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天上流星錢弘佐
【天上流星錢弘佐】
贏得抗唐援閩戰爭後,錢弘佐派嫡系親信——鮑修讓,掛帥東南面招討使,率軍進駐福州,聲稱幫助李仁達協防,實際就是將福州控制。鮑修讓的父親就是前文錢元瓘的嫡系親信——「鮑鬧」鮑君福。
才脫虎口,又入狼穴,天下渣男一般黑。李仁達感受到了危險,但他還想再搶救一下,便派弟弟李仁通來杭州拜碼頭,表示願意來杭州覲見,試探一下錢弘佐的態度。
錢弘佐非常痛快地答應下來。李仁達被逼到了懸崖邊緣,是去杭州豪賭一次,還是官宣叛亂?
首先不可能是後者,因為鮑修讓已經將福州控制,屠刀早已磨得又快又亮,就差一個殺他的藉口,此時拒絕入覲或官宣叛亂,無異自投羅網;前者,也許還能保住一命,但很可能會遭扣留……
就在李仁達左右為難之際,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傳到福州:錢弘佐同志過早地離開了我們。
947年6月,錢弘佐毫無徵兆地死了,享年20歲。
20歲的大小伙子,剛剛打贏了一場對外戰爭,擊敗了老對手南唐——而且是巔峰時期的南唐,達成了連錢元瓘都沒達成的成就——開疆拓土,對內則扳倒了程昭悅反革命集團……
就在上個月,福州前線將士凱旋歸來,意氣風發的錢弘佐親自為他們頒發賞賜,將士歡呼雀躍,錢弘佐躊躇滿志,憧憬著他的大國夢。
沒有「不豫」,沒有「大慚」,沒有「不康」,沒有任何預兆,只有非常突兀地一句「六月乙卯,王薨於咸寧院之西堂」。
難道是錢弘佐同志勵精圖治,996工作狂,過勞猝死?呵呵。
把史書往後翻兩頁,就會明白——一切的謎團都可歸結為「後錢元瓘時代」,其實自錢鏐末期開始,直至吳越國最終歸宋,內部的紛爭從未斷絕,有些事兒能說,有些事兒可以隱晦地暗示一下,有些事兒則必須徹底封藏,比如錢元瓘「消失的十年」。
歷史對錢弘佐的評價幾乎是清一色的五星好評,對他的英年早逝深表惋惜。
在對錢弘佐的諸多溢美之辭中,有一句特別值得玩味,「發摘奸伏,人不敢欺」。這種評語也多見於帝王的蓋棺定論中,大意就是該君王明察秋毫,總能把各種陰謀扼殺於萌芽之中,然而這種套話放在「後錢元瓘時代」的吳越國君主身上,就顯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錢弘佐在位期間,兵籍使錢丞德家失火,大火向內城蔓延,錢弘佐親自登上高樓指揮親軍衛隊參與救火。沒想到有個別衛兵卻趁火打劫,劫掠錢丞德的財物,錢弘佐果斷下令將其斬殺,大家這才全心全意救火,從此對這個十幾歲的娃娃另眼相看。
後來在福州戰役中,錢弘佐雖然未能親征,卻在後方牽頭督導後勤工作,保證了前線供饋。錢弘佐在軍隊和民間招募了大量運糧民工,然而等到約定集合時間時,卻無人前來報到。這就尷尬了,錢弘佐憤怒了,派出糾察隊(大糾),下令:自動前來報到的,賞賜照舊;被糾察隊抓來的,賞賜減半。相信應該還有後半句,「糾而不得者,殺」。有了錢丞德家失火事件,人們對錢弘佐的魄力已經有了足夠的認識。果然,次日天亮,人們全都爭先恐後地趕來報到。正因這伙運輸隊的出色表現,才為福州戰役的大勝提供了充足的物質保障。
有人進獻嘉禾,表示在錢弘佐偉大光榮正確地領導下,連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錢弘佐自然很高興,興頭上問倉管幹部,說咱們得國庫積蓄幾何?答:十年之儲。錢弘佐很高興,說「軍食足矣,可以寬吾民」,遂下令全國百姓三年免稅。
錢弘佐最被人稱道的,就是福州戰役。知唇亡齒寒之道理,頂住各方壓力毅然決然出兵福州,並為吳越國開疆拓土,拿下福州。
在福州戰役期間,吳越國的經濟出現了一定的困境,或者說之前的困境因突然而來的戰爭而愈加凸顯。錢弘佐便想通過傳統技能——鑄鐵錢,來緩解經濟問題。
其弟錢弘億上疏反對,提出鑄鐵錢有八害:1,新錢發行後,舊錢流出境外;2,新錢只能在國內使用而無法國際通用,不利於商貿發展;3,一旦執行銅禁,民間盜鑄行為必然猖獗,很難制止;4,前不久,閩國就因鑄鐵錢而亡國,血淋淋的教訓擺在眼前;5,動搖人們對國家經濟實力的信心;6,官吏軍民無故加薪,會慣出他們索求無度的臭毛病;7,鑄鐵錢的好處未必立竿見影,但壞處接踵而至;8,「錢」是國姓,隨意更換不吉利。
我們多次提到過鑄鐵錢的利弊,可以把鑄鐵錢視作古代版的量化寬鬆政策,其優點與缺點也不是單獨存在的,根據外在環境的不同可能會產生完全相反的效果。比如錢弘億所提出的第二條,說新貨幣只能在國內流通而不被國際認可,所以會影響經濟,而南楚馬殷時期的高郁改革,恰恰是通過這一條使得南楚商品流通實現井噴式發展。其根本原因就在於南楚是在掌握了足夠的硬通貨——茶葉之後推行的貨幣政策,「茶本位」是本,鑄鐵錢是表。
如果沒有南楚的「茶本位」,沒有足以讓國際社會產生深度依賴的硬通貨,那麼任何形式的量化寬鬆(鑄鐵錢、鑄鉛錢、鑄大錢)都將是慢性自殺。吳越國的鄰居如南唐、閩國都已經用血的事實證明了這一點。
吳越國在當時沒有制約國際社會的硬通貨,所以濫發貨幣的弊端無法轉嫁而只能獨自消化,毒害自己。
錢弘億、錢弘佐,兩個當時都是只有十幾歲的少年,能領悟到這其中的道理,實屬不易。
主流觀點普遍認為錢弘佐是難得的明君坯子,具備改寫吳越國歷史的能力,他被寄予了厚望,被認為是冉冉升起的紅太陽,不料他卻是天上的流星,「唰——」說沒就沒。
吳越國的內憂並沒有隨錢弘佐的暴斃而平息,「後錢元瓘時代」走向了另一個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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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