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瘋瘋顛顛的男人,拖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看起來是父子。也不知道怎麼就出現在了這裡。
許燈看了出現的男人一眼,眼裡的詫異一閃而過,這個人,她認識。
這不是自己那天買藥遇上的人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今天兩人居然又碰上了,這下有緣了。
中年的男人此時的神智看上去之前好了很多了,只是眼下的青黑色仍然很重。看上去應該是長時間勞累,休息不足。
他撞到人後也是一怔,看著許燈的眼睛一抹亮光閃過,迎了上來,道:「是你。我認識的,你知不知道,我老婆她究竟去了哪裡?」
許燈的眼神保持著如水的平靜,看著他和身後的小男孩,忽然微微笑了:「好啊,不過出於禮貌,先請你讓我到你家裡去坐一坐吧。」
玄墨聽了她的話神色莫明,顯然不懂許燈的安排是何意,但是他卻明白許燈這樣安排自然有她的用意。於是靜觀其變,時刻注意著許燈的人生安全。
「好,好啊。那你跟我來吧。」男人雖然有些對許燈的回答感到意外,但是還是乖乖的,帶著兩人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居民樓。
這裡的環境不是很好,燈光昏暗,地面坑坑窪窪。狹窄的樓道里,幾乎都堆了各層住戶的雜物,不是廢棄落灰的嬰兒車,就是一些舊木板。
上了樓,門口,一身落魄的中年男人回頭看向身後的許燈兩人,窘迫的一笑,道;「這就是我家了。有些簡陋,還請你們兩位不要介意啊。」
許燈和玄墨跟著男人進了門,在環顧了四周一圈後自然地坐下。
倒了兩杯溫熱水出來,男人看著兩人拉著自己的孩子也跟著坐了下來。
「小姑娘,你真能幫我找到我的老婆嗎?」他的話里充滿了懇求,聽起來真心實意。
「先生,在找到她之前,你是否能夠先給我們介紹一下,你和你老婆之間的故事。」
許燈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看著他,眼神淡漠。
男人的思緒飄渺,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的記憶。
「我叫李暮生,因為是在傍晚生的,所以我媽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我的運氣不好。七歲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剩下我母親一個人。為了方便照顧我,她跟村里一個單身漢結婚了,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
這期間,那個人,也就是我的繼父,他不是個人。平日裡經常酗酒,打架,賭博,一有不順心的時候就會拖著我媽打。先拽著她的頭髮不放,掄起巴掌就往臉上扇,等扇到半張臉都腫起來的時候,我媽就會哭喊著,眼淚鼻涕都一起流出來。
說句好笑的,有一次我在山上割豬草,還以為是哪裡的人在殺豬,直到走進了才發現,那是我媽的叫聲。
另外,我的繼父除了打我媽以外,發起狠的時候,連我也打。每次被打了以後,我都會請幾天假,因為怕老師同學看見傷不好解釋,一年四季里,我穿的最多的衣服就是長袖。
我知道,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我沒得選。唯一能夠幫助我早一點帶著我媽逃離這個鬼地方的方法,就是用功讀書,出人頭地。
可是上天好像從來都沒有眷顧過我。高考前一天,我突發高燒,強撐著去參加了考試。出成績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好歹也能上個普通的大學,可是,榜上沒有我的名字。我才知道我徹底落榜了。
我認命了。本以為,就算是出了社會,找份工作也能養活自己。哪知道,工作這麼難找。烈日炎炎下,我發過傳單,送過外賣,擺過小攤。行行我都幹過。
最難的時候,我在工地上幹活。大汗淋漓,渾身臭汗的確有些遭人嫌棄。可是,一想到那幾百塊錢我就忍下了。日復一日,我就這麼幹下去。
其實,到那時候,我都從來沒有考慮過要結婚生孩子這件事情。因為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給不了別人幸福,我也不想給別人拖累。
可是在遇見她,也就是我老婆的那個時候,我徹底改變了這個想法。
到現在我都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那個場景。
她穿著一身白裙子,長發飄飄飄。陽光打在她臉上,她的梨渦好像在發光。
對了,她是我的女神。我倆是在學校里的時候就認識了的。不過,那時候我不敢作出承諾,也沒有跟她表白,只是遠遠的看著她。一直到畢業後,我們都沒有見過面。
我也沒有想到會再次見到她。而且,.」
李暮生看了看自己的兒子一眼,看到他正偏著頭看著自己。於是停下了話題,道:「樂樂,都這麼晚了。你乖乖的,先去休息,好嗎?」
樂樂很乖,沒有問為什麼,看了許燈兩人一眼,跟他爸爸打了招呼就進屋了。
小孩子可能就是童真些,哪怕是進了房間也能自言自語地說些話。
樂樂離開後,李先生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我遇見了我的女神,而且,那個時候,我注意到了,她的肚子有點隆起。
我就知道,她懷孕了。
我本來是有些傷心的,但是沒想到,她告訴我,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拋棄了他們母子。她一個女孩,大著肚子,不知道能往哪裡去。
我當時一下子就心軟了。本來我就一無所有,工作沒幾年,母親也撒手人寰。我就一個人,橫豎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就算是多了兩張嘴就能怎麼樣呢?
就這樣,在工友們的祝賀中,我們走到一起了。
不過幾月,瓜熟落地。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出生了。剛生產完的她有些虛弱,指著護士懷裡的孩子,讓我起名。
看著孩子肉嘟嘟的樣子,我想著自己這一輩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給孩子取名樂樂,也是因為我希望他能帶著我們一家快快樂樂。
又是好幾年的光陰過去,樂樂也長大些了。我重新換了份工作。雖然掙錢不多,但是相比起之前在工地的時候,總算能抽出更多時間來陪我的老婆孩子了。
轉眼間,老婆孩子熱炕頭,我都有了。那一刻我簡直覺得我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可是,從我老婆失蹤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改變了。老天爺跟我開了個玩笑,我的生活一下子掉到了十八層地獄。」
「我老婆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