來做嚮導。」
原以為對方聽到有生意,應該會打起精神來,然而,這傢伙聞言卻只是沒好氣道:「沒空,沒看見我睡覺呢嘛。」
說罷,這傢伙便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慕燕然見他這幅邋遢的樣子,便翻了翻白眼道:「這傢伙,又髒又臭又懶,還是換個人吧。」
然而,周正卻不為所動,他就站在那直勾勾的盯著這個安圖魯。
後者剛開始還鼾聲如雷,但很快,鼾聲便停了下來。
又過了一會,安圖魯睜開雙眼看向周正:「你看我作甚?」
周正淡然道:「這又不是你的地方,我站在這礙你何事?」
安圖魯眼睛一瞪,道:「我就睡在這,這就是我的地方,現在請你出去。」
「我就不走!」周正雙手抱胸,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安圖魯急了,他站起身來似是想要動手,然而,當來到周正面前與之對視,他才發現,眼前這年輕人身材雖不起眼,但目光中的那股子英氣卻十分嚇人。
安圖魯沒敢動手,只是與之對視,片刻之後,這傢伙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有什麼事趕緊說吧,我忙得很。」
周正再次重複道:「我們打算去西夏做筆生意,想請你做嚮導,價錢方面好商量。」
安圖魯不知從地上撿起了什麼東西,開始剔牙。
周正也不急,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他。
旁邊的慕燕然也不再多說什麼,安靜的看著二人鬥法。
又過了一會,安圖魯終於開口,他問道:「做什麼生意?」
「牛羊!」周正依舊沒有透底,畢竟軍馬交易算是比較敏感的東西,這裡龍蛇混雜,若是走漏了風聲,被人盯上會比較麻煩。
安圖魯盯著周正看了一會,然後挑眉道:「要多少。」
「很多。」周正道。
「很多是多少?我是按著貨物比例收費的。」安圖魯一幅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
周正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怎麼也有幾萬兩銀子的貨品吧。」
安圖魯兩隻眼睛開始嘀哩咕嚕亂轉,估計是在思索什麼。
片刻之後,他伸出了一根手指道:「一千兩銀子,如何?」
周正一聽笑了,他說道:「我只是說價錢好商量,可沒讓你漫天要價,一千兩銀子,我都能雇十個人了。」
安圖魯一聽來了脾氣,他雙手抱胸道:「就一千兩,愛去不去,你若要去找別人,也請便。」
周正還想說什麼,但一旁的慕燕然卻道:「一千兩就一千兩,不過事先說好,你只管帶路,有什麼事要聽我們的。」
見慕燕然答應,安圖魯立刻喜笑顏開:「好說好說,我們都是朋友嘛。」
周正無言,一千兩銀子都夠白溝屯花銷一個月的了,結果這丫頭說送就送出去了。
不過,既然已經答應,周正也不好再反悔,只得認下。
「你們稍等一會,我收拾一下東西,就和你們一起去。」
說罷,安圖魯屁顛屁顛的離去。
「我說,你剛才不是還要換人的嘛,怎麼現在張口就答應他了。」周正看嚮慕燕然道。
後者將手放到了後腦勺上:「我覺得此人應該有些本事。」
「何以見得?」周正挑眉。
慕燕然看向周正,一本正經的說道:「直覺!」
周正滿頭黑線。
眼見周正不高興,慕燕然打著哈哈道:「哎呀,不就是一千兩銀子嘛,這筆生意若能做成,價值又何止一千兩,做生意不能太吝嗇。」
周正無語,好傢夥,感情掏錢的不是你,
不過也無所謂了,如她所言,這傢伙若是真能帶他買來戰馬,一千兩銀子也便一千兩銀子吧。
很快,安圖魯便換了身行頭走了出來。
這時周正也才看清他的真容。
這傢伙身材不高且精瘦精瘦的,鬍鬚留的很長,臉上縱橫交錯的滿是皺紋,膚色也很黑,估計是常年風吹日曬留下的。
他身穿一件皮坎肩,頭戴大氈帽,背上還掛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裹,腰間則是一個水壺和一把半尺長的匕首。
在找到周正之後,這傢伙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道:「好了,我的朋友,我們可以出發了。」
周正微笑:「好。」
在西涼關休息了一天,周正的隊伍便在安圖魯的帶領下進入了草原。
黃河百害唯富一套。
廣袤的河套平原上水草豐茂,成群結隊的野馬、黃羊、梅花鹿在穿行。
天上雄鷹翱翔,時不時俯衝而下,去捕獵草原上的野物。
安圖魯騎在馬上,一邊走一邊介紹道:「再往前二十里有一個草場,那裡有人售賣牛羊!但價錢你們要自己來談,這個我是不管的。」
周正道:「這是自然。」
車隊的速度很快,二十里距離幾個時辰便到了,到這果然看到一片帳篷在此駐紮。
帳篷周圍則是大片的牛羊群。
周正掃了幾眼,並未看到馬的蹤影,就是有也只是零星幾隻,顯然是牧民們自己騎乘的。
見狀,周正問道:「怎麼只有牛羊,沒有馬?」
「馬?」安圖魯尖叫出聲,他說道:「之前你只是說要牛羊,可沒說要馬!」
這是,慕燕然湊了上來道:「沒說要馬,不代表我們不要馬,若只是要些牛羊,憑什麼給你一千兩銀子!」
此話一出,隨行的魯大壯和何必當即瞪圓了眼睛。
「一千兩!你是說讓他帶帶路就要給他一千兩銀子!」
就連李沐白也是一臉驚訝:「我說周兄,你這錢是多的沒地方花了吧!」
對此周正也只能無奈的聳了聳肩膀:「我本來是想砍砍價的,誰讓她答應了呢!」
周正看嚮慕燕然。
對於住在周正家的這個丫頭,旁人確是不好說什麼。
所以,眾人便將不善的目光投向了安圖魯,那意思是在說:你丫憑什麼要一千兩銀子?
安圖魯被眾人盯得有些發毛,他策動馬匹後退了兩步道:「你們要幹嘛?我安圖魯做生意是講究誠信的,說是牛羊就是牛羊,沒有馬,你們要是覺得貴,那你們就自己在這草原上轉吧,我要回去了!」
周正沒說話,只是看了何必和魯大壯一眼。
後者隨即會意攔住了安圖魯的去路。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那麼容易?」
「就是,要走可以,帶我們買到馬先!」
與此同時,其他的兵卒們也全都圍了上來。
安圖魯乾癟的臉上滿是憤怒:「喂,這就是你們對待朋友的禮貌嗎?我不帶路了,你們殺了我吧!」
說罷,安圖魯坐在馬上開始抬頭看天,做出了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
周正自然不會殺了他,若真把他宰了,那他們這些人,怕是要交代在這片草原之中。
他從懷中拿出一包銀子顛了顛,銀子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
安圖魯的目光當即被吸引了過來,他盯著周正的包裹開始猛咽吐沫。
見他有些意動,周正便道:「我的朋友,我也是講誠信的,這是五百兩銀子,可以先給你這些,等你帶我們買到足夠的馬匹之後,剩下的可以一併交給你。」
「當然,你也可以現在離去,不過這錢可就沒有了,反正我們出關不遠,大不了回去之後,我們再找一個願意帶我們去購買馬匹的人。」
「怎麼樣,這生意你是做還是不做?」
安圖魯看了看銀子,又看了看周正背後那幾十輛大車的車隊。
猶豫片刻之後,他開口道:「若是購買牛羊,沒人管,但若是購買馬匹,不管是西夏還是大乾,都會有人來查。」
「我做你們這生意是要擔風險的,一千兩銀子肯定不夠,我要加錢。」
此話一出,魯大壯立刻橫眉瞪目道:「你還加錢,我加你個棒槌你信不信!」
何必也唱雙簧道:「將軍,此人明顯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依我看宰了他,另找他人算了。」
蔣英這時也湊了過來,他扛著烏鐵棍道:「就是,宰了他算了,我看他也不是什么正經人,就是宰了也沒人管!」
說話間,三人已經開始往安圖魯身邊湊了,看那架勢,大有要動手的意思。
然而,安圖魯卻絲毫不慌,他說道:「殺了我,整個西涼關,再沒有一個人敢給你們帶路!你們就準備死在這片草原上吧。」
說罷,他又梗起了脖子,一副愛咋咋地的樣子。
黑臉扮過了,接下來就是紅臉了。
周正語重心長道:「我的朋友,談錢太傷感情了!」
「我和你明說吧,我們是從河東道過來的,這次來就是為了從西夏購買戰馬,這次只是前來看看,少量購買一些。」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今後我們要經常來這裡購買,如果你的服務足夠好的話,我們每次來都會找你帶路,價錢也會按著現在這個價錢給你。」
「可若是你獅子大開口,哪怕這次你賺到了錢,卻會永遠失去我們這一個大客戶,如何抉擇,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
安圖魯聞言目光飄忽起來,一番猶豫之後,他似是十分為難的點了點頭道:「好吧好吧,看在長生天的份上,這次就幫你帶路吧!」
「不過有些話可要先說好,若有什麼麻煩,我可不負責。」
周正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是自然!」
商定之後,安圖魯左右看了看地形,然後道:「這裡沒有馬,我們需要越過最遠處的那片山包,過了山包便是一片大大的牧場,運氣好的話,應該可以看到養馬的牧民!」
說吧,安圖魯便一馬當先的開始帶路。
看著這傢伙遠去的背影,周正來到了李沐白身旁道:「李兄,這傢伙沒那麼老實,還請幫忙盯著他些。」
李沐白亦是點頭道:「看出來了,從進隊伍開始,這傢伙的眼睛就嘀哩咕嚕亂轉。」
「放心,我跟著他,敢鬧事,我打得他親媽都不認識。」
說罷,李沐白便策馬跟了上去。
隨後,周正便讓魯大壯等人安排車隊轉向。
慕燕然則湊到周正身旁道:「喂,這一傢伙剛才是說看在長生天的份上是吧。」
周正回想了一下,然後點頭道:「是說的長生天,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慕燕然思索片刻後,說道:「長生天是草原深處一個名為蒙古的部族所信奉的神明,看來,這傢伙應該是那個部族的族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