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北上,來到雁盪山附近的時候,便見這裡已經有民工在開鑿城池的地基了,同時還有大量磚石堆積在那裡,顯然是準備在這建造新城。
新城的選址正是之前周正所挑選的那塊連接三條官道的地方,這裡道路運輸十分方便,看清理之後的面積,估計四面城牆,每面長度都有千米的樣子,就面積而言,絕對算得上是一座大城,如果能修建完成,今後北境將再多一座雄關。
不過,這都和周正沒什麼關係了。
看了幾眼之後,周正撥馬繼續北上。
沿途可以看到,很多地方都在修建防禦用的堡壘,顯然,這些也是陸瑾的傑作。
他讓各個軍屯整修堡壘,就是防止遼軍南下的時候,他們各大軍屯的兵卒們,沒有地方躲藏。
就戰術性而言,這種堡壘沒什麼錯誤。
但如果站在戰略眼光上看,周正只覺這些堡壘像是一個個偌大的棺材。
遼軍擅長野戰,在野戰軍力無法與之抗衡的情況下,修建這些堡壘,也只能抵擋對方小規模進攻。
如果遼軍大規模進犯,這些堡壘是擋不住的,到那時,這些堡壘的最終結果,也只能是被人逐個擊破,不過這就不是周正能考慮的事情了。
也或許陸瑾能有其他應對的辦法。
等來到鎮北關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周正徑直走到總兵衙門送上拜帖。
負責守門的下人看到後,只是冷漠的說了一句道:「在這等著吧。」
周正也沒說什麼,安然的站在門外等待。
原以為陸瑾要晾上自己一段時間,然而,那人進去沒多久,便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原本冷淡的臉色也變得熱情起來。
「周大人快裡面請,陸總兵正等著您呢。」
雖有些意外,不過周正也沒多想,直挺挺的走了進去。
來到陸瑾的書房,他正在伏案處理文書,見周正進來,他也只是掃了一眼道:「有什麼事,說罷。」
周正也不廢話,直接把寧德的書信遞了上去。
看到書信,陸瑾愣了一下,他並沒有立刻拆書信,而是抬頭看向周正道:「這信里寫的是什麼?」
周正直言道:「我要買些戰馬,和寧侯爺商量了一下之後,寧侯爺說,這事還要你幫忙,這是他寫給你的信!」
聽到這話,陸瑾才把信拆開。
兩三眼看完了書信之後,陸瑾隨即拿出一張紙來便開始書寫。
一邊寫,他一邊問道:「寧德給了你多少銀兩,讓你買馬?」
臨行前,寧德也曾想到陸瑾會詢問這筆錢的來源,所以便特意把錢套到了自己頭上以掩人耳目。
當然,周正也不可能將三十多萬兩銀子全都買成戰馬,於是他便故意少說了一些道:「大概十五萬兩吧。」
陸瑾的筆頓了頓,然後道:「按他信上的意思,這十五萬兩不管能買多少馬匹,他都要一千匹,剩下的全部歸你?」
「正是!」周正點頭道,這也是二人商量之後的話術。
只不過,這話忽悠陸瑾似乎不太管用,他輕笑了一聲,然後道:「既然他要一千匹,那我也要一千匹,剩下的歸你,怎麼樣?」
此話一出,周正臉都綠了,他瞪眼道:「總共十幾萬兩銀子,去買都未必能買到兩千匹,我哪裡能再找來一千匹給你?」
陸瑾搖了搖頭道:「未必買不到,西夏多草場,戰馬要便宜許多,十五萬兩銀子買來三千匹戰馬也不無可能。」
「我和他各一千匹,你自己還能留一千匹,算下來也絕對不虧!」
「若你不能拿出這一千匹馬來,那抱歉,這條子我也不能批。」
「我雖是鎮北關總兵,但這種馬市也需上報朝廷,更需要上下打點一番,你若覺得不成,那還是把銀子給寧東侯退回去吧!」
說罷,陸瑾便將寫了一半的紙收了回去。
此時的周正,驀然想到的是寧德在寫書信時,那滿臉壞笑的表情。
好小子,原來在這等著自己呢!
給你寧德一千匹,是看在你幫我掩蓋秘密的份上,可你陸瑾又憑什麼要我一千匹戰馬?真當我的錢是大風颳來的?
想到這,周正強硬道:「既然陸大人不肯行方便,那我就打擾了!」
說罷,周正便要離去。
反正銀子在他手上,接下來他還是能想幹嘛幹嘛,這生意黃了也就黃了,寧德就算問他,他也能據實直言。
眼見周正真的要走,陸瑾也皺起了眉頭。
他原以為,這傢伙去趟魏州,脾氣能收斂一些,想不到,這傢伙轉了一圈之後,行市還見長,脾氣比之前更火爆了!
「站住!」陸瑾沉聲呵斥。
周正止步:「陸總兵還有何賜教?」
陸瑾瞪了他一眼,說道:「這戰馬,你真不買了?」
周正冷笑:「呵,我去趟西夏少說兩三個月,來回奔波下來,一匹馬賺不到,還要倒貼幾百匹,這生意,誰做?」
「要馬可以,拿銀子來,你也給我十五萬兩白銀,我便給你一千匹戰馬。」
陸瑾聞言鬍子都翹起來了,好傢夥,敲竹槓敲到我頭上來了,漫說你能不能買到馬匹,就算是真能買到,也不可能以十五萬兩一千匹的價格給你。
雖心中溫怒,但陸瑾卻也沒再繼續糾纏,他提起筆來將那書信寫完,然後又拿出了一塊令牌一同交到了周正手裡。
「信出關的時候用,令牌入關的時候用,若有人問起,便說是鎮北關的軍馬,若有人要打這些馬的主意,便把這令牌亮給他們看。」
「明白了嗎?」
看著手中的書信,以及那張寫著鎮北關三個大字的令牌,周正臉上閃過一抹異色。
這傢伙之前不是說不管我的事嘛,怎麼這次連總兵的隨身令牌都給我了。
見周正不語,陸瑾又道:「怎麼,還不明白?」
周正將這兩樣東西收了起來,然後道:「明白了。」
末了,周正又看向陸瑾,有些不放心的補上一句道:「那戰馬,你真不要了!」
陸瑾冷笑:「我倒是想要,可你給嗎?」
「不給。」周正言辭拒絕,隨後他話鋒一轉又道:「若是你出銀子,我應該還能給你捎來一些。」
「少廢話,寧德信你,我可不信,鬼知道你能不能買來馬匹,若沒有其他事趕緊走吧!」陸瑾直接開始趕人。
周正也不再廢話,轉頭便要離去。
這時,陸瑾突然又叫住了他。
「等等!」
「還有事?」周正皺眉。
陸瑾皺眉猶豫了一下,最終只是搖了搖頭道:「沒事,你走吧。」
周正大步離去,連告辭的話都沒說。
目送周正離去之後,陸瑾又回到了桌案前,他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下了【白壁關】三個字。
又思索了片刻,他又在下面寫下了「周正」二字。
良久之後,他又無奈的搖了搖頭,將紙撕了個粉碎。
「師爺!」陸瑾叫了一聲。
徐征急忙跑了進來:「爵爺何事?」
陸瑾猶豫了一下,又擺擺手道:「算了,沒事你下去吧!」
想到剛剛離去的周正,再看看滿臉猶豫的陸瑾,徐征心中已然明了,自己家爵爺的意思了。
於是,他便說道:「爵爺是不是還打算將那小子收入麾下?若是如此,我便再去敲打敲打他?」
聽到這話,陸瑾的目光變得凌厲起來,他沉聲道:「敲打?哼,若是僅憑敲打便能收服他,一個月前我便將他納入麾下了。」
徐征也沒想到陸瑾竟會生氣,他趕忙低頭道:「爵爺說得對,是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陸瑾也沒過多苛責,只是道:「好了,今後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了,退下吧。」
「是!」徐征緩步退了出去。
陸瑾沉思良久之後,最終也只能是無奈搖頭。
周正不會選擇在他面前低頭,他陸瑾更不會向周正認錯。
接下來,還是要在戰場之上,分出勝負了。
……
雁盪山下。
兩輛滿載的馬車正緩緩向白溝屯駛去。
徐裴找到江九兒道明來意之後,江九兒並未驚動其他人,而是安排徐裴將車子隱藏到了一處山溝之中,這山溝從外面進入需要轉好幾個彎才能進去,十分隱蔽,一般人根本不會來這。
但從山上往下看,一眼便能看到,所以這裡也儲存著江九兒山寨的許多糧食。
如今公文已經拿到,周正便找到了徐裴,讓他來把銀兩取出來。
車子遠去之後,周正對著江九兒拱了拱手道:「多謝!」
江九兒一身紅衣手持馬鞭負手而立:「單謝謝就完了?」
周正一怔:「呃!你還想要什麼?」
江九兒美眸流轉,片刻後,她抬眼說道:「我聽說西夏娘們個頂個漂亮水靈,而我山上的兄弟們基本上都打著光棍,你要是真想謝我,不如給我弄些西夏娘們回來,怎麼樣!」
周正聽的嘴角抽搐,他心道:我是去買馬,又不是去買馬子。
見他這副表情,江九兒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好了好了,不和你逗樂了,西夏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又能有什麼好東西。」
「再說了,這點小事我真找你要謝禮,那今後萬一求到你頭上,你還不獅子大開口啊!」
此話一出,周正也笑了。
「告辭!」
「保重!」
互相拱手之後,周正便跟上了馬車的腳步。
目送著周正遠去,江九兒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
「嘶聿聿!」棗紅馬發出了一聲哀鳴,然後便湊到了江九兒身旁,用臉頰蹭了蹭江九兒的胳膊。
後者輕輕的摸了摸馬頭,然後呢喃道:「那傢伙去西夏買馬,自己卻連匹像樣的馬都沒有,去了豈不丟人現眼?」
說到這,江九兒的目光落到了棗紅馬身上。
「馬兒馬兒,我身上還擔著山寨的事情,去不得西夏,不如你便替我去一趟吧。」
「嘶聿聿!」棗紅馬叫了一聲。
江九兒露出了笑臉:「你答應了。」
棗紅馬又輕嘶了一聲。
江九兒見狀直接撒開了韁繩道:「好了,那你便去替我看著他吧。」
隨後,那棗紅馬似是真的通了人性一般,自己叼著韁繩向著周正離去的方向大步而去。
目送馬兒遠去之後,江九兒拍了拍手,便樂呵呵的向著山上走去。
她沒注意到,在樹林暗處,一道身影正巧潛在那裡,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看來這小狐狸是看上那個姓周的了,既然你看上了他,那憑什麼山寨還是你說了算?」
說到這,那人的眼睛閃過一抹寒光。
另一邊,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周正便聽到背後有馬蹄聲傳來。
扭頭一看,赫然是江九兒那匹棗紅馬。
「停下!」周正趕忙叫停車隊,隨後,那棗紅馬也快步趕了過來。
剛看到馬匹的時候,周正還心中一驚。
只見其馬,未見其人,難道江九兒出事了?
可當看到棗紅馬將嘴裡的韁繩遞給自己的時候,周正這才明白它的意思。
「你是說要跟我走?」
周正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棗紅馬先是點了點頭,隨後便挪動了一下蹄子,甩了甩尾巴。
這時,同行的蔣英道:「老大,他這是讓你上馬呢!」
蔣英也是懂馬之人,不然的話,他也不會發掘出他自己的那匹順拐黑馬。
周正牽著韁繩翻身上馬,那棗紅馬便不緊不慢的融入到車隊之中。
看到這一幕,蔣英一臉驚奇道:「嘖嘖,這麼通人性的馬還真是少見啊!老大,哪來的?」
周正懶得細說,只是隨口道:「朋友的。」
「女的吧!」蔣英一臉曖昧。
周正眼睛一瞪,呵斥道:「去去去,一邊玩去!」
騎在棗紅馬上,周正也開始思索江九兒把馬送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她在暗示我送她幾匹馬?」
回到白溝屯,周正便開始清點人馬。
這次他打算帶二十五萬兩白銀前去,剩下大概還有十萬兩白銀藏在屯子內等以後花銷的時候使用。
二十五萬兩白銀少說也能買來三千匹戰馬,這麼多馬就不是周正能控制得住了,最少也得帶幾百人前去,才能將馬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