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勤能補拙

  天邊已染上暮色,魏陽遂向公輸家祖孫與老村長辭行,攜蓮香之手,踏上了返回寧德縣城的路途。

  黃昏降臨,縣衙門前,一幅溫馨而忙碌的景象映入眼帘。東方靜與東方瑾姐妹正忙著為民眾分發糧食與銀錢,另一邊,縣衙的差役們則忙著施粥救濟災民。魏陽快步上前,了解情況,得知一日之內已有五千餘眾得到了援助,預計明日再接再厲,全縣百姓皆能得享此福。

  「靜兒、瑾兒,今日勞苦功高,發放暫且至此,告知鄉親們明日再續。」魏陽溫和地吩咐二女。

  聞訊,排隊的人群緩緩散去,魏陽趁機貼近兩姐妹,關切地問起最掛心之事,「我們現今尚余多少資金?」

  「尚有二百五十八萬兩。」姐妹倆答道。

  「數目尚豐,確也合理。畢竟寧德多數百姓流離失所,眼前萬餘人所需,自是有限。」

  「殿下所言極是,但據帳目推算,若那些士紳與氏族不歸,最終應能保有至少七十萬兩。」東方靜補充道。

  「此事多虧你提醒,務必注意!返鄉之民,需先立約,承諾定居寧德,方能領取資助,特別是那些大家族與豪紳!」魏陽叮嚀,二女點頭應允。

  「放心,此事我將令所有差役協助辦理。待我的親衛隊成立,更將增派人力,氣勢上絕不能讓那些權貴小覷半分!」魏陽言辭堅決,不容投機者有機可乘。

  轉視一旁,張之洞處竟也人頭攢動,引得魏陽注目。

  「張統領,這是……哦,我明白了。」望著張之洞周圍那些健碩青年,魏陽豁然開朗。

  「微臣藉此次賑濟之機,為殿下選拔親兵。」張之洞解釋道。

  「此舉倒是省去了四處招募的繁瑣。成果如何?看這些人身強力壯,應是佳選。」魏陽問。

  「已選出五十三人,明日即可滿百,一支唯殿下馬首是瞻的親衛即將成形。還望殿下賜名。」張之洞道。

  「妙哉!我也有自己的親兵隊伍了!」魏陽難掩興奮。

  「不過,有一事微臣未及請示,擅自做主,還望殿下寬恕。」張之洞拱手致歉。

  「何事?」

  「我承諾給予每人每年十二兩銀的俸祿。」

  「百人一年不過一千兩,小事一樁,張統領自可決斷。」魏陽又貼近張之洞耳邊低語,「他們可有不滿?」

  「對他們而言,免於飢餓已是天恩,何況還有年俸十二兩,許多人聞之感激涕零。」張之洞感慨道。

  「唉,寧德與京都天壤之別,百姓生活不易。張統領,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我亦疲憊,正欲……」

  未等魏陽說完,張之洞面色一凜,嚴聲道:「殿下,今晚微臣還需傳授真武劍法。」

  「可我已勞累一日……」魏陽苦笑。

  「殿下青春年少,修習《無極真經》後精力充沛,少眠無礙。莫忘,微臣二十日後即刻返京。」張之洞沉聲道,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

  魏陽深知,平日裡他們是君臣,但在這一瞬,師徒情誼超越了身份的界限,於是他應允了張之洞的請求。

  時光匆匆,修煉完畢,已然是卯時晨光初現。

  拖著一身疲憊,魏陽返回府邸,喚醒沉睡的僕役,吩咐燒上熱水,於木桶中享受了一番溫熱的沐浴,洗去一身的疲乏。浴後抬眸,窗外天色已微明,他便打消了再眠的念頭,按既定行程繼續他的巡訪之旅。

  此行,魏陽依舊攜蓮香同行,只因在這偌大的府邸中,唯有她最為清閒。

  晨曦中,二人抵達寧德縣北郊的安民村。昔日,當寧德尚為府治之時,此地名為平安縣,為寧德府四大縣城之一;而今,它僅是寧德縣下轄六村之一,與欣欣向榮的泰安村形成鮮明對比,顯得格外蕭瑟。

  馬蹄聲中,魏陽與蓮香接近村莊,映入眼帘的是滿目瘡痍,斷壁殘垣。

  儘管如此,從城池的輪廓與外圍規模仍可窺見,昔日的平安縣曾是何等繁榮,規模僅次於舊時的寧德府城。

  「數載光陰,竟致此景?」魏陽不禁感慨,眼前的淒涼遠超他的預想。

  蓮香亦被眼前的景象觸動,輕嘆道:「這是北酋人劫掠的結果嗎?」

  魏陽輕輕點頭,「正是。安民村地處寧德之北,五年前,北酋人突破幽州邊防,戰火綿延至寧德。幸而幽州邊軍迅速反擊,才未使更多無辜受難。」

  「即便如此,安民村還是淪落至此……」

  「因那反擊之戰便發生在安民村附近,觀今日殘破之城,可知當年戰事之慘烈。」魏陽連連嘆息。

  「殿下言及於此,我已不忍再視。」

  「你需銘記今日之安民村,我誓將它重歸往昔繁華。」言罷,魏陽催馬踏入這片破碎的土地。

  步入村內,景象更為悽慘。儘管安民村的規模遠超木匠村,房屋林立,卻大多廢棄,十室九空,甚至十室皆空!

  穿行多時,魏陽終於在稀疏的幾戶人家中找到了村長,即里正劉從文,一位年逾不惑的中年男子,曾是平安縣的知縣。

  昔日平安縣,人口七萬,為寧德四縣之首,而劉從文以其政績斐然,本有望由正七品知縣晉升從五品知州,卻因天災人禍——大旱與戰亂,導致人口銳減至不足五百,縣降為村,自己也被貶為里正。

  平安縣易名安民村,一字之差,盡顯民眾對北酋的深仇大恨。

  聽完劉從文的敘述,魏陽心中滿是同情。交談間,他察覺到劉從文不僅胸懷壯志,且學識淵博,更令人驚訝的是,他竟是德載十一年的進士!

  然而,天災、戰亂,加之魯南風之流的人禍,使得他的人生軌跡由順風順水轉為江河日下。

  「劉里正,恕我直言,你恐怕是我遇見過最不幸之人。聽聞你的遭遇,我倒覺得自己幸運許多,畢竟我生於帝王之家……」

  魏陽望著落魄的劉從文,苦笑中帶著幾分無奈。

  「殿下所言極是,誠哉斯言,唉,昔日同科之友,或為州牧,治一方水土;或入翰林,筆墨侍奉帝王側;更有甚者,已任布政使,權柄赫赫。唯獨劉某,竟成一村之長,世間獨此一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