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雖然朱由檢的樣子,看上去很狼狽,但其卻是正式的雙手相搭,深深的彎腰,這是朱由檢覺得很鄭重的事情。
他可以試著融入這裡,但不能忘本,求人要拿出求人的態度。
朱閃閃笑完之後也看到了朱由檢鄭重的模樣,連忙閃開快步上前攔住那已經躬身下去的身姿,叫喊著:「哎哎哎,你幹啥啊,有啥大事兒啊還這麼鄭重?」
「好了,好了,你有啥事兒就說唄?我朱閃閃最是愛助人為樂了,當然,別訛我啊。」
看著朱閃閃的模樣,朱由檢的心中竟然有一種覺得這是個嬌憨女孩的感覺,只是,末代皇帝的這把利劍死死的壓在他的頭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深吸一口氣,看向朱閃閃目光炯炯:
「想跟姑娘請教個問題!」
頓時,朱閃閃拍著那並不雄偉的胸口,長出一口氣:「就問個問題你整這麼鄭重幹什麼啊,嚇我一跳,真是戲瘋子啊。」
隨後擺擺手,大方的說道:「說吧,說吧,你想問啥,知無不言!」
朱由檢臉色嚴肅的看向朱閃閃,他就知道這是個善良的姑娘,不會拒絕人的善良姑娘。
「我,想問一下,你對大明末代皇帝朱由檢熟悉嗎?」
心中抱著萬分之一的期望,這份期望,來自於朱閃閃之前跟他說過的一句話,那句話至今還在他的腦海。
「你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嗎?」
就是這句話,朱由檢認為,這女人必然是讀過書的。
朱閃閃被朱由檢嚴肅的神情弄的哭笑不得:「你弄了半天就是問我這個 問題啊?你這人可真行!」
朱由檢雖然知道自己這麼幹有些荒唐,但他不知道他是否還能再次來到這裡,必須問清楚。也算是不虛此行。
「拜託了,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朱閃閃若有所思的看著朱由檢,覺得這人可能是個痴迷歷史的人,但,痴迷歷史的人,為何不懂歷史?
不知崇禎是怎麼亡的?
左右,自己論文也要答辯了,自己選的課題也正是跟大明有關的,索性,就當是提前演練了。
看了看周圍,也沒有群頭過來找人,索性跟他聊聊?朱閃閃對於朱由檢還是很感興趣的。
至少,她從朱由檢的身上看到了認真。
認真的人,是最讓人喜歡的。
指一指影視基地門口的牆根兒處:「走吧,那就跟你聊聊,咱們去那坐著聊!你要是問別的,我還真不一定知道,本姑娘可是京大歷史系的研究生。」
朱由檢心中一喜,他就覺得這姑娘有文化,但是研究生是什麼意思?
研究生孩子?朱由檢自然不可能這麼膚淺,必然這是跟博士等稱號一樣的東西,代表著學識。
兩人坐在牆根兒曬著太陽,朱閃閃回想著自己的論文,眸中閃出一道道的精光,聲音也逐漸的傳到了朱由檢的耳中。
「說起明朝的滅亡啊,崇禎咋把一把牌打的稀碎的,這事兒還得從他哥哥科藥把自己吃死了說起,當然也有陰謀論說是被人弄死的,不過我更傾向於是他身體本來就出了問題...」
話剛說到這,朱由檢便忍不住打斷:「姑娘,啥叫科藥?」
朱閃閃好奇的看向朱由檢,這人連著都不懂?
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朱由檢懂了,說的是他哥哥的那些仙藥。
「崇禎嘛,這人其實挺有意思的,首先,他這個人從品行上來說,當個信王綽綽有餘,但是當皇帝就有些差勁了。」
朱閃閃這句話,讓朱由檢有些憤怒,這是說自己當個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可以,辦事兒不行唄?
悶聲說道:「為什麼?難道是他是個荒淫無道的人?還是說,只知道酒池肉林的傢伙?不然怎麼會有這樣的評語?」
朱閃閃搖搖頭,神色鄭重的糾正道:「不,你說錯了。你可以說他不聰明,但絕對不可以說他奢靡,不可以說他不勤勞!數遍歷代皇帝,崇禎勤勞節約這方面絕對是可以排上號的。」
這就讓朱由檢想不通了,他當然知道自己不是那樣的人,但也沒有把握啊,誰知道自己以後啥樣,聽到朱閃閃的話,他當時就開心了。
不過,想想大明沒了,卻怎麼也欣喜不起來。
沮喪的道「既然那麼勤勞,怎麼可能還會讓大明丟了天下呢?」
朱閃閃哼哼了一聲:「但凡他懶惰一點,但凡他少干點事兒,大明都不會那麼快滅亡,最少,應該是不會滅亡在他的手中。方向錯了,做再多也是徒勞。」
這下子,朱由檢傻眼了,他腦子好像陷入了一種荒誕的情緒之中。
懶惰一點,少干點事大明都不會亡?
他究竟是幹了什麼啊。
「還請姑娘細說。」
朱閃閃也來了興致,一副好為人師的模樣:「這樣吧,我估摸著你也不了解這段歷史,你知道崇禎上岸第一劍乾的是什麼嗎?其實禍根從這就已經埋下了。」
朱由檢默默的低頭,想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最深想法,試探的說道:「殺,魏忠賢,重用老臣!」
這是他早就決定好的想法,也是準備實施的想法,魏忠賢那個狗東西,他是一天都不想看到了。
朱閃閃驚訝的看著朱由檢:「看來你也懂點歷史嘛。對,就是殺魏忠賢,重用那些老臣,才會埋下禍根!」
朱由檢急了:「怎麼會?魏忠賢那狗東西是奸惡之輩啊,怎麼就不能殺?那些老臣是老成持重之人,怎麼就不能重用?」
說著,情緒竟然有些激動。
朱閃閃無語的看著朱由檢:「那你激動個啥勁兒,還讓不讓我說了。」
朱由檢馬上慫了。悶聲說道:「你說。」
朱閃閃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魏忠賢是不是奸惡之輩,不好評價,我問你一句話,魏忠賢是什麼人?」
朱由檢想都沒想就回答道:「閹人!」
朱閃閃打個響指,笑吟吟的:「對嘍,閹人,從古至今,閹人的權力來自於誰?」
朱由檢不假思索的說道:「皇權!」
「又對了,就是皇權,可以說,任他魏忠賢有天大的本事,他也只是個閹人,就算是權勢滔天,皇帝一句話,就可以拿下他。魏忠賢該死,但不能那個時候死,你能理解不?」
「本來,明朝的朝廷,魏忠賢代表的閹人集團,和東林黨以及江浙楚黨代表的士人集團,是互相對立的,可以說是針尖對麥芒,崇禎剛剛登基,就斬掉了魏忠賢,你可以想像一下,失衡之後不就是士人集團一家獨大了嗎?」
「誰還能制衡?」
朱由檢不服,梗著脖子說道:「那又如何?文官士人集團是統治國家的基礎,重用也無妨啊。怎麼會滅國?」
朱閃閃嗤笑一聲:「崇禎也你這麼想的,所以大明沒了!」
一句話,堪稱暴擊。
朱由檢的臉色,成了豬肝色,他感覺這是對他最大的侮辱,如果這是大明,他高低要發個脾氣!
「不知你可聽過一句話,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雖然說,他們不能稱之為世家了,但這世界上誰當皇帝,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而已。所以一旦文官士人集團取得了巨大的勝利,壓倒性的掌控國家權力,那皇帝就是個擺設!」
「你應該知道,衍聖公的故事,你應該懂吧?」
這話,朱由檢的文化底蘊,聽懂了。
衍聖公他自然是知道,這一家比皇權要厲害的多,從古至今,傳承有序,哪怕爆元時期,也是如此。
口中不由得念叨,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一時間,竟然好似有一種看山不是山的感覺,幾乎要開悟了一般。
在他的生命中,其實並沒有人教給他如何做一個皇帝,也沒有人教給他什麼帝王心術。
他,也知道自己不太懂,所以,他就按照笨辦法,準備勤勞一點,準備重用老臣,可現在看來自己錯了。
想到這裡,朱由檢心裡不由的退步了。
心中暗道:「大不了,朕就忍一忍魏忠賢這個狗東西,反正自己隨時可以讓他死!先用用! 」
光是這一點,就讓他覺得不虛此行了。
這是解毒良方啊。
大不了以後,朕不那麼勤勞了。
說著,朱由檢竟然有些委屈的感覺,朕,勤勞還有錯了?
還有天理嗎?
業精於勤荒於嬉啊。
這是逼著朕做一個昏君嗎?
甩甩頭,收束心神滿懷期待的問道:「是不是不殺魏忠賢就可以保住大明江山了?」
朱閃閃沒有注意到朱由檢的神色,自顧自的說道:「大概率也不行!」
頓時,朱由檢瘋了。
「殺也不行不殺也不行,我懷疑你在忽悠我!」
朱閃閃哭笑不得:「你這人咋這麼認真呢,我忽悠你幹啥!你不懂,剛剛我說崇禎少勤勞一點都是網友們調侃的,勤勞是對的。只是,時機不對。明朝可不是一個魏忠賢的問題。」
「看在你挺樂意聽的份上,給你說點花錢才能聽得。」
其實朱閃閃是要說一些比較科學的觀點。
「總體來說,四點。」
「第一點,經濟方面,狹義來說,白銀對外依賴太嚴重,一旦外來白銀供應不上,自身又沒有白銀,很容易就會釀成經濟的崩盤.....沒錢,就會沒工資,沒工資就得讓官吏下崗,下崗之後,就會造反,明末最大的反王就是原本驛站的一個快遞小哥.....」
「第二,天災...」
「第三,黨爭...」
「第四,戰事....」
朱閃閃足足說了得有一個半小時,聽的朱由檢如痴如醉,欲罷不能!
當然這是在朱閃閃的角度看的。
而朱由檢呢?
此時,已經聽傻了。
他沒想到,天朝上邦,曾經打的敵人抱頭鼠竄的大明,居然早就烈火烹油了。
這讓他對祖宗的基業能不能保住產生了極大的懷疑,同時,也陷入了深思。
朕,真的就無力回天了嗎?
不過,心中卻記住了,以後對驛站行業好一點,聽朱閃閃的意思,最大的反王居然曾經是朕手下混飯吃的驛卒?
朱由檢是幸運的,也就是碰到了朱閃閃這個研究生,不然真的說不了這麼明白。碰到大劉那樣的大概率只會說他吊死了。
朱閃閃晃晃手掌:「嘿,差不多得了啊,我說了這麼久了,不給我買杯水喝啊。」
朱由檢這才如夢初醒,他剛剛想通了,可能解決這些問題的根本還要在這個姑娘的身上,朱閃閃,學識淵博啊。
此時,朱由檢對朱閃閃的重視已經不亞於劉備對諸葛亮了。
別說買水,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去辦!
這樣的謀士,簡直是,上天的賜予啊。
他知道這時候不能被朱閃閃看出來什麼,不然以後不好問計了,誰說他沒心眼的?
他有的好不好?
趕忙說道:「是是是,我這隻有這麼多錢,夠嗎?」
朱由檢連忙掏出五十塊錢,這五十塊錢是大劉留給他的,本來是五百五都給了大劉,但是大劉說五百夠了。
所以就留下了。
朱閃閃看著一臉認真,對自己好像真的很重視的樣子,不由的笑出了聲,這人還挺憨厚的。
「夠了,兩瓶水而已。走,買水去。」
這一天,朱由檢化身為朱閃閃的跟班,只要朱閃閃走到哪個劇組,他就跟著,趁著空閒時間不斷的跟朱閃閃取經。
若有若無的試探。
朱閃閃也覺得這這個叫朱由檢的很有意思,怪不得對崇禎那麼感興趣,居然也叫朱由檢,這是帶入自己了啊。
也樂意解個悶兒。
兩人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也算是朋友了。
傍晚,朱閃閃走了,估計是回學校了, 只留下了朱由檢,吃完盒飯,安穩的躺在門口,久久不能入睡,今天對他的衝擊太大了。
突然他感覺到一陣的排斥。
猛然間,再次醒過來,他已經回到了暖閣。
頓時,朱由檢激靈一下。
對著銅鏡,看著自己。
「對,沒錯,就是我,就是我!」
「朕回來了,這是老天爺對我的鐘愛,讓我有改過的機會啊。」
緊接著,感受了一下腦海里的那扇門,心情一陣的舒暢。
還在!
還在!
只是暗淡了許多,沒有了光芒。
朱由檢安慰自己:「不急,不急,朕還有時間,還有時間!按照朱閃閃的說法,自己的崇禎年號足足存在了十七年!一時半會出不了事兒。」
「只是,關於魏忠賢,要好好的琢磨一下了。看來還不能殺!」
不過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對著外面喊道:「來人。」
馬上兩個小太監出現在了朱由檢的面前,五體投地。
「皇爺,您有什麼吩咐?」
朱由檢面不改色的問道:「幾時了?朕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