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三鎮犯闕

  第143章 三鎮犯闕

  鳳翔李茂貞、靜難王行瑜聯名上疏,指出李谿是個奸邪小人,不能當宰相,同時抨擊韋昭度不稱職,在宰相高位不作為、沒政績,要求昭宗把這二人罷免。

  地方藩鎮怎能對中央朝廷指手畫腳?昭宗絕對不能容忍,於是回覆說,「軍事問題,朕可以找藩鎮商量;朝廷任命宰相一事,朕的地盤朕做主。」

  昭宗硬氣了沒幾天就慫了,二次罷免李谿,貶為太子少師,閒職養老去也。

  昭宗又提拔學識淵博的陸希聲當宰相,僅三個月,也貶為太子少師。

  一向被崔昭緯視為眼中釘的韋昭度,也終於被排擠出政壇,以太保致仕,強制退休了。

  至此,昭宗皇帝苦心經營的文官養成計劃基本告吹,在文官勢力與生俱來的政治鬥爭中,大奸臣崔昭緯等人通過依附強藩而贏得全面勝利,昭宗玩火自焚,幾乎被文官集團架空。

  昭宗還有另一根救命稻草:武裝力量。

  早在登基之初,宰相孔緯就一針見血指出,武裝力量是皇權鞏固的根源。於是,昭宗花費巨資,招兵買馬,終於籌建了一支由地痞流氓、市井無賴組成的混吃蒙喝、一觸即潰的新軍,並在對抗關西集團的作戰中,望風披靡,不費一槍一彈、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地死走逃亡。

  從零開始,起點太低,昭宗清醒地認識到另起爐灶勢比登天。

  不能另起爐灶,就只能鳩占鵲巢、借雞生蛋了。於是,昭宗打起了禁軍的主意。

  中央禁軍,理應是天子禁軍,無限忠於皇室。然而自「安史之亂」以後,禁軍的統治權逐漸落入到了宦官手中,這也成為了宦官能夠專權干政、甚至廢立皇帝的資本。

  從宦官手中奪禁軍兵權,也是昭宗登基之後「倒田運動」、「倒楊運動」的主要動機之一。並且取得了初步成效。

  現在,昭宗要擴大鬥爭成果,向全面掌控禁軍的終極目標再邁進一步。

  首都長安附近,因多年戰亂而盜匪叢生,有些強盜甚至敢翻越宮牆,進入皇宮內偷盜,更有人敢偷掘皇陵玩兒鬼吹燈。

  昭宗便以此為由,命親王率領軍警巡邏警戒。

  親王典兵,這是昭宗由量變尋求質變的重要一步,也是相當危險的一步。因為親王典兵會極大刺激宦官集團和文官集團,其結果必然是同時遭到南衙北司的聯合抵制。

  昭宗在作死的邊緣瘋狂試探。

  為了儘可能減少這種刺激,昭宗找了個合適的契機(保護皇宮、皇陵),並且派人到天下各鎮、各道進行慰問解釋,以打消他們的疑慮。

  儘管如此,還是激起了文官集團和宦官集團的強烈不滿,紛紛給昭宗施加壓力,迫使昭宗不得不放棄了這一大膽嘗試。

  昭宗奪回禁軍控制權、掌控武裝力量的計劃,就此失敗。

  昭宗謀求兵權的行為,也極大刺激了一切妄圖控制朝廷的反動分子,如奸相崔昭緯、關西集團。

  求封尚書令,未果;求吞禁軍,未果;讓仇視自己的人當宰相;讓親王典兵,蠶食禁軍控制權;力挺王珙、王瑤,未果……

  五個事件在短時間內集中爆發,再加上崔昭緯從中煽風點火,關西集團的大佬們終於要出面向昭宗討要一個說法了。

  「河中遺產爭奪案」在這個關鍵節點訴訟到了昭宗這裡。

  崔昭緯也正想借用關西集團之手進一步剷除朝廷中的異己分子,與朱溫不謀而合。既然有了中原強藩——朱溫的支持,崔昭緯更加肆無忌憚,積極挑動關西集團出兵,武力干涉河中事務,向昭宗施壓。

  關西集團正為那五件沒面子的事感到窩火,也想找理由「教訓」一下不聽話的昭宗皇帝,給關西集團討個說法,與崔昭緯一拍即合。

  而關西集團的強勢介入,讓河東李克用感覺到了絲絲涼意,也被裹挾捲入這場紛爭。

  這就是「河中亂局」的基本邏輯。

  至於導火索——王氏兄弟究竟誰是誰非,沒人關心,即便是深陷其中的各位大佬,也根本不在乎。這是中央朝廷與地方藩鎮之間的政治博弈。

  我們可以用他們的微信藩鎮群和私聊來簡單總結:

  崔昭緯悄悄對關西集團:干皇上!

  關西集團悄悄對崔昭緯:啥藉口?

  崔昭緯悄悄對關西集團:欺負你,欺負王珙、王瑤。

  關西集團悄悄對崔昭緯:收到。

  關西集團:我們要為王珙、王瑤討個說法。

  昭宗:與朕無關,是吧,李克用?

  李克用:……

  王珂悄悄對李克用:唇亡齒寒,下一個就是你!

  李克用:……

  朱溫:你們先聊著,我退群了(偷笑)

  關西集團與朱溫素無瓜葛,而與河東李克用有仇,雙方曾在李熅篡位的時候有過正面衝突,並以關西集團的失敗而告終。

  於是,崔昭緯再拿李克用來刺激關西集團,說朝廷與河中王珂、河東李克用結為一體,將來必然對你們不利,當斷則斷,先下手為強!

  大唐乾寧二年(895)五月,在奸相崔昭緯的不斷慫恿挑唆下,鳳翔李茂貞、靜難王行瑜、鎮國韓建,三鎮率領數萬精兵,稱兵向闕,武力維權。

  與此同時,匡國節度使王行約(王行瑜之弟)向河中王珂發動軍事進攻。

  長安被戰爭烏雲籠罩,居民百姓紛紛逃匿躲藏。

  面對戰爭威脅,昭宗皇帝毫不退縮,親自登上安福門,喊話關西三帥,「爾等披堅執銳,擅入京師,意欲何為?」

  三人在盛大威嚴的儀仗隊的簇擁下現身城下,對著城門樓上的昭宗行三跪九叩之君臣大禮。

  昭宗親自質問道:「你們沒有請求入京的奏章,也沒有朕的召見詔書,擅自領兵前來,莫非是要謀反?若是如此,朕今日就退位讓賢!」

  畢竟做賊心虛,名不正言不順。李茂貞、王行瑜嚇得汗流浹背,說不出話來。唯有韓建尚能簡單回答。

  昭宗下令設宴款待三位統帥。來,先吃飯。

  韓建道明來意,說南衙北司都在結黨營私,破壞國家法制,其中,韋昭度討伐西川失策,李谿當宰相違反民意,理應處死二人,以正視聽。

  「國之宰輔,天子重臣,豈能說殺就殺?何況既無正當理由,又無充分證據,濫殺宰相,豈有此理!」昭宗拒絕。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皇上遇到兵,照樣說不清。

  三人理屈詞窮,於是當天就誅殺了韋昭度、李谿,又殺了幾名看不順眼的宦官,淫威震於南衙北司。

  其實韋昭度和李谿均已被罷相,一個太保致仕,一個是太子少師,都是有名無實的養老閒職。三位鎮帥是要拿他們殺雞儆猴,主要目的是藉此向昭宗示威,向滿朝文武示威。

  隨後,三位鎮帥提出要求,「王珂和王珙、王瑤,應該有嫡子、庶子之分。我們要求嫡子王珙繼承河中護國軍,讓王珂去同州匡國軍,而讓匡國王行約去陝州保義軍。」

  在武力威逼之下,昭宗皇帝只好全盤答應,下詔三鎮互移。

  隨後,三位大佬又把戶部尚書楊堪貶為雅州(今四川省雅安市)刺史,因為楊堪是韋昭度的舅舅。

  昭宗接受。

  三位大佬又把劉崇望貶做昭州(今廣西平樂縣)司馬,因為當崔胤被任命為護國軍節度使時,河東李克用的心腹薛志勤曾說「崔胤雖然德高望重,但我家大帥(李克用)更敬重劉崇望先生」,被河東李克用相中,就是關西集團的仇人,兩廣公費游,走你。

  昭宗接受。

  三位大佬的無理要求一一得到滿足,那份權傾朝野的美好感覺讓人難以自拔。漸漸地,他們藏在心底的想法開始不斷冒泡,綻開出一朵朵七彩絢麗的花朵:行廢立之事!

  三人要當董卓了。

  三人稱兵犯闕的原始動機,就是要廢掉昭宗,另立新君。雖然昭宗已經是他們的傀儡了,但這個傀儡不是個乖寶寶,總在私底下搞小動作。新君人選也已經定好,就是吉王李保。

  早在僖宗病重期間,吉王李保就獲得了文武群臣的廣泛支持,只不過被楊復恭捷足先登,強行廢長立幼,擁立了昭宗。

  既然吉王李保擁有絕對的群眾基礎,那麼廢立的阻力就會相對較小,還可以博取一個順應民意的美名,到時候,只需把昭宗描述為「楊閹遺丑」便可,輿論還不是操縱在他們手中嘛。

  所以在城外之時,昭宗厲聲質問他們是不是要謀反逼駕,是不是要廢掉天子時,他們才會膽戰心驚,汗流浹背。

  他們當然不能承認,因為還沒有入城,沒有實際控制長安。所以只能以「為民請願」、「武裝上訪、維權」為藉口。

  現在不同了,昭宗已經被他們捏在手心,朝廷也在他們的武力威脅下唯關西馬首是瞻。他們不需要再偽裝了。

  正當他們著手準備廢立之事時,群里的一個未讀消息嚇破了三人的膽——

  李克用還有五秒到達戰場,請做好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