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帝景苑,已是下午四點。
黑色奔弛商務車,壓過厚實雪層,停在了主宅的停車坪上。
車門打開,林秘書扶著葉嫵下車,她不放心想留下來照料,但是葉嫵拒絕了。
葉嫵站在台階上,仰頭注視飄落的雪花,輕聲開口:「心疼男人,沒有好下場!」
林秘書沒有聽清,想問,
但是葉嫵已經拾階而上,明明全身發寒,明明身體很痛很痛,但是她還是挺直了背脊,不想在旁人面前失了體面。
即使她的體面,早被周京淮剝得一點不剩。
家裡傭人上前攙扶,被葉嫵輕輕推開了:「我想自己走。」
傭人看著她的樣子,不禁落下淚來:「太太,您怎麼了?」
葉嫵恍惚一下才回道:「我沒事兒,不用擔心我。我想上樓睡一會兒,不論是誰過來都不要打擾我。」
她怕失態,她怕自己失態。
現在的她,實在是太失態,太不體面了。
為了周京淮、為了一個男人,她一次次讓自己陷入險境、陷入不體面的地步,實在是太丟臉了!
燈光璀璨,葉嫵的臉蒼白如紙。
她走得那樣緩慢,那樣悲戚,可是這份悲戚周京淮從來不知道,他總是在需要她的時候叫她阿嫵,不需要她的時候,他在外面扮演著完美情人。
葉嫵輕輕閉眼——
有事仲無艷,無事夏迎春。
上至二樓,她推開臥室的門。
臥室還是那個臥室,床頭柜上擺著那束雪白的馬蹄蓮,沙發上是她特意為周京淮購買的兩件襯衣,她還特意為他挑了一對精緻的領針。
現在再看,她花的心思多麼可悲,多麼可笑。
她竟然天真地以為,周京淮說過的情話是真的,她竟真的以為會有日久生情。
真的是太可笑了!
……
葉嫵生病了。
高燒不退,一直燒到了40度。
傭人不敢隱瞞,一個電話打到了周家大宅。
深夜,寂靜的周家大宅,一通電話打破了平靜。
值夜的人接了電話,冒著風雪急急敲開了周老爺子的房門,站在外頭急迫又克制地匯報:「老爺子出事了,京淮的太太病了,京淮少爺不在家。」
周老爺子大驚。
透過朦朧的窗戶,周家掌權者已經開始著衣,並且有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把硯禮夫妻叫醒,叫他們別睡了,兒子管成這樣子,他們還有臉睡覺。」
老爺子發怒,周硯禮夫妻自然不敢怠慢,但周夫人頗有微詞。
「太嬌氣了。」
「她看著也不是嬌貴的人啊。」
……
周硯禮有些不悅:「你沒聽人說,京淮不在京市?他去了哪裡你心裡沒有一點數目?委屈了人家女孩子,我們當人父母的殷勤一些總是不會錯的。」
周夫人冷笑:「她委屈?她可太會為自己謀私了,她手裡有榮恩百分之五股份。周硯禮你有嗎?我有嗎?周家其他人有嗎?」
周硯禮一頓:「那也是京淮願意給的。」
周夫人冷哼一聲。
但她再有抱怨,也不敢拂逆周老爺子。
……
深夜,周家一行人趕到別墅。
周老爺子帶來上好的藥材,還有最好的醫生,生怕葉嫵出現一點兒意外。
老爺子拄著拐杖上樓,一邊責問周硯禮:「京淮那混帳哪去了?老婆病成這樣子他人呢?是花天酒地去了還是化屍了,就是化屍了也能聞到個味兒吧?」
周硯禮俯首,小心翼翼地答:「京淮去日內瓦了。」
老爺子一呆。
燈光映在他的臉上,一瞬間竟恍惚蒼老了十歲。
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是最後只是化為一聲輕嘆:「想辦法聯繫他。」
周硯禮垂首,表示會盡力。
這晚,周老爺子親自守著葉嫵,他給京淮守著他的小家,若是葉嫵有了意外,京淮的家也就散了。往後還能有誰,可以幫京淮撐起這麼大一個擔子?
燈火通明,周老爺子雙目睿智。
深夜,周硯禮走進書房,很是躊躇地說道:「還是聯繫不上京淮。」
周老爺子一個茶杯砸過去。
他指著周硯禮大罵:「你當老子的權威呢?京淮若是家散了,我找你們夫妻算帳。」
周夫人推門而入。
她扶住受傷的丈夫,忍不住反駁道:「老爺子都管不住的人,我們怎麼管得了?若是我們能決定,不如當年就娶……」
「你住嘴!」
周老爺子臉氣得發黑:「沒心肝的東西!出去。」
周夫人扶著丈夫離開。
夜越發深沉,周京淮仍是聯繫不上。
有周老爺子坐鎮,天亮的時候,葉嫵的體溫總算是降下來了。
家裡的傭人高興,偷偷抹淚。
周老爺子背著手經過,輕咳一聲:「有啥好哭的?你們太太福氣在後頭呢,她會和京淮生一雙兒女,恩恩愛愛地白頭到老。」
一旁,周夫人撇了撇嘴,周硯禮拉住她。
……
一早,暴雪停掉了。
外頭一片銀妝素裹,枯掉的梧桐樹的枝頭,掛滿了沉甸甸的積雪,撲簌簌的像是隨時要掉落下來。
主臥室里,溫暖如春。
葉嫵清醒以後,換了乾淨的衣裳,感覺清爽了許多。
傭人餵她喝溫補的肉粥,一邊輕聲說道:「昨晚老爺子守了一晚,還把那兩位罵了一頓,也算是為您出氣了。」
葉嫵聞言並未說什麼。
她在周家多年,如履薄冰,其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這時,有電話鈴聲從起居室傳過來,傭人驚喜開口:「一定是先生打回來的,我去接聽。」
葉嫵很淡地笑笑,不喜不悲。
傭人雀躍地過去接聽,回來的時候卻失望了:「是老爺子打過來的關懷電話。其實也挺好的,至少老爺子是疼愛您的。」
葉嫵仍是淡淡的:「粥要涼了。」
傭人連忙繼續餵粥,她偷偷注意太太的神色,只覺得很是恬淡,並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
傭人恍惚記起,其實當年,太太很在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