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0章 開疆拓土(下)
許可瓊接到信件後,立刻放棄蒙州,率部抵達桂州,並聯合馬希隱對彭彥暉發起攻擊,彭彥暉戰敗,逃往衡山。
南漢兵臨桂州城下,桂州城內的楚軍卻先同室操戈,自相殘殺,把本就捉襟見肘的武裝力量消磨殆盡。
於是,南漢先接管了被許可瓊拋棄的蒙州,隨後在南楚控制的嶺南地區大肆劫掠。劉弘熙給馬希隱寫了一封勸降信,大意是說如今南唐已經占領了潭州,不久之後就會派人接管桂州,咱們兩國是甥舅之國,我豈能坐視不管?我已經調發大軍北上,水陸俱進,幫你們復國啦,事成之後,我保證還讓你當節度使,不失榮華富貴。
擺在馬希隱面前的,只有三條路:服從南楚(潭州)的投降命令,把桂州獻給南唐,任南唐宰割;拒絕向南唐投降,藉助南漢的勢力趕走南唐,如此一來,就等於向南漢投降獻國,任南漢宰割;不降唐,也不降漢,讓桂州上空飄揚著楚國旗幟,為馬氏保留一方基業,如此一來,就需要他孤軍奮戰,北拒南唐、南御南漢。
馬希隱與許可瓊非常糾結,瞻前顧後,優柔寡斷,每天只干兩件事:喝酒,哭。喝醉了就哭,哭醒了再喝。幾天後,馬希隱找來幕僚,說自己打算向南漢投降。幕僚潘玄珪立刻勸阻。
降唐是亡國,降漢也是亡國,反正都是死,死在誰手裡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應該接受潭州的投降命令?」
「公子為何執意斷送父兄基業?」
「你的意思是負隅頑抗,復興大楚?」
「痴人說夢呢?」
……
於是馬希隱又陷入到糾結中,繼續喝酒、哭。
南漢遲遲得不到馬希隱的回覆,便對桂州發動了進攻。馬希隱與許可瓊突圍而出,棄城而逃,逃往了全州。
南漢接管了桂州,隨後在主帥宦官吳懷恩的率領下,一口氣搶奪了宜、連、梧、嚴、富、昭、柳、龔、象等州,占據了嶺南全境。
12月,劉弘熙將吳懷恩召回,然後派另一位太監總管——潘崇徹,接替吳懷恩的總司令職位,繼續向北開拓。潘崇徹被譽為南漢第一名將,後文還會詳述。
潘崇徹攻打郴州,南唐邊鎬發兵救援。
南唐雖有滅楚之威,但彼時的李璟急於對南楚敲骨吸髓,有計劃地竭澤而漁,刮地三尺,將所掠奪的財富全部運往南唐,然而普通將士並沒有從中獲得實惠,所以孫郎、曹進才發動了潭州兵變,敗投朗州王逵。俗話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沒有得到犒賞的南唐將士們怨聲載道,不願再來嶺南當炮灰,士氣低落,戰鬥力銳減。
相比之下,南漢一路攻城略地,士氣昂揚。兩軍交戰,南唐大敗。
潘崇徹下令將所有南唐俘虜斬斷一條胳膊,然後釋放,讓這些獨臂俘虜兵把恐怖傳遞給每一個人。
南唐李璟打算就此罷兵,按照雙方實際控制線停火,與朗州王逵、南漢劉弘熙瓜分南楚。然而「四凶五鬼」集團的馮延巳堅決反對,好不容易滅了南楚,憑什麼要與他人分享?在馮延巳的慫恿下,李璟分別向北面的朗州、南面的桂州增派兵力,繼續不理智地兩線作戰。
952年4月,南唐派侯訓、張巒率軍反攻桂州,南漢事先在山林中設下埋伏,南唐遠道而來,喘息未定就遭伏擊,鎩羽而歸。
戰場上的節節失利讓南唐不得不退出湖南戰場,南漢將迎來下一個競爭者——朗州王逵。
朗州王逵趕走邊鎬、入主潭州之後,於12月勾結溪洞蠻獠,率領五萬大軍攻打郴州。漢帥潘崇徹登高遠望,見王逵雖然人數眾多,但其中夾雜著不少蠻獠僱傭兵,且隊列散亂,號令不齊,於是對諸將笑道:「不過一群烏合之眾罷了,一擊可擒。」
在潘崇徹的一聲令下,漢軍以逸待勞,給王逵來了個迎頭痛擊。不出所料,蠻獠僱傭兵不會真的為了王逵拼命,一看敵人進攻猛烈,立刻向後撤退,原本就散亂無章法的湖南兵瞬間陣腳大亂,一觸即潰,伏屍八十里。
郴州之戰,王逵僅以身免,損失極為慘重。
王逵奪取桂州失敗,標誌著他「復國運動」第一階段完結,南楚三分而有其二。桂州之敗讓他的嫡系力量遭受重創,從而對「結義十兄弟」集團失去了絕對的話語權,當務之急是穩固自己的集團中的地位,消化已經到手的三分之二的南楚。其中的「結義十兄弟」內鬥及周行逢最終上台的故事,前文已有詳述。
回頭再說南漢,接連的勝利極大鼓舞了南漢士氣,在打跑王逵之後,潘崇徹稍作休整,便於次月(953年正月)分兵北上,占領了全、道、永三州土地。
這一年,劉弘熙宣布大赦天下,給五個兒子封王。
站在風口上,豬都能飛。南漢的喜事還不止於此。
954年,交州吳昌文上疏劉弘熙,表示向南漢稱臣。
938年的「白藤江之戰」後,吳權推翻了矯公羨,控制了交州、安南等地,也就是今天的越南北部地區。944年,吳權病逝,隨後小舅子楊三哥(楊廷藝之子,楊廷藝被矯公羨所殺)監國攝政,吳權長子吳昌岌懼禍出逃,楊三哥派人追殺吳昌岌,並將吳權次子吳昌文用作傀儡。950年,吳昌文推翻舅舅楊三哥,奪取交州、安南地區的控制權。
吳昌文迎回哥哥,兄弟兩人共同執政,很快,兄弟二人生隙。954年,吳昌岌去世,吳昌文便向南漢稱臣,請求冊封。
劉弘熙非常高興,北面搶錢搶糧搶地盤,南面的安南地區又能重回祖國懷抱,連忙派給事中李嶼去交州冊封,而當李嶼走到半路途中,吳昌文忽然派人前來阻攔,聲稱前方多盜匪,兇險異常,您就別來了。李嶼懼而不敢前,便乖乖返回廣州。從此之後,這片土地就再也沒有回到祖國懷抱。
有的史書把吳昌文也寫做吳昌濬;另外史書說劉弘熙任命吳昌文為「交州靜海軍節度使兼安南都護」,讓李嶼「持旌節招之」。總之,吳昌文前恭後倨,半路毀約,而劉弘熙的主要精力也放在北望中原,無暇南顧,於是中原漸漸失去對交州、安南地區的控制。
【順利交房】
物極必反,劉弘熙這朵奇葩在最鼎盛的時候溘然離世。
趁著南楚內亂的機會,南漢侵占了南楚的大量土地,使南漢疆域達到歷史峰值,這讓劉弘熙志得意滿、更加驕橫剛愎。天欲使人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劉弘熙瘋狂了。
956年,後周派使者到南漢做友好訪問。劉弘熙便向後周使者誇耀南漢的強大富庶,還讓負責接待的官員送給後周一個小禮物——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後周使者不知茉莉為何物,詢問這種花的名字。見大國使者如此孤陋寡聞,劉弘熙「哈哈」大笑,說這叫「小南強」。
後來大宋滅南漢後,南漢君臣被俘到汴州,不認識宴會上的牡丹花,大宋官員告訴他們,這叫「大北勝」,以牙還牙。
957年,後周柴榮在淮南戰場上取得輝煌戰果,南唐面臨滅國的危險。南漢劉弘熙終於感受到了壓力,憂形於色,於是派人到後周進貢,表示願意向後周稱藩。
然而湖南方面卻拒絕了他借道的請求。劉弘熙一怒之下,說出了一句名言:「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吾身得免幸矣,何暇慮後世哉)!」
湖南方面,王逵剛剛被潘叔嗣火併,周行逢一家獨大。是周行逢拒絕了南漢,還是因時局動盪,使者不得行,無從而知,史書只說南漢貢使被湖南所阻。據說劉弘熙並沒有完全躺平擺爛,他下令抓緊時間建造巨艦,發展軍備,準備將來跟後周大幹一場。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長期與「高人」廝混,劉弘熙也學會了占卜。話說這一天,劉弘熙夜觀星象,見牛郎織女星間發生月食現象,於是拿起占星書翻了翻,看了一會兒,忽然把書扔到地上,嘆口氣,自言自語道:「人生自古誰無死?哎,就這樣吧。」
自此之後,劉弘熙縱酒聲色,通宵達旦。
第二年,公元958年,那是一個春天,劉弘熙掐指一算,在廣州的城北畫了一個圈,把這裡規劃為皇陵項目,劉弘熙還親自到現場視察工程進度。
在「御駕親征」的加持下,工人們廢寢忘食、加班加點搶工期,終於在8月份竣工。
「給,這是鑰匙,歡迎業主入住。」
劉弘熙說到做到,就在交房驗收工作完成之後,準時去世,享年39歲,過早地離開了我們。
史書對劉弘熙的評價普遍以負面為主,雖然趁火打劫,把南漢疆域擴大的最巔峰,但仍然無法挽回差評如潮的局面。
有兩首詩可以概括劉弘熙同志的一生:
「殿陛彎弓猛獸降,宴酣深夜撼銀缸。
更籌不用雞人報,別有宮娥侯曉窗。」
另:
「瑞日瞳瞳滿翠宮,雲華石室拜仙翁。
君王新得還丹術,國事全憑女侍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