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章若萱擅自調兵一事已惹得朝野非議,諸多言官欲彈劾章宸,我不想再為其添亂。」魏陽答道。
「可那調兵之舉,原是為懲治魯南風,拯救寧德蒼生,分明善舉啊!」袁旺連連感慨。
「只因我是皇子,章宸身為幽州重臣、手握重兵的大都督,我們身份過于敏感。」魏陽無奈。
「此乃抗倭大業,本就是幽州大都督之責!」老兵困惑不已。
對這位樸實的老兵而言,政治的波詭雲譎,派系間明爭暗鬥,實在難以理清。
魏陽無意多作解釋,劉從文在一旁安撫老兵:「你不懂便莫要抱怨。現無實證證明倭寇必至,幽州自然無由出兵。」
「哎,明白了!可這也不成,那也不行,我等該如何是好?僅憑百名新兵,難敵倭寇。」袁旺焦急萬分。
「無論如何,我仍會致書朝廷及幽州求助,至少要讓他們知曉寧德之危。朝廷雖未必派兵,但章宸麾下不乏智勇之士,或許能尋得兩全其美之策。」魏陽言罷。
劉從文點頭附和,言辭懇切:「確實,與其等到倭寇侵門踏戶時才揮毫疾書求援,不如未雨綢繆。」
張之洞亦頷首,眼神堅定:「我意已決,此事我將獨立上報碧霞,並肩殿下留守此地。」
「斷不可行!聖諭明確,張統領務必於十五日內啟程還京,違令則同抗旨無異!張統領,此舉萬萬不可,我必當力阻。」魏陽語氣堅決,立場鮮明。
「可殿下安危,誰人守護?」張之洞憂慮問道。
「吾雖不才,卻也能自保一二,況且尚有老將袁旺在側。」魏陽望向袁旺,微笑中透著信任。
「末將雖力有不逮,但願以身許國,誓護殿下周全!」袁旺單膝跪地,手撫胸膛,誓言擲地有聲。
魏陽急忙攙起老將,面容肅穆:「我魏陽絕不願任何人因我犧牲!一月之期尚余,何需至此生死相搏。」
袁旺感激回應,魏陽繼而問訊:「劉知縣、袁教頭,二位可知倭寇前次侵擾寧德,兵力幾何?」
劉從文迅速答道:「倭寇屢犯,慣用鐵甲戰艦一艘,最大載量約八百人。」
「八百倭賊,非同小可。」魏陽眉峰緊鎖,憂心忡忡。
劉從文又言:「此次或有變數,倭首知曉我寧德駐有千人巡防,兵力或增無減。」
魏陽聞言,悔意難掩:「早知如此,當初便不該將千人巡防交由章若萱。否則,今日之局或可不同。」
「殿下勿需自責,世事難料,倭患驟至,非人所能預見。」劉從文寬慰道。
「若倭寇遲至兩三月,寧德或許已聚萬民,別說千人巡防,便是萬人之師也可立。」魏陽手擊案幾,心中憤懣。
劉從文鼓舞道:「殿下勿失信心,旬月之間,寧德百姓定能過五萬。吾等急召民兵,半月訓練,或可一戰!」
袁旺搖頭,言語間潑灑冷水:「倭寇皆是亡命之徒,日日浴血。倉促成軍,豈是其敵?唯氣勢耳。」
「總勝過束手就擒。幸而武庫中鎧甲刀盾尚豐,餘缺明日即補。後勤補給,我自承之。」劉從文話語堅定。
魏陽讚許點頭,輕拍其肩:「幸得你今至,否則諸多事宜何人擔當?」
劉從文微笑應道:「初至一日,風雲突變,誠非所料。然越是艱難,愈發激起吾之鬥志。」
「有此心態,甚好。房屋修繕、人口安置、田畝分配,皆需繼續,莫使民心生疑。」魏陽再三叮嚀。
劉從文恭謹行禮:「殿下安心,寧德諸事,臣必竭力辦理,不負所托!」
「聽君一席話,吾心大安。明日吾將北上幽州邊關,尋高人相助,望能轉危為安……」
魏陽目光掃過張之洞與袁旺,續言:「吾離寧德期間,張統領、袁教頭,訓練與治安,悉數託付二位。」
「殿下放心!」二人異口同聲,堅定回應。
交代完畢,三人依次退出了魏陽的書房,門外靜候的蓮香輕步而入,為魏陽添上一杯暖意融融的熱茶,細膩的關懷在裊裊茶香中瀰漫。
「殿下,您面色似乎不佳,可有什麼煩心之事?」蓮香眼含關切,輕聲問道。
魏陽故作灑脫,嘴角掛著一絲淡笑,「區區寧德之地,何足掛齒,不過是重建事務上有些許細節需小聚商榷罷了。」
未將實情透露給蓮香,並非源於不信任,實則是魏陽不願她平添憂慮。
然而,心思細膩的蓮香已隱約察覺到,此事絕非尋常。
畢竟,魏陽怎會因寧德重建這等日常政務,特地召見張之洞與袁旺兩位武官共商大計?
正當蓮香欲開口深究之時,魏陽微微舒展了下筋骨,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我略感倦意,想獨自靜一靜,茶壺留下,你先去歇息吧。」
「可是殿下,讓我為您揉揉肩,或許能稍解疲乏。即便回去,我也恐難成眠。」
蓮香說著,一雙柔荑輕輕搭上魏陽的肩頭,溫軟的觸感傳遞著無聲的安慰。
魏陽見狀,知她已有所覺察,便不再刻意隱瞞。
他轉身至書櫃旁,從一個暗沉的木匣中取出了那道赦免詔書,以及越毅遞來的流放者名錄。
心中一番權衡,最終在那赦免的聖旨之上,堅定地落筆,鐫刻下了一個名字。
"殿下,這聖旨的留白之處,似乎僅足以填寫一人之名啊?"蓮香目光閃爍著好奇,輕聲問道。
"哦?你以為如何?難道我有那通天徹地之能,將所有人的罪責一併抹去?即便我只是多寬恕一人,怕是大皇子與四皇子便會跳出來,對父皇施壓非議。"
魏陽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唉,真是遺憾。若能多赦幾人,殿下肩上的重擔也能稍減幾分。"
蓮香伸手輕輕揉捏著魏陽緊繃的肩頭,眉宇間滿是疼惜之情。
"你可莫要小看了這些人,他們哪能與劉從文、袁旺那些謙謙君子相提並論。這些流放之人,雖各懷才略,卻也個個心懷叵測,性情乖張,桀驁不馴。若是輕易釋放,只怕我並無駕馭他們的能耐。"
"言之有理,萬一釋放出去的皆是與殿下意見相左之輩,那還真是夠殿下您頭疼的了。"蓮香淺笑盈盈,言語間卻透露出一絲狡黠的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