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雅在這一刻仿佛尋到了避風的港灣,將余長抱得很緊很緊,高高起伏的峰巒,宛如想要擠爆的氣球一般,死死頂住余長的胸膛。
看著眼淚直流,嬌軀劇烈顫抖,卻死死抱著自己的楊清雅,余長一時間懵了,不知如何是好。
這裡是五樓,公司之人就余長一個人住在這層。
但這裡的房子布局呈U字型,兩人的身高都不矮,如果對面的四樓有人,即使隔著護欄也能清晰看見兩人擁抱在一起的畫面。
如果這個畫面被添油加醋傳到了公司,亦或者傳到了柴寧耳中,那麼余長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但看著哭得如此傷心的楊清雅,余長也不忍將其推開,那樣太傷自尊了。
「清雅,你別這樣,到底怎麼了,你和我說,我們是朋友,更是一個團體,如果能幫,我一定不會推辭。」
說完這句話後,楊清雅仿佛從悲傷中緩過神,緊扣的玉指輕輕放鬆,隨即慢慢離開了余長的懷抱,她的聲音已經沙啞,眼淚婆娑中帶有難掩的悲傷,道:「老大,對不起。」
楊清雅離開了自己的懷抱,余長心頭微鬆一口氣的同時,又仿佛失去了什麼,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
但現在的余長哪裡有時間慢慢體會,道:「清雅,到底怎麼了,你快說呀。」
說完這句話,看了一眼對面,余長暗覺兩人緊挨著幾乎貼身站在這裡委實不妥,先不說下面的人能否聽到聲音,如果被人看見,黑燈瞎火,夜深人靜,兩個年輕男女在這裡的畫面,影響委實不好。
想到這裡,余長轉身打開了房間的門並開了燈,主動邀請道:「清雅,在外面容易著涼,進來說吧!」
楊清雅微微一頓,不過並未有過多的猶豫,看了一眼余長,步入了他的房間。
余長下意識看了一眼四周和對面,見沒人,便緩緩關上了房門,心底暗鬆了一口氣,心道:「月黑風高,月華初上,正是男女宮情時,自己雖然和楊清雅沒有什麼,但如果被人看見了,影響委實不好......要儘快解決楊清雅的事,不能讓她在自己的房間待的時間太長。」
心中如是想著,但楊清雅進來後,余長還是給她倒了一杯水,道:「清雅,你先坐,喝杯水,有什麼事,慢慢說。」
楊清雅接過余長的水,看了余長一眼,道了一聲謝,但眼眸中難掩悲傷的淚水。
喝了一口水後,楊清雅終於說道:「老大,我請假時間提前了,我已經喊了車,待會兒就走。」
看著楊清雅哭得如此傷心,再聯想到她如此急迫需要走,似乎想到了什麼,但還是問道:「清雅,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需要那麼著急走?」
余長此話落下,楊清雅的眼淚再次如斷線的珠子,嘩嘩落下,她沙啞的聲音傳出:「我爸爸,剛才走了。」
聞言,余長心頭猛然咯噔一下,一股寒流從後背升起,道:「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走了呢?」
關於楊清雅的家世,進入公司後,余長並未刻意詢問過,但在閒聊中,得知她的父親一直生病,臥榻在床,常年用藥和治療,已經七八年的時間了。
也正因為如此,楊清雅這些年的收入留足自己用的之後,更多的都是補貼家用,用在她父親看病上。
所以,一直到現在,楊清雅都未曾交過男朋友,因為從內心深處,她是自卑的,來自家庭的自卑。
父親的病一直是她心頭處的心魔,也因此如此,雖然有好幾個男的追求過她,但她從來沒有答應過任何一人,換句話說,她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感情的歸屬。
從這個角度,余長曾升起了對楊清雅的憐憫之感,當然,除了工作上支持她,生活中有意無意幫助她之外,余長也從未刻意做過什麼。
因為楊清雅的自尊心很強,強到猶如玻璃一般,一碰就碎......余長的刻意為之很大可能會變成楊清雅眼中的憐憫和施捨,這反而會適得其反,得不償失。
因此,在得知了楊清雅的家庭情況後,余長更多的是在工作上給予了對她的幫助和扶持。
擦乾淚水,楊清雅微嘆一口氣,緩緩道:「父親久病纏身已八年有餘,原本已經計劃好,下周去上海治療,但萬萬沒有想到,他就這樣走了......走,對他而言,對我們家庭而言,未必全是壞事,但真到了這一刻,我還是暫時接受不了他的離開,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接下來,余長成為了傾聽者,楊清雅講述了很多關於她和父親的故事,當然也包括她的家庭和她的成長。
「如果沒有父親,就沒有我的今天,我念書的每一分錢,都印刻在他滿是褶皺的臉上......沒有他,我甚至連念大學的機會都沒有......但,上天不公,我上大學的第二年父親患上了這種病......一時間,天塌了,地裂了.......在那段時間內,我感覺我的生命中失去了支柱,失去了那個看似柔弱,卻堅強到讓人心疼和心動的港灣。」
「八年治療,八年折磨,掏空了所有家底,但我從來沒有放棄的念頭......曾經在最痛苦的時候,父親早已有了輕生的念頭,但都被我強壓了下來......他堅持了八年,和病魔抗爭了八年,但最後......他還是走了......我知道,對於他,這是祈盼已久的解脫,但對於我,生命中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此離開,我內心有種解脫的同時,卻也是無比的傷心和無助。」
余長能夠理解楊清雅此刻的心境,也能理解,父親的離開對於她意味著什麼,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沒有任何人可以左右生死,但生死卻又無處不在。
此時的楊清雅是脆弱的,但卻又是解脫的,禁錮在她身上的枷鎖終於可以卸去,她可以堂而皇之開始屬於自己的生活,但多年的親情,心底處對父親的深情,突然離開,這種落差感,對於任何人而言,只要他還尚存情感,定然也會痛不欲生。
余長沒有這種經歷,也從未經歷那種心頭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和絕望,但他確實能夠理解楊清雅此時的心情。
從楊清雅的講述中,余長才得知,她父親所患之病乃是不治之症——漸凍症。這種病不要說國內沒有辦法治療,就連國外,醫學最發達的國家,也沒有辦法。
這是一種慢性病,卻是絕症,目前根本沒辦法治療的讓人絕望的絕症。
「清雅,你聽我說。你父親和病魔抗爭了八年,最後走了,但我相信,走的只是他的軀體,並沒有將靈魂一起帶走。」
「他從小給了你堅強和勇敢,同時,也用八年與病魔抗爭的經歷告訴你,無論何時,人都不能放棄希望,不能放棄對自己,對生活,對未來的希望。」
「我相信,走的時候,你的父親是輕鬆的,也是沒有遺憾的,有你如此孝順的女兒,他定然是開心地離開,因此,希望你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負擔,待一切完結以後,重拾信心,帶著你父親給予的精神和堅強,繼續奮鬥下去。」
「我相信,你父親會成為天上最亮的星星,一直會看著你,看著你快樂幸福地生活下去。」
余長的一席話,讓楊清雅再次落淚,但余長可以清晰感知到,聽了這一番話後,她整個人似乎放鬆了很多,眼中的灰色減少了很多,滋生而出的是希望,是希冀。
就在這時,楊清雅的電話鈴聲響起,她看了一眼,站起身,道:「老大,謝謝你,車已經到了。」
余長也起身,看著楊清雅,堅定道:「我送你下去。」
楊清雅卻並未動,看著余長,她心中不知在想什麼,嘴唇微動,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道:「老大,還能借你的懷抱一用嗎?它給了我堅強,也給了我心安,我想永遠記住這種感覺。」
余長並未多想楊清雅的話中之意,走到楊清雅身前,主動伸開了雙臂,將其摟過,融入自己懷中。
嬌軀依然顫抖,但在余長懷抱的溫暖下,漸漸平復了下去,直到電話再次響起,楊清雅才不舍地掙脫開,道:「我得走了。」
說完接通了電話,說了幾句抱歉後,拉開門,走了出去,並未再回頭看余長一眼。
看著楊清雅消失在電梯口的背影,余長感覺此時的她是如此的孤單和落寞,卻又仿佛前所未有的輕鬆,而正在這時,余長做了一個決定,打算親自送楊清雅回家。
連忙撥通楊清雅的電話:「清雅,等我,我親自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