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遺忘之人

  「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足以買許多東西!」

  「日入一兩,我家七口便能頓頓有肉吃!」

  工匠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熱情高漲,勞動的熱情被徹底點燃。

  望著下方涌動的人潮,魏陽滿意地點點頭,「但前提是保證質量,驗收一關,絕不放鬆!」

  「遵命!多謝殿下!」工匠們異口同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唯獨一旁的縣令,臉色頗顯尷尬。

  魏陽心知肚明,這位知縣雖勤勉有加,卻行事過於古板,思想拘泥於陳規舊俗,加之年歲已高,不論是體力還是思路,都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此番事故,誠然魏陽難辭其咎,但問題的根源,實則在於知縣治理乏術,非單一疏漏所能概括。

  顯然,更換知縣一事已迫在眉睫。知縣作為魏陽的左膀右臂,肩負著料理日常繁瑣政務的重任,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假使能找到一位德才兼備、勇於擔當的賢能之士,昨日的憾事或可避免,珍貴時光亦不至於虛擲。

  在魏陽心中,早已有人選呼之欲出——那便是安民村的劉從文,昔日平安縣的智勇知縣。

  劉從文以其精明強幹著稱,平安縣昔日的輝煌政績便是最佳佐證。

  魏陽細查過寧德縣誌及檔案,深知劉從文僅用三年光景,便使平安縣人口激增一倍,賦稅與糧產年年攀升,實為不可多得的治世奇才。

  如此成就,使得出身貧寒的劉從文得以憑政績躍升,由七品知縣直升至從五品知州,足見其非凡之處。

  假若劉從文能執掌寧德知縣之位,以其敏捷的才思和廣闊的視野,不僅能深諳魏陽之意,更有望在執行中創新突破,更上一層樓。

  念及此,魏陽決意親赴安民村,哪怕效仿古人三顧茅廬,也定要請得劉從文出山,以免更多精力消耗於此類瑣事之上。

  在公輸大郎的精心部署下,修繕工程重啟,魏陽終得喘息,隨即跨上駿馬馳影,直奔安民村而去。

  一番情感與理智並重的遊說後,劉從文終於點頭應允,出任寧德知縣。

  日落西山,二人返回寧德縣城,劉從文目睹工匠們夜以繼日修繕的景象,不禁感慨:「殿下行動如雷霆,未料寧德重建竟如此迅速。」

  「這全賴公輸大師妙手回春。」魏陽謙遜答道。

  「殿下過譽,若無殿下的深謀遠慮與知人善用,哪有今日之局?」

  「劉知縣勿需過分讚譽,不過一日之功,變化何至於此?」魏陽笑問。

  「物景雖同,人心已變。殿下可還記得初至寧德之景?如今,百姓面帶笑容,工匠們熱情高漲,整座城池煥發新生。」劉從文望向街上,滿臉激動地說。

  「劉知縣,你的晉升確非僅靠才華,那三寸不爛之舌亦功不可沒。」

  「殿下過獎。」劉從文拱手道。

  「好了,虛言至此為止。待寧德工程告捷,工匠們即可轉戰安民村,那裡萬餘間閒置屋舍,城外尚有廣闊荒田。」魏陽繼續說道。

  「殿下所言極是,昔日平安縣恰似縮微版的寧德府。一旦寧德難以承載歸鄉之人與流離之眾,安民村自當首當其衝。只是……」

  「有何難處?」魏陽追問。

  劉從文回應:「安民村地處寧德北端,物資與人力調配,需耗資不少。」

  「無奈之舉,前期投資在所難免。好比經商,不捨得本金,怎獲豐厚回報?」

  魏陽搖頭笑道。

  巡覽寧德一圈後,兩人返回縣衙,魏陽安排劉從文暫住魯南風府上。

  正當魏陽告別劉從文,欲返回府邸時,猛然憶起一件至關重要的大事——近日雜務纏身,他幾乎忘卻了一位重要人物仍被囚禁於縣衙地牢之中……

  魏陽獨步踏入縣衙,老管家一見其身影,連忙提燈躬身,恭敬言道:「殿下親臨此鄙陋之所,有何要事?需審訊何人?老奴即刻差人押送至堂前。」

  「無須多禮,此行是我久已計劃之事,前方帶路即可。」魏陽淡淡回應,老管家應聲,先行引路。

  幽微燈光映照下,牢獄之內,十幾名囚徒蜷縮其間,據老管家所述,大多為重罪待決之徒,只待秋後問斬。

  囚室之內,氣氛沉悶,眾人皆神色黯然,癱倒於草蓆之上,仿佛已提前迎接死亡的到來。

  及至深入地牢,魏陽忽覺一死囚與眾不同,非但無絲毫絕望之態,反倒是盤膝靜坐,神態自若。

  魏陽不由心生好奇,正欲細看,那囚徒也恰好睜開雙眸,目光如炬,透露出不凡之氣。

  然而,魏陽此行尋覓的關鍵人物,並非此人,而是身處地牢最深處的蘇師爺。

  步入內牢,蘇師爺的形象令人辛酸,蓬頭垢面,身披破舊囚衣,蜷縮於草蓆之上,似是疲憊已極。一旁,一隻破碗中,躺著一塊霉斑點點的硬饅頭,其堅如石,連蒼蠅也無從下口。

  「嘿,蘇師爺,好夢正甜吶!還不快起身迎接殿下!」老管家持刀柄輕叩牢門,沉聲吩咐。

  「殿下」二字入耳,蘇師爺猛然驚醒,迅速翻身跪倒於牢門前。

  「真是殿下您……」蘇師爺雙手緊抓柵欄,淚如雨下,混合著臉上的塵垢,留下一道道髒污的痕跡。

  魏陽向老管家吩咐:「此處無需你多留,先退至門外守候。」

  「遵命,殿下。」老管家留下燈籠,默默退出,回到大門外值守。

  「蘇師爺,你這幅模樣,我幾乎未能認出。平日裡養尊處優,這牢獄生活怕是極不適應吧?」

  「殿下,您終於來了,再遲幾日,小人恐難再見天日。那些惡僕如何折磨我,您恐怕難以想像……」蘇師爺聲音嘶啞,悲從中來。

  望著蘇師爺的慘狀,魏陽心中並無同情,反而湧起幾分嫌惡。

  「有一事,我已久存疑慮,你是否曾與魯南風共謀玷污東方瑾?」魏陽語氣沉重,直接問道。

  「絕無此事,我對著青天白日發誓,絕無半點干係。」蘇師爺指天誓日,言辭懇切。

  魏陽微微頷首,「如此甚好,你尚有與我對話的資格。言歸正傳,說說魯南風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