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太監是從信王府帶來的,一是慣例,二是這是皇嫂的建議,之前,朱由檢對於這個事情,並不以為然,這次的奇遇,卻讓他心中多了幾絲想法。
「有時間,要去皇嫂那裡走一走。」
門外的太監小步跑進來,躬身說道:「稟皇爺,剛剛破曉,卯時了,您整整休息了一夜。」
聲音很尖銳,有些刺耳,可在朱由檢此時的心中,無異於是天籟之音。
一夜!
他才出去了一夜。
可,自己在那頭,明明是待了兩天兩夜啊。
這個發現,讓朱由檢心中十分的驚訝,驚訝於這等神仙手段,又很興奮,這樣,可操作性就太強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這面等多久,才能讓那個門再次光芒萬丈。
自己在未來又會消失多久呢?
把這些雜亂的思想拋出腦海,朱由檢讓人備早膳,同時囑咐自己帶來的太監馬寶,要認真一些。
這讓馬寶心中警惕心極劇升起皇爺為什麼會這麼說。
想到懿安皇后在之前對自己若有若無的那些話馬寶的心一下就沉下來了。
他記得那是剛剛入宮,作為從小就跟在皇爺身邊的人,懿安皇后叫他過去一趟,隨後,隔著屏風,傳來了幾句話。
聲音淡淡的,但很清晰:「我知你,從小便跟著皇爺,可以說是跟皇爺一起長大的,這皇宮比信王府要複雜的多,你身為皇爺的身邊人,有時候要考慮的多一些。」
就這麼一句話,卻讓當時的馬寶忍不住五體投地,顫聲喊著:「奴婢遵旨。」
今天,皇爺的話,再聯想到懿安皇后的話,馬寶好像是想通了一些東西。
有歹人!
而這裡是皇宮,什麼歹人可以傷害到皇爺?
霎時間,馬寶心思流轉,電光火石,他想到了一個人。
魏忠賢!
是了,必然是魏忠賢,在昨夜,就有人接觸他,說什麼皇爺身邊不能只有他一個伺候的人,會陸續安排一些人過來。
包括信王府老人,王承恩,根據馬寶的打聽,這人當初也是被魏忠賢派過來的人。只是一直站在皇爺這面罷了,當然忠奸還是要看看的。
貓有貓道,狗有狗道。他馬寶也是有些消息來源的。
頓時,他知道怎麼辦了。
躬身道:「皇爺放心,奴婢一定認真。」
朱由檢覺得馬寶的話裡有話,但現在他事情太多,想做的事情也太多,可沒心情去猜一個太監的心思。
淡淡的嗯了一聲:「讓人去把英國公請過來。」
又是一個重要的人物,馬寶心中的猜測更確定了,一定是有人要害皇爺,不然皇爺怎麼會在這登基之後第二天便直接傳召英國公?
按道理來說,應該是要召集首輔等內閣重臣的啊,而不是這個掌握京營的中軍都督府長官,武勛勢力的領頭羊的國公爺。
馬寶心思沉重的走出了暖閣。
望著外面把守的禁衛,和那些不遠處的太監宮女,產生了一股冷意。
這偌大的皇宮,好似真正屬於皇爺的人並沒有多少。
不多時,經過馬寶認真檢查過的早膳,放到了朱由檢的面前,朱由檢味同嚼蠟,味道不難吃,只是心思並不在這方面。
也有吃過了未來科技與狠活的「好吃的」之後的後遺症。
簡單的吃了幾口,朱由檢便屏退了左右,獨自思考了起來,英國公張維賢,可以信任。
當初,他兄長繼位之時,尚有,西李等人把持空中,妄圖 顛覆正統,那時,正是掌控京師三大營的英國公張維賢親自抬轎將他兄長從乾清宮抬到文華殿繼承皇位,以堂堂之勢,破了那些亂臣賊子的陰謀詭計。
也終結了西李的皇太后之夢。
這也是讓人聞風喪膽的移宮案。
而,到了他朱由檢,依舊是這位英國公,彼時兄長駕崩後,奉皇嫂張嫣旨意進宮接受兄長遺詔,從而揭破魏忠賢欲秘不發喪的陰謀。保護了岌岌可危的大明朝,為自己即位創造了條件!
也正是朱由檢知道這些,才對魏忠賢恨之入骨。
因為,魏忠賢,該死!
想到這些,朱由檢便憤憤不平,皇家傳承大事,差點毀在一個閹人手中,他豈能不恨?
壓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朱由檢聽到馬寶來報,英國公到了。
朱由檢壓下激動的心情,揮手道:「快請。」
一個快字,讓馬寶知道,英國公在皇爺心中的地位。
朱由檢看著從外面步伐堅定走進來的英國公張維賢,也走下了台階,快步伸手拉住其下拜的身姿。
「英國公,不必多禮,這是暖閣,不是朝堂!」
一句話,讓英國公頓時就忍不住眼皮子一跳,這話,怎麼有些不對!
也沒有真的再拜,還是那句話,他有這個資格,他現在已經是三朝老臣,還是國公這樣的超品,有些待遇,也是應該的。
不過,心中也很疑惑,這登基第二天,皇爺便召自己這個垂垂老矣的老傢伙過來,是什麼情況?
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陛下,召見老臣可是有要事?」
朱由檢拉著張維賢落座,同時打量著這位為了他兄長繼位,以及他繼位出了大力的功臣。
姿顏雄偉,不單單有武勛的銳氣,也有著文臣的儒雅,而難能可貴的銳氣,並沒有隨著其頭髮皆白而減弱,這太難得了。
光是看這副容貌,朱由檢心中就踏實了不少。
聽到英國公張維賢的問詢,朱由檢嗯了一聲。
看向張維賢,語氣誠懇的問了一句話。
可這一句話,卻讓張維賢,頭髮差點都豎起來。
「國公,朕能信任你嗎?」
這,新帝登基第二天,召喚自己這個京城三大營的領導,問能不能信任你,這是什麼意思?歷經三朝的張維賢都快傻了。
這是出了什麼事。
但不管是什麼事,張維賢也不能在坐著了,而是直接單膝下跪,用武將的禮儀,對朱由檢鄭重的說道:「臣,張維賢,世襲英國公,世受皇恩,恭聽陛下詔令!」
一句話,讓朱由檢懸著的心放下來了。
這才是與國同休的英國公!
露出笑意,扶起來張維賢,輕聲說道:「國公不必如此緊張,朕只是問問。」
問問?
皇帝的口中就沒有這麼簡單的事兒,雖然新帝剛剛登基,但,張維賢不能不重視。
眼中露出殺氣:「陛下,可是要動用京營?還是說那閹黨要以下犯上?」
這是他能想到的兩個可能,更多的,暫時想不到。
但不論是什麼,只要皇命所至,便是他張維賢劍鋒所指!
朱由檢哈哈大笑:「朕有國公,就有了底氣啊。」
「但,國公猜錯了,都不是!朕只是有個想法,想跟國公交流一番。」
張維賢連道不敢。
「國公,您是三朝老臣,也是與國同休的國公,可以說只要大明江山在一天,張家就是國公府,朕登基以來,數遍這皇城內外能信任的人,也只想到了國公。」
頓時,張維賢老淚縱橫。這句話,無疑肯定了他的地位,在新皇登基的第二天就肯定了他的功績。
朱由檢繼續說道:「朕今日召國公前來,主要是想問一問,這皇宮的守衛,京營可還能說了算!」
張維賢目光不斷的閃爍智慧的光芒,思考著朱由檢的話。
最終給了朱由檢一顆定心丸。
「老臣不死,這皇宮不論是那閹黨,還是亂臣賊子,都不可近陛下一步。」
這句話,朱由檢信了,沒有這樣的掌控力張維賢也不可能在哥哥駕崩之後,有能力突破滿朝文武和閹黨的封鎖,得到皇嫂張嫣的召見!
那種時候,能把消息傳出去都算是厲害了,可英國公卻可以奉命直接入皇宮,讓閹黨都不敢阻攔。
皇帝,可以多疑,但不能不會用人,這個扶持自己和兄長上位的老臣,是肱骨之臣,可以信任。
「朕有個想法,需要國公慢慢執行,把這皇宮內院的侍衛從新梳理一遍,不是武勛之後,不要。當然,朕不會下明令,一切都需要國公自己去運作!但又要所有勛貴之後知道,這是朕的恩典,可能做到?」
說完,朱由檢便看著張維賢。
這是他的第一步棋,他從朱閃閃那裡知道了許多東西,也知道什麼著名的落水皇帝,這是以前他從未想過的角度。
所以,他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重新扶持勛貴體系。
這些勛貴可能會有紈絝,可能會有不孝子弟,也可能有聲色犬馬之輩,但,有一點,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那就是,他們能有今天的權勢,一切都是依附在朱家。他們的權勢榮華都是跟朱家一體的。
要問朱由檢此刻最信任誰,勛貴無疑是第一。
這一點,朝臣比不了,魏忠賢也比不了。
只有先讓勛貴之後把控住這皇宮,朱由檢才敢伸出自己的試探之手。
至於說,勛貴會不會跟其餘勢力有牽扯。
朱由檢也有自己的考量,首先,勛貴上升渠道現在不行,這是公認的,自己身為皇帝,能看得起勛貴,提拔勛貴,這種情況下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該效忠誰!
如果這樣,還保不住自己的命,那他朱由檢認命了。
因為,勛貴都不再跟他一心,這天下坐與不坐,關係不大了。
張維賢目光閃爍,猜測面前這位皇帝陛下這步棋的意義,最終什麼也沒問,只是鄭重的說道:「臣,領命!」
「三日之內,哪怕是負責守門的最基礎的士卒,都將是武勛之後!」
崇禎哈哈大笑:「好,好!全賴國公了。」
張維賢走出了暖閣,外面雖然還不是很冷,但渾身卻冰冷,眼神中的殺氣怎麼也掩蓋不住的。
究竟是誰,能讓陛下產生這麼大的危機感。內甲軍也不行,他張維賢說得。
簡直是該死。
能把陛下逼到這個份上,張維賢恨不得殺了這些人。
望著外面偌大的皇宮,低聲喃喃自語:「陛下,且看著,與國同休的勛貴是如何效忠陛下的。」
說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宮門。
而,朱由檢見了張維賢的消息,也傳到了有心人的耳中,不過大家都沒有在意,因為,誰都知道,英國公是幫助陛下登基的助力之一。
這點誰也不可否認。
陛下剛剛上位,自然要勉勵一番。
就連首輔等人都沒有在意,畢竟他們並不覺得這個出身信王,並沒有經過任何帝王之術教育的陛下能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
現在最重要的任務並不是張維賢,那是定海神針,誰也動不了的。
閣老不行,首輔也惹不起。
就算是閹黨也惹不起。
現在對於文臣一系,最重要的是,扳倒閹黨,因為,天下苦閹黨久矣啊!
一個個都在加班加點的準備著材料,只等朝堂穩定,對閹黨發出最沉重的一擊,尤其是那魏忠賢!
文臣武將可都知道,朱由檢有多討厭魏忠賢的!
魏忠賢,必死!
誰也攔不住!
而魏忠賢也是惶惶不可終日,曾經權傾朝野的「九千歲」,整日都在飲酒度日,只等皇帝騰出手來收拾他。
他其實也想反抗,但你信不信,今天他敢下弄死崇禎的命令,不用到晚上,就會有人踩著他的頭顱去跟崇禎匯報。
不用懷疑,這絕對的。
當不涉及皇權的時候,這些太監是可以一起對外的,尤其是對付那些文官,清流,但是當觸及皇權的時候,也會滋生無數人的野心。
不是他們真的有多忠誠,而是拿一個前任者跟皇帝換一個榮華富貴,太合算了。
而且,別看這些太監對外人狠,可實際上,大多數人心中都是忠於皇室的,他魏忠賢也不例外,只是他忠於的皇帝死了。
而且他也不想反抗皇室,朱由檢登基前他百般阻攔,那是一回事,對抗今上又是一回事了。
所以,哪怕他手中有著內甲軍,也依舊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
朱由檢可不管外面的紛紛擾擾,召見張維賢只為自保,因為他知道接下來他要做的事情,將會掀起波浪。
會觸及很多人的利益,一旦有人狗急跳牆,他這小身板可承受不住的,雖然能感覺到自己身體在增強,但雙拳難敵四手。
事情要做,自保也要。
保住自己,才能做事。
讓馬寶給自己寬衣,穿戴整齊,朝著慈慶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