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1章 最後的屏障(上)
【最後的屏障】
1,「韓瞠眼」韓通
韓通生於河東太原,十幾歲就應徵入伍,以勇力聞名。劉知遠在太原扛把子的時候,將勇悍的韓通置於帳下。從討杜重威有功,累功升遷,到劉承祐即位時,韓通升為奉國指揮使。
郭威久聞韓通大名,征討河中李守貞時,點名要求韓通隨從,韓通果然立下先登之功,升奉國都虞侯。
郭威赴鎮魏州的時候,又表奏朝廷,點名要求韓通做魏州馬步軍都校,從此,韓通成為郭威的心腹,輔佐郭威建國稱帝。
在征討兗州慕容彥超、河東劉崇的時候,韓通都立下戰功,累功升曹州節度使、檢校太保。
柴榮即位後,韓通參與建設了「李晏口——胡盧河」水長城項目,擊退契丹有功;隨後又參與了「秦、鳳戰爭」,升侍衛馬步軍都虞侯。
「三征淮南」時,韓通被任命為「在京內外都巡檢」、「權點檢侍衛司」,也就是說,把看家護院的重任交給韓通。
北定三關時,韓通與高懷德、張令鐸為先鋒軍,先赴滄州,為大軍開鑿水路。隨後又被任命為陸路都部署,為大軍打通了瀛州、莫州的道路。興築霸州(益津關)的時候,韓通是工程總指揮。
柴榮班師後,給韓通加宰相銜(以為檢校太尉、同平章事),充侍衛親軍馬步軍副都指揮使。
在最重要的「三征淮南」中,韓通的功勳及其容易被忽略,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才是柴榮最信任的將領之一。韓通雖然沒有隨軍征戰淮南,卻肩負著汴州的防衛工作,柴榮把帝國首都交給他。
顯然,趙匡胤集團沒能拉他下水。
據記載,韓通性格剛猛但腦子缺根弦(性剛而寡謀),並且口無遮攔,性格暴躁愛發脾氣,一言不合就瞪眼罵街,人送外號「韓瞠眼」。
更關鍵的是,他與趙匡胤的關係很一般。據記載,韓通曾與趙匡胤同掌宮中宿衛,為平級同事,但是「軍政多決於通」,韓通比較強勢,趙匡胤隱忍示弱。兩人尿不到一個壺裡。
韓通的兒子卻很有智謀,只不過身體不好,是個病秧子,還是個羅鍋腰(幼病傴),人送外號「橐駝兒」。
史籍記載,韓通的這個兒子「見太祖有人望,常勸通早為之所,通不聽」。
又是一個關鍵的間接證據。這句話的意思是,韓通的這個兒子也發覺了趙匡胤集團的苗頭,於是勸韓通加入他們,但韓通不聽。
字數很短,但信息量很大。
首先,連韓通的兒子都能看出趙匡胤「有人望」,說明趙匡胤集團的秘密運作由來已久,這是「長久密謀」的又一個間接證據;
其次,韓通的兒子勸他加入趙匡胤集團,但他不聽。這就是韓通必死的原因,他明確拒絕趙匡胤集團的拉攏,旗幟鮮明地站在對立面。
宰相范質、王溥也反對趙匡胤,但他們沒有兵權,只是提筆寫文章的老書生,所以讓羅彥瑰等武夫嚇唬嚇唬就可以了;但一直為後周看家護院的悍將韓通就不行了,他有兵權,而且專業守塔三十年,在汴州城防系統內的關係盤根錯節,更與趙匡胤關係不睦,所以必須第一時間予以肉體消滅。
趙匡胤對於韓通的死表現出了惋惜,詔贈中書令,厚葬。
趙匡胤的惋惜也許是發自內心的,而且還夾雜著一絲愧疚。後來一次,趙匡胤到開寶寺遊玩,猛然發現牆壁上懸掛著韓通父子的畫像,大為驚駭,急忙命人撤去。
2,「世宗遺恨」之王著
王著,後漢時進士及第,性格豁達,但無城府。郭威赴鎮魏州時,柴榮聽說了王著的大名,於是將他召為幕僚,王著也因此見到了郭威,廣受郭威和柴榮的好評。特別是柴榮,一直拿他當自己的心腹幕僚,始終帶在身邊。
柴榮即位後,王著官拜度支員外郎,又充翰林學士。據記載,柴榮把王著視為嫡繫心腹忠臣,把他叫到後宮,讓皇子們出拜,只呼其「學士」而不直呼姓名,多次要拜他當宰相,甚至要求將「王著當宰相」寫進遺詔。
然而即便如此,王著始終未能當上宰相,這是為什麼呢?
不怪天,不怪地,就怪王著不爭氣。
王著性格灑脫,不拘小節,尤其喜歡酗酒,嗜酒如命。文人嗜酒,不算稀奇,但王著酒後經常失態,比如,喝醉了之後就去洗頭房、足療大保健、燈紅酒綠逛夜店……宰相范質等人用了句文雅的說法——「嗜酒失檢」。
柴榮多次表示要讓王著當宰相,但大臣們始終以他「嗜酒失檢」為由勸阻。堂堂帝國宰相,一天到晚喝得東倒西歪,不是做大保健,就是在去做大保健的路上,成何體統!
柴榮臨終時,召范質等人入宮託孤。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柴榮對託孤重臣們說道:「王著藩邸故人,朕若不起,當相之。」
意思是說王著是我的嫡繫心腹,如果我死了,你們一定要讓他當宰相!後半句柴榮不方便說,我們幫他說出來:王著是個值得信任的同志,忠於柴氏,如果他當了宰相,就不會有叛亂之人。
關於柴榮託孤,可謂是眾說紛紜、迷霧重重,其中一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究竟哪些人是託孤重臣?柴榮晏駕的時候,誰在現場?
《資治通鑑》:「……召范質等入受顧命。」
《宋史》:「太祖(趙匡胤)與范質入受顧命。」
顯然,宰相范質是現場親歷者之一,關鍵就在於這個「等」包不包括趙匡胤。
隨後的記載更加模糊,《資治通鑑》說幾人出來後,「相謂曰」,王著這人嗜酒如命,酒後失態,豈能當宰相?噓——別給別人說啊,就咱幾個知道就行,爛在肚子裡(慎勿泄此言)!
相謂,誰跟誰說的?不清楚。
而《宋史》的記載則更加模糊,「(王著為相)世宗崩乃止」。柴榮駕崩之後,這事兒就沒人再提起。
我們可以大膽地猜想,如果趙匡胤也在現場,那麼很有可能是趙匡胤慫恿范質,私自篡改遺詔,把「王著當宰相」這條刪去;如果趙匡胤不在現場,或是范質的自作主張,那麼就更能解釋范質聽聞「陳橋兵變」後的反應了,後文會提及。
我們再看一個小細節:宋朝建立後,趙匡胤給王著加中書舍人、知貢舉,一直很優待。但某次,王著醉酒之後嚎啕大哭,遂遭人誣陷,說他是「思念世宗」,上綱上線,往死路上逼他,趙匡胤卻並未追究;後來又有一次,王著在宮中值夜班,醉酒後竟然強闖寢宮,這一次,真把趙匡胤惹怒了,於是「發起宿醉倡家之過」,然後貶官。
注意,趙匡胤「發起宿醉倡家之過」。首先,王著同志確實有不檢點的黑歷史;其次,他的這些把柄被趙匡胤掌握著。
有此兩點,再來回頭聯想一下世宗託孤的時候,簡直細思極恐。
王著有才學,且忠於柴氏,是柴氏江山的大護法,所以……有異志的人必須要推翻世宗的遺詔,堅決不能讓王著當宰相。
趙匡胤掌握著王著的某些不堪入耳、難以啟齒的黑材料,於是在范質等正人君子面前稍加鼓動的話……這種垃圾也配當宰相?!
王著同志雖然好酒好色好酒色,但他真的很有才學,雖然終身未能拜相,卻一直在北宋做著翰林學士、知制誥、知貢舉,期間雖有被罷官,但也很快就得到重新啟用,開寶二年(969)突然猝死,年僅42歲,後人們都說他這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