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當世無雙的禮物

  怎麼可能?

  魏陽那激昂的話語在群臣耳邊迴響,

  他們呆呆凝視著那薄如指寬,僅兩掌大小的物件,

  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此物,竟能保大魏江山永固?

  一名小黃門動作敏捷,將此物迅速呈至魏武帝面前。

  當魏山的目光觸及那藍色封面跳躍的幾個大字,他的臉色驟然劇變,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所震撼。

  書頁略顯粗糲,卻擁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質樸觸感,引人愛不釋手。

  他深吸一口氣,動作輕緩而虔誠地掀開了第一頁。

  眼前展現的,是薄如蟬翼、純潔無瑕的紙張,其上密布著一行行工整的文字,宛如細雨滋潤乾涸的心田。

  「這……竟是……」

  魏山的面色由最初的驚愕迅速轉為難以抑制的狂喜,連聲讚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以他的政治睿智,怎能不識得這白紙背後潛藏的無限可能。

  雖言奠定魏室萬古長青的基石稍顯誇大,但這無疑將極大鞏固魏室的統治根基,開啟一個嶄新的紀元。

  吳國使臣強忍心中怒火,緊閉雙唇,他決心靜觀這對父子究竟在編織怎樣一場戲碼。

  倘若最終證明這只是虛張聲勢的鬧劇,哼,他自有手段應對。

  魏山凝視良久,終是依依不捨地將書卷遞給了身旁的老母,並在一旁低語了幾句。

  尉遲太后接過這捲軸,面上也露出了動容之色,心中暗下決心,必要從魏陽那裡獲取一批這樣的白紙,用以抄錄黃老之學,讓其思想遍傳四海。

  當這卷以藍色封皮包裹、內含孝經的白紙書冊流轉至公卿諸侯的手中,世人恍然醒悟,一個新的時代已悄然而至。魏氏的歷史,自此翻開了不同凡響的一頁!

  昔日,一根竹簡,重約二三兩,區區十幾字已是極限,數十根編纂成冊,便是一卷簡書,重達數斤,卻僅載數百字。

  士人研讀,常因久坐而腰酸背痛,卻只能閱數千字。

  而今,這白紙,規格與民間尺牘無異,一尺見長,三寸為寬。

  有人估算,若此紙鋪滿文字,竟可容納七八百字之多,且字字清晰,排列有序。

  更令人驚嘆的是,其輕若鴻毛,不足一銖!

  這意味著,一張白紙所能承載的信息量,堪比往昔兩卷沉重的竹簡!

  或許,只需數百張白紙,即可囊括戰國百家之一的全部著作,而在此之前,這等量的文字足以填滿整個書房。

  面對這一顛覆性的事實,無數王侯將相陷入了沉思。

  相比之下,座中的博士官們則顯得更為直接,他們激動得手舞足蹈,完全沉浸在了這突如其來的喜悅與振奮之中。

  白紙的問世,預示著一個前所未有的新時代正緩緩拉開序幕!

  然而,亦有個別儒士,面容愁雲密布,眉頭緊鎖。

  「奇技淫巧,亂朝綱,悖聖人之道!」

  他低聲痛斥,對白紙的問世,毫不掩飾內心的嫌惡。

  對他們而言,帽雖破舊,猶需冠首;鞋雖嶄新,終歸踐足。

  竹簡,乃先王之遺制。

  今竟有人慾以新物替代先王之竹簡?

  此事絕不可容忍,匪夷所思!

  此乃綱常之顛覆,禮教之崩析!

  在他們眼中,以紙載文,錄知識,無異於對先王與先賢之褻瀆!

  然則,此僅表象之辭。

  內心深處,恐懼如影隨形。

  懼怕這新變,懼怕這發展之潮。

  他們深知,一旦此物盛行,

  知識壟斷,將成泡影!時至今日,舉國讀書人不過區區五萬。

  而白紙現世,預示未來,讀書人數或將呈幾何級增長。

  於平民百姓,此乃福音;於詩書傳家之族,卻是夢魘。

  因物以稀為貴,讀書人眾,則價值貶矣!

  然,對此變局,他們無力回天。

  大勢之下,一切異議終將被歷史塵封。

  現場眾人,尤以吳國使臣最為痛苦恐懼。

  至此,他恍然大悟,心中隱憂何來——

  那位殿下若真魯莽輕率,豈能呈上如此奏疏?

  昔日賭約,似已被遺忘。

  勝負,早在《孝經》現世之際已定。

  若非不可能,他寧願賭約被重提,勝於遭人遺忘。

  但他不能離去,未親眼目睹《孝經》,心有不甘。

  那捲滿載《孝經》的紙卷,在諸侯王與朝臣間傳遞。

  每人甫一接手,未及細品,便被旁人急不可耐地接過。

  一時之間,性急者幾欲動手相爭。

  然念及此乃帝王壽宴,又恐損毀寶書,只得作罷。

  目送書卷離手,神色黯然,如同摯愛被奪。

  正因此,《孝經》傳遞迅速。

  不久,至吳國使臣面前。

  他精通縱橫之術,博採百家之長。

  故而,他更明了這薄如蟬翼、潔如雪的紙張意味著何等變革。

  若此物得以大量生產,普及四海,

  文人士子必將對朝廷感激涕零。

  這群人雖權微,卻左右民心所向。

  一瞬之間,使臣心中閃過一念:

  即刻歸吳,勸君:「我們,莫要反了吧?」

  但念及吳王厚恩,他旋即打消此念,豈能背信棄義。

  無論如何,此訊須速傳回國。

  「殿下高瞻遠矚,所獻超越凡俗,臣心悅誠服。」

  「日後殿下所在,臣必退避三舍。」

  言畢,深施一禮,轉身步出清涼殿,心事重重。

  「這傢伙,臨別之際竟還留給我一個難題!」

  魏陽嘴上抱怨著,但眼中卻不由自主地閃爍起一絲欽佩之意。

  自從這位吳國使臣踏入大殿,其舉止言行皆可謂精彩紛呈,令人印象深刻。

  僅從這一斑,便可窺見吳國底蘊之深厚,實非等閒可比。

  相比之下,渤海王魏洲的面容則布滿了難以掩飾的失落。

  作為一位心懷詩書理想的青年,他如何能坦然承認那區區一卷白紙書寫之《孝經》,竟比自己精心挑選的奇珍異寶更為珍貴?

  「難道說,這魏陽皇侄,真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嗎?」

  他心中暗自嗟嘆,情緒在自憐與無奈間徘徊。

  試問,誰能忍受在志得意滿之時,連續兩次被同一人以冷水澆頭,而不感到一絲挫敗與消沉?

  「罷了,今宵盛宴,朕最是歡喜的,莫過於渤海王魏洲與魏陽小侄所獻之禮。如此,諸位盡興而歸吧。」

  魏武帝魏山深諳渤海國於朝堂上的重要性,適時出言調和,安撫眾人情緒。

  言罷,他意味深長地望了魏陽一眼,隨後與尉遲太后並肩,緩緩步出了涼爽宜人的清涼殿,留下一室沉默與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