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暴露

  安排好一切,周正又一把火將那些車子全部燒掉,隨後,便隱入到了密林之中。

  當周正離去,一道身影也如夜梟一般,從高聳的樹枝上落了下來。

  「這傢伙,真是有點意思,看來這人情又還不上了。」

  說罷,黑影將雙劍收起,揚長而去。

  ……

  次日清晨,這場驚天劫案的倖存者來到了河東道衙門報案。

  然而,此時的河東道衙門早已被圍的里三十層,外三十層。

  清晨,當看到泰亨錢莊大門緊閉之後,那些存錢的百姓們,便意識到不好,強行闖進去之後,他們便發現,裡面早已人去樓空。

  意識到被騙的百姓們立即去河東道衙門報案,這些人足有上千。

  莫說是人,就是耗子也擠不進去。

  原本,那些人也只是找衙役們鬧騰,可當那些帳房、馬夫們進入城內之後,立即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哎,這幫孫子不是在這嘛,快抓住他們!」

  有人吆喝了一聲之後,無數的百姓一擁而上,將這些人團團圍住。

  此時,百姓們也全都清醒過來了,他們不再奢求高額的利息,只求對方能把本錢還給自己。

  帳房馬夫們也知道,此時若是告訴他們實情,估計自己要被打成齏粉,於是這些人趕忙說道:「你們的錢全在城外,全在城外!」

  帳房們原以為這樣便能應付過去,然而,這些老百姓們可不傻,直接帶著他們便向城外揚長而去。

  節度使衙門之內,仇東山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作為整個河東道的一把手,仇東山也是收了他們銀子的,自然也知道這些人背後是沈觀沈公公。

  只是他萬沒想到,這幫孫子跑就跑吧,居然連聲招呼都不打弄得自己毫無準備,被這些老百姓們堵在了這裡。

  若是早知道,他起碼還能出去避避。

  就在他頭疼之際,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大人,不好了!」

  仇東山臉色一變:「怎麼了?他們衝進來了?」

  衙役臉色難看道:「沒有。」

  「那你說什麼不好了?」仇東山拍著桌子說道。

  衙役忙道:「昨天劉公公他們不是連夜跑了嘛。」

  「是啊,怎麼了?」仇東山道。

  衙役拍著大腿道:「他們在半路上被人劫了,剛才原本打算來報案來著,結果被那些刁民碰上,現在,劉公公的人已經被刁民綁著去城外了!」

  等衙役說完,仇東山臉都綠了。

  前幾日城中便有好幾家富戶被趕盡殺絕,至今沒抓到兇手,如今沈觀沈公公的人又被劫了,自己這河東道節度使,怕是要做到頭了。

  短暫驚慌之後,仇東山很快抓住重點道:「劉公公怎麼樣?他們的錢怎麼樣?」

  衙役搖頭:「不知道,不過我已經派人去城外了!」

  能做到節度使的,絕非泛泛之輩。

  在房間內來回踱步幾圈之後,仇東山便有了主意。

  他安排道:「你速去寧東侯府上,告訴寧侯爺,就說有暴民在城外行兇,讓他趕緊派兵前去鎮壓。」

  「再招呼衙門內的其他人,有個算一個,全都給我去城外待命!」

  ……

  城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寧德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他卻並沒有任何動作。

  當初劉三金來河東道拜碼頭的時候,自然也沒忘了寧德,只不過,寧德覺得這種事也就是斷子絕孫的人才配干。

  他今後還要在河東道混,若是被這裡的百姓知道了,他可沒臉見人。

  而且,別人或許怕劉三金,但他寧德卻不怕,作為世襲侯爵,勛貴集團的代表人物之一,寧德在朝廷之中也很有勢力,別說劉三金,就是他乾爹沈觀來了,也要給寧德幾分面子。

  所以,他便拒絕了劉三金的禮物,並將其禮送出門。

  劉三金也十分識趣,並未說些什麼。

  而寧德雖心中對此事不滿,可卻也並不打算得罪沈觀,所以也沒戳穿對方。

  直到今日事發。

  作為掌管城防的主,寧德要比仇東山的消息更加靈通。

  那些帳房先生們進城的時候,便和兵卒們將事情和盤托出。

  寧德得知之後,立即下令大開城門。

  他知道,這些人進城之後,百姓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大量百姓綁著這些傢伙們出了城。

  就在寧德準備繼續看戲的時候,仇東山的人來了。

  聽到手下匯報之後,寧德立即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擺擺手對管家說道:「告訴他,老爺我昨夜連夜審讀試卷,剛剛才睡下,讓他有什麼事和你說便是。」

  管家跟了寧德二十多年也是個人精,聽到這話後,他立即會意道:「好,我這就去應付!」

  就這樣,管家和衙役拉扯了小半個時辰之後,寧德才被「吵」醒。

  當得知城外有「暴民」鬧事之後,寧德勃然大怒:「混帳,這種事為什麼不早叫醒我?」

  管家可憐巴巴的說道:「侯爺,您昨夜審閱了一夜的卷子,小的實在不忍心打擾您,所以……所以……」

  寧德繼續演雙簧:「放屁,不就是看了一夜的卷子嘛,比起暴民而言,這算個屁。」

  「來人啊!速去調集府兵,全部去城外集結!」

  ……

  搶劫現場,上千人早已將剩下的銀子分搶一空,沒撈到銀子的,對著那些帳房馬夫們便拳打腳踢。

  衙役們原本還想上去管管,但那些被騙光了錢財的老百姓們也不是好惹的,誰上去打誰,哪怕是親爹來了也不管用。

  衙役們也是人,當差也只是混飯吃,犯不著玩命,所以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劉三金的那些手下們被活活打死。

  看著這副亂象,仇東山急道:「寧東侯還沒來嗎?」

  手下的衙役一臉苦相道:「侯爺不知暴民在南城,他在北城集結的府兵,現在正全力向這趕來。」

  聽到這話,仇東山卻並沒有表現出憤怒或者不悅。

  二人都是官場老油條,通過一些行動上的細枝末節,便能查探出對方的態度來。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寧德說自己不知道,鬼都不信,可他偏偏讓人去北城集結,這足以說明對方的態度。

  而這件事仇東山辦的也不厚道。

  明知道寧德沒拿劉三金的銀子,還硬要寧德帶兵來給這傢伙擦屁股,也就寧德圓滑一些,不想得罪人,若換個脾氣剛烈的,估計早罵他了。

  魏州可不是個小城,從南城到北城,再到案發地點,等寧德帶兵趕到,銀子早就被搶沒了。

  至於劉三金帶來的那些人,除了寥寥幾人趁亂逃出之外,剩下的全都被當場打死。

  而老百姓們在看到大軍到來之後,將心中怒火發泄出去的他們,立刻一鬨而散。

  「混帳,這些暴民竟敢如此大膽,來人啊,給我追,抓到了,格殺勿論!」

  「是!」

  軍卒們手持兵刃,保持著行軍陣型向著潰逃的百姓們追了過去。

  仇東山看到這一幕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這個寧德,真是做戲做全套啊!

  「寧侯爺!」仇東山主動上前打招呼。

  寧德見狀樂呵呵的說道:「仇大人,早啊!」

  早,早個屁啊,都快午時了。

  雖心中罵娘,但仇東山還是面露微笑道:「侯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身為河東道節度使,怕是難辭其咎,若朝廷追究下來,還請侯爺幫我說句公道話啊!」

  仇東山的意思是,你的態度我看出來了,我也認,這事我一個人擔了,但朝廷的懲罰要是太狠了,你看在同朝為官的面子上,得幫幫保保我啊!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寧德自然是點頭道:「一定!不過在這之前,我覺得,應該要好好調查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比較好!」

  「若能查到兇手,還劉公公一個公道,必能將功折罪!」

  仇東山聞言苦笑,他說道:「剛才我問過了,說是狂刀門乾的,想不到,你我查了他們這麼久都沒頭緒,這些人,竟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貓著,並干出此等大事,真是……真是……唉!」

  這件事寧德也早就聽說了,不過他依舊裝傻道:「狂刀門!又是這幫宵小,娘的,不滅了這些江湖勢力,我……我……我寧德今後便不再納妾!」

  仇東山哭笑不得,卻也無可奈何。

  衙役們本來還想偵查一番來著,但現場早已被毀的七七八八,就是查也查不到什麼東西,最終此事也只能落到狂刀門頭上。

  十天之後,文舉和武舉同時放榜。

  周正和龐春赫然在列。

  這次考武舉,周正也算是承蒙寧德照顧,所以他臨行前特意去拜訪了一下。

  一番寒暄之後,寧德自然也說起了這案子,周正做賊心虛,本能的想岔開話題。

  見他如此,寧德隨即換上了一副意味深長的表情說道:「那些人的屍體,我讓人驗看過,他們確實是全部死於刀傷,但有一點,我覺得有些古怪。」

  「哦?什麼地方有些古怪?」周正佯裝鎮定道。

  寧德眉頭一挑,在屋內伺候的幾名下人,隨即便退了下去。

  周正見狀更覺心中不安。

  等所有人都離去之後,寧德才緩緩開口道:「那些人中有六七成的人,傷口的深度、角度都極為相似,好像全都是被一人所殺,且那人武功高強,刀法精湛。」

  「依我看,他的武藝,應該不在你之下啊!」

  此話一出,周正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他把所有的細節全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這個時代的人,驗屍手段竟如此高明。

  不過,短暫震驚之後,他很快便恢復了鎮定:「侯爺,若真如此,我倒是想會會這些狂徒,只可惜那幾日我身上有傷,不便出行,不能幫侯爺查案。」

  眼見周正依舊嘴硬,寧德也不再藏著掖著,他直言道:「你小子,還太嫩,你們出城的時候,我的人便察覺到了。」

  「之後,你雖然讓人清理了車轍印,但幾十萬兩銀子壓在車上,只要細心點,還是能找到蛛絲馬跡的。」

  「你派出兩個車隊,一個車隊往東,一個車隊往北,只要順著查下去,抓住你易如反掌。」

  「怎麼,還要狡辯嗎?」

  周正無言,他萬沒想到,竟會被寧德盯上。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他坦然道:「之前我的銀子被他們騙了,邢州府也有許多百姓被他們騙過,我氣不過,便動手搶了他們的。」

  寧德微微點頭,他飲了一口茶水說道:「不錯,倒是坦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把你交出來嗎?」

  周正皺眉,他思索了片刻道:「侯爺想將我收入麾下?」

  此話一出,寧德當即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小子,真以為你是什麼香餑餑啊!」

  這笑聲讓那個周正臉有些發紅,他拱手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還請侯爺賜教。」

  寧德止住了笑容,他擺擺手道:「其一是看你是個人才,若因這種事死了,實在是不應該,再說了,那幾個死太監乾的這事也確實齷齪,我雖看不過眼卻也不想得罪沈觀。」

  「現在好了,你把那些人宰了個精光,這事也算是結了。」

  「至於其二嘛,我倒要先問問你,為何不把那幾十萬兩銀子全都拿走,以當時那情況,若是多裝一些,就算是兩輛車,應該可以帶走吧!」

  周正沉聲道:「這些錢,全都是百姓的,我取一半已是不義,若全都拿走了,和那些斷子絕孫的死太監們,又有何區別?」

  此話一出,寧德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不錯,不錯,我就是看上了你給百姓留了一半銀兩,而非將那些銀子全都拿走。」

  「如此我才抬手放了你一馬,並將那些痕跡摸了去。」

  「你也不必謝我,這事,我是替魏州城的百姓做的。」

  周正聞言心中一暖,他站起身來對著寧德深深的鞠了一躬:「侯爺大義!」

  寧德擺擺手道:「什麼大義,不過是混日子罷了。」

  「好了,該聊聊正事了,你搶這些銀子,打算幹什麼?」

  「據我所知,你弄得那個鹹菜和什麼紙張應該夠你們一個屯子花銷的了吧。」

  「這些個銀子,若是花銷不好,走漏了風聲,小心有滅門之禍啊!」

  說到這,寧德的語氣,已經從警告變成了勸解。

  對方向自己掏心窩,周正也不藏著掖著,他直言道:「回侯爺,我想買馬。」

  「買馬?買馬作甚?」寧德皺眉,他話一出口,立刻又精神一震道:「你要自己訓練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