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天氣炎熱,昏君又在大發雷霆,手執寶劍劈砍圓木。
忠心耿耿的王秘書長垂頭喪氣地坐在兵部門口磨日子,皇宮內安排了幾個乾兒子候在慈慶宮門口,若是真有事,趕回去便是。
自己身為宮內宦官第一人,如今卻像只喪家犬般有家難歸,口中說去兵部等消息,兵部哪有什麼好消息,不是這座城被攻陷就是那座城被屠,全被咱家與兵部尚書楊嗣昌壓下不報,免得氣壞聖上龍體。
兩個風塵僕僕的軍士飛馬趕來,要往內走。守門衛士急忙攔住,「何事?」
「獨石關王朴將軍命咱們來送捷報!還有三面旗幟!」
一個軍士從胸口內取出一個布包打開,露出兩封塘報。另一個解下背上大包袱。
「建奴便是從獨石口入關,人人傳說王朴必死無疑!他居然沒死!丟了關隘還有臉敢來送捷報!想必是殺良冒功要為自己脫罪辯解吧!」
守門衛士一臉鄙視,一副愛理不理的表情。
「真的是捷報!」軍士委屈巴巴地說道。
「讓咱家看看!」王承恩踱步過來。
「這位公公是?」
「這位是萬歲爺案前紅人,人稱大王公!還不行禮!」守門衛士對著兩個土包子呵斥!
「失敬失敬!原來是大王公!請恕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大王公請看!」
王朴的軍士滿臉陪笑雙手奉上。
王承恩伸手拿過,打開上面那本,猛然雙眼發直,怔了一會回過神來,對守門衛士嚷道:「快領兩位軍士去休息,好生侍候著!」
說完,王秘書長奪過大包袱背在自己身上,拔腿便跑,兩片腳掌上下翻飛,轉眼之間便已不見人影。
虧他四十多歲的一個太監,還能跑這麼快!門口眾人一時竟看得傻了眼!
「啊!呀!朕殺!朕砍!一幫廢物!全都該殺!呀!……」
怒火中燒無處發泄的昏君,吼聲震天,揮舞寶劍,砍下一地木屑。
「大捷!大捷!大捷!萬歲爺!大捷啊!」
「嗯!大雞?什麼大雞?好像是承恩那廝在喊叫!」崇禎放下寶劍一頭霧水。
「萬歲爺!大捷啊!」
王秘書滿臉笑容氣喘吁吁地叫喊著跨進門內。
昏君惱怒之極厲聲斥道:「承恩!連你也來消遣朕?此時何來大捷?」
「萬歲!王朴的捷報,獨石口大捷!」
王大秘書從兵部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來,數百步路早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也不多說話,上前將一封塘報呈上。
獨石口能有什麼大捷?韃子自獨石口破關入侵,守關參將王朴音訊全無,據說已經戰死,都已經是兩個月之前的事,若有大捷早就傳來了。
莫非又是殺良冒功?王朴這個混帳東西!肯定是棄關而逃,苟活到現在,砍來些百姓腦袋冒充韃子腦袋以求脫罪。這幫該死的軍頭!守城野戰一點無用,只會屠殺朕的子民!
崇禎心中憤恨之極,氣得雙手不聽使喚,抖抖簌簌地將那封塘報翻開,確實是獨石口守將王朴親筆所寫,塘報中說到蒙清聯軍十多萬襲擊獨石關,守軍奮力殺敵,殲敵三千並斬獲真奴首級一百二十七級。
終因寡不敵眾,戰死了三千多名守軍後無力再戰,不得已棄關轉入深山尋機再戰。之前因韃子在宣大京畿肆虐,大同失陷梁總督轉移無法及時呈送塘報,故此拖到今時才送達。
王朴乘機把吃空餉的士兵合計在陣亡士兵內。
說得倒是有理有據,一個小小獨石口竟能殲敵三千,在吹牛吧!當年在寧遠城,數萬大軍對戰建奴也沒砍來這麼多真奴首級!
「承恩!這份塘報的可信度如何?」
幾十座城池失陷數十名各類大小官員被殺,十幾萬官兵人馬不敢迎敵,此時猛然見到一份捷報,還是殲敵三千、斬首一百多這樣的大捷,崇禎不由得心生懷疑。
「聖上!這是隨捷報來還有一面甲喇旗,兩面牛錄旗。」
王承恩將包袱打開,把三面大旗抖開攤在地下,又說道:「他王朴乃勛貴世家絕對不敢在這種事上欺君!況且王朴又說因天氣炎熱沒法送來京師,韃子首級只得硝制後藏在地窖中保存,日子長了也會腐敗,希望兵部早日派人去堪驗首級真偽,若無底氣絕對不會口出如此大言。」
崇禎蒼白的臉上這才露出點笑意,「嗯!王朴還不錯!雖丟了關城讓韃子入關,兵力懸殊之下,能殲敵三千之後為了保存實力撤退亦情有可原,總比那些不敢迎敵的廢物強!」
王承恩見昏君臉上有了笑意,趕緊又遞上一封塘報,「陛下!還有一封塘報,也是王朴將軍送來的,還寫明須聖上親啟。」
「呵!是什麼消息要如此保宻?」
崇禎心情有所好轉自言自語,撕了封條打開第二封塘報剛看兩眼 , 噌!猛然站起。
王秘書長嚇了一跳,抬腳想要往外跑,偷眼一瞄,見皇帝瞪大眼睛只顧全神看著塘報,又似在思索什麼。
方才放下心來,只是心臟呯呯呯呯跳個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
昏君淚牛滿面狂笑不止放下塘報,一把操起尚方寶劍走向圓木,
「呀! 呀呀呀……!」
崇禎狂叫怒吼,雙手握著寶劍一通亂砍亂剁,長袖飛舞勢若顛狂!忽然想到什麼,把劍一扔轉身向後院奔去,
「哈哈哈哈哈哈!蒼天啊!大地啊!………哈哈哈!」
雙手向天亂揮一路又笑又哭。
萬歲爺莫非是瘋了,想想那些神經兮兮的先帝,王公公非常擔心,若是皇上出了事,咱家弄死王朴你個狗東西!送的是什麼鬼東西?挺好的一場大捷又被你搞壞菜了!
見那塘報還在御案上,周圍無人,王承恩戰戰兢兢上前捧起一看,
轟隆……!
霎那間王公公如遭晴空響雷猛然一擊,整個人連退數步靠在柱子上方才站穩,人若石化,兩眼死死盯著那份塘報大口喘氣,良久方才回過神來,
深吸一口氣!睜大眼睛!扯開別致的太監嗓!朝著門口不顧一切地震天狂呼:
「大捷!大捷!天大之大捷!驚天大捷啊! 大大大大大捷捷捷捷捷……!」
極度興奮的王公公還嫌在屋中喊得不過癮,連滾帶爬奔到門外,讓燦爛的烈日照耀著自己全身,仰起頭朝著刺目的陽光深深吸一口火熱陽氣,猛然高聲疾呼:
「大!大!大!捷!捷!捷!………哈哈哈!哈哈哈!……」
太監獨特的尖銳嗓音,仿佛能穿雲裂石聲震十方。
烈日照耀下,王公公揮動兩臂痛痛快快地喧泄著自己每一個興奮快樂的細胞,口水唾沫眼淚汗水胡亂在空中噴灑。
王承恩奇怪舉止引得附近的宮女太監圍攏過來,在遠處指指點點,以為大王公瘋了!
王秘書長視若不見,只顧兩腳往地下亂跺,雙手亂揮亂舞在大腿上狂拍,臉上汗水淚水直淌,狀若瘋顛忘形狂呼:
「大捷啊啊啊啊!驚天之大捷啊啊啊啊!嗚!嗚嗚!蒼天啊!…大地啊!…列位先帝保佑!」
「咳咳咳!」
王秘書長正忘乎所以自我陶醉,興奮快樂之時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