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外交危機2

  第415章 外交危機2

  安重誨和韓玫的如意算盤就是要製造外交事故,激怒錢鏐,使他對朝廷口出怨言。眼看這齣鬧劇就要謝幕,安重誨不甘心,於是孤注一擲。

  韓玫回來後,立刻誣奏一本,說錢鏐割據稱霸,目無朝廷,如果後唐使節對他曲意奉承,就會獲得大量賞賜,否則就只能面對他的冷屁股;還說烏昭遇為了討好錢鏐,竟然向錢鏐行三跪九叩之君臣大禮,還向錢鏐稱臣,更把朝廷的虛實盡數泄露給錢鏐,只為獲得一點賞賜而已。

  錢鏐確實給了烏昭遇大量的賞賜,而給韓玫的卻很少,這是因為韓玫欺負烏昭遇,錢鏐看不下去,所以才厚待烏昭遇而冷遇韓玫。

  而韓玫則誣奏烏昭遇是靠出賣國家機密的賣國賊,把自己描述成不辱國體的蘇武。

  李嗣源大怒,於是不加複查,直接命烏昭遇自盡,同時下詔剝奪錢鏐的一切在身官職,而以太師的名義退休,還把在中原的兩浙使節等官方人員統統抓捕。也有說李嗣源並不知情,這一系列命令都是安重誨的「矯詔」。

  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錢鏐如聞晴天霹靂,急忙上疏解釋,其子錢元瓘等也各自上疏申辯。而這些奏章卻被安重誨截留,石沉大海。

  剝奪錢鏐的管制爵位,勒令退休,朝廷雖然沒派一兵一卒,但這一紙詔書的威力遠遠勝過千軍萬馬。這就意味著,錢鏐失去了對兩浙地區的合法統治,兩浙地區有陷入內戰的危險。

  當然,這種做法的風險也是極大的。因為錢鏐可以藉機自立,也可以向淮南稱臣。後唐朝廷的這封詔書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錢鏐已經治理兩浙三十餘年,政權極為穩定,群眾基礎深厚,並沒有因此爆發內亂。錢鏐完全可以自立,但錢鏐高瞻遠矚,非常務實,沒有選擇稱帝自立,而是非常務實地繼續向後唐朝廷喊話。

  在兩浙地區,他名義上雖然只是國王,但實際與皇帝無異,沒有必要再為了一個名義上的「皇帝」稱謂而背負叛逆的政治成本。

  隨後的一年中,後唐內部生亂,安重誨被殺。長興二年(931)2月,後唐再次派來使節,宣布恢復錢鏐的一切官職爵位,並解釋說此前是安重誨偽造聖旨、阻隔通信,現已被殺,希望恢復往日舊好。

  李嗣源、錢鏐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握手言和,和好如初。

  次年(天成三年,932),錢鏐病重,他召集群臣幕僚,說道:「我大限將至,可兒子們全都愚昧懦弱,難成大事。你們互相推薦一下,看看誰能接替我的職務?」

  眾將流淚道:「幼主錢元瓘仁愛孝順,又立有大功,名望甚高,哪一個不願擁戴他?」

  此前錢鏐已經明確表示過要傳位給錢元瓘,而且也是經過「民主推選」的,如今只是走個過場,幫兒子鋪路。群演注意配合。

  錢鏐將印信等象徵權力的信物交給錢元瓘,對他說:「文武百官都願意擁護你,你一定要用心啊!」隨後又著重強調,「不管中原王朝如何更迭,你都要記住:尊奉中原!」

  3月底,錢鏐病逝。享年81歲,過早地離開了我們。後唐朝廷聽到噩耗,輟朝七日。

  死後能獲「輟朝」待遇,是封建時期無比榮耀的一件事,因為並不是每個臣子都能獲此殊榮。

  以唐朝為例,一般是三品以上文武官員,且「散官」不再其列,據《舊唐書》,整個唐朝享有輟朝資格的,也不過區區60人左右,包括魏徵、狄仁傑、郭子儀等名臣。

  而且輟朝的時間長短也有嚴格的禮制規定,一般是一日、二日、三日、五日、七日。而「輟朝三日」的居多,其次是「輟朝一日」,兩者加起來占了總數的90%。我們所熟知的房玄齡、杜如晦是輟朝三日,而魏徵則是輟朝五日。

  錢鏐去世,李嗣源為其輟朝七日,這是至高無比的榮耀,夠他在陰間吹一陣了。

  太常禮院負責合議輟朝之禮,「輟朝禮」反應了封建等級制度的森嚴,同時也成為皇帝的一種管理工具,表彰忠君愛國積極分子。

  禮制,是一種管理工具,而不是情緒表達工具,它不能如實反映君王的內心世界。例如楊師厚去世的時候,朱友貞為其輟朝三日,期間悲痛欲絕,以至於要偷開PARTY徹夜狂歡。

  錢鏐年輕時候長期征戰,養成了嚴苛到近乎變態的軍旅習慣。比如他十分機警,一刻也不敢鬆懈,衣不解甲,每當要休息時,都要重新整理一下鎧甲,始終保持戰鬥狀態。

  為了使自己時刻保持警覺,錢鏐還發明了「警枕」,就是用一截圓木當枕頭,木枕兩邊還墜有鈴鐺,這樣一來,只要他稍微一側頭,腦袋就會滑下枕頭,同時觸發銅鈴,然後就會驚醒。

  後來,他用「警枕」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傳來傳去,就傳成了錢鏐從來不睡覺,最後還編出了「不睡龍」的外號。

  「不睡龍」的傳說一直傳到了塞外。到了後晉時候,契丹使節出訪中原,期間,契丹使節就無比好奇地詢問錢鏐的近況,「哎,『不睡龍』現在還是整宿整宿的不睡覺嗎?」他們只知有「不睡龍」,卻不知「不睡龍」已經去世多年。

  錢鏐的侍女有一項特殊工作,她們每兩個小時換一班,在門外值班,只要有人奏報軍情,就搖響鈴鐺,把錢鏐叫醒,以便隨時處理軍務。

  每當夜深人靜,錢鏐就會四處閒逛,隨機把彈丸扔到牆樓之外,測試夜班崗哨的反應。

  在「徐許之亂」時,錢鏐趁夜色親自攀爬城牆,居然未遇任何阻攔,登上城牆一看,站崗的哨兵正倚著警戒鼓酣睡,結果錢鏐當即將其斬殺。

  有詩讚曰:

  「寢宮風透敝帷單,警枕欹斜到夜闌。

  直宿共知龍不睡,隔牆幾度應銅丸。」

  頭一句說的是錢鏐崇尚節儉,床上的帷幔破裂了,也不願更換。

  錢鏐的正室夫人吳氏,也極為仁慈節儉。據說她曾要去奉國寺禮佛,錢鏐給她預備了一百匹帛,以供布施,被吳氏拒絕。

  錢鏐與吳氏感情深厚,吳氏每年春天都要回臨安老家一趟,而錢鏐則留在杭州處理公務。某次,錢鏐思念至深,於是派人送去一封情書,上面只有九個字: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蘇東坡在杭州任職時,對錢鏐無比崇拜,寫下三首《陌上花》。「陌上花開」一詞得以流傳至今。如今再撩騷或發朋友圈裝文藝用到「陌上花開」的時候,別忘了,版權是錢鏐同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