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亮了未有多久,李雲棠便受了小皇帝的秘令,換上件平頭百姓穿的直身,動身去外城辦事。
自宮內去外城,最近的路自然是走紫禁城的中軸線,沿著午門、承天門、大漢門,直至出到正陽門外。
可那是皇帝才有的待遇,作為一個小太監,李雲棠唯一的路便是走東安門出,自東面繞上一大圈,再出內城。
過了玉河橋、邁過里外兩座東安門後,他站到了河沿大街中,回望身後;其目光落在蓋著黃琉璃瓦的歇山頂門樓上,心中突然漾起一絲不舍:
自穿越以來,李雲棠一直待在皇城內,與小皇帝幾乎形影不離;這突然間要與她分別,雖然時間不會超過一天,但心中依然生出一分淡淡的惆悵。
可終究是正事要緊,李雲棠搓了搓臉、往手心哈了口熱氣,努力將心中的萬千思緒掩下,轉身南去。
大漢朝的京師,外郭周長近三十里,內外城加起來,戶口有百萬之眾;天色雖然尚早,但街上已經是人流涌動、車水馬龍。
雖不敢打包票說這是天底下最為熱鬧的地方,但也是首屈一指的繁華之城。
不過,原來的那位秦王之子,生前卻一次也沒出來逛過,終日縮在那秦王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因此除了王府中人,幾乎沒人認識他;就連跟幼時小皇帝的幾次見面,也是老皇爺帶太子到秦王府上時,不經意間促成的。
所以現在的李雲棠趕路的時候,不由地往四周多打量了幾眼,尤其重點關注隱在亭台樓閣後,暫時只能略窺一二的京師城牆。
畢竟在穿越之前,這些橫亘的城牆、高聳的門樓,大多都化作了塵土。
六七里的路程,走馬觀花式地看著,不經意間,便已然走完了大半;一座形制高大、氣勢雄渾,集箭樓、城樓和瓮城為一身的正陽門關城,映入其眼帘。
雖然這座關城留存至後世,但李雲棠並沒有去過,因此在進入那高三丈有餘的拱券型門洞前,他還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不禁多看了兩眼;直到被兩旁衛戍的門卒催斥了一句,才加急腳步進入。
自門洞而出,便入了正陽門關城的翁城;在這翁城中,一下子吸引住李雲棠目光的,不是正南面氣勢更甚城樓的正陽門箭樓,也不是西側的關帝廟,而是東側觀音廟前一座高聳的石碑。
抵近一看,那不是石碑,而是用斑駁的青磚壘成的方柱;柱子高在兩丈上下,上書兩個大字——知恥!
大字的下側,則還有數行小字做註解,李雲棠一番瀏覽過後,知道了這方柱的由來:
在太宗皇帝北滅殘清,班師回朝的路上,他看到了被滿清破棄的遼東邊牆,便命人在殘跡中搜檢一部分整塊磚頭,運回關內。
而後用這些磚塊,在關內薊都、錦官、銀夏、長安、建鄴等二十四座曾經的滿城之前,各修建了一根高大的方柱,並在上書「知恥」二字。
如此大費周章建立石柱,就是讓漢人牢記即將亡國的教訓,以及曾經被視為賤民的恥辱,警示後人,不要再蹈覆轍。
而這些方柱,取材於被破壞的遼東城牆之磚,更是蘊含深意——太宗皇帝要將建虜意圖分裂漢家核心領土的狼子野心,通過這種方式公示於眾,從而使後人銘記,「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個道理!
之所以說毀長城等於分裂漢土,則還得從長城對於漢人的意義說起。
自古以來,一個觀念就在諸夏腦中根深蒂固:長城,是華夏與夷狄之間的分界線,長城之內,皆是華夏的核心領土。
就連整個國土內、只在豐州一地擁有小段長城的趙宋,也從始至終都不忘遼東是傳統漢地,從宋時流傳下來的《華夷圖》、《墜理圖》中,都可以體現這個原則。
而建虜拆除城牆,就是為了給漢人強加一個觀念,山海關之外,從始至終都不是漢土,而是「我大清」的龍興之地。
不然,原本歷史上的他們,為什麼拆除遼東城牆之後,又耗費巨資修建起了柳條邊,玩了一通脫褲子放屁的神操作。
不是「我大清」愚蠢不知變通,而是內里憋著無窮的惡意。
後世提起明長城,就是「東起山海關,西至嘉峪關」,可見這種觀念植入的十分成功,遼東傳統漢地的印象,也已經被抹除地差不多了。
站在翁城之中,李雲棠心中五味雜陳,他不知道太宗皇帝這番良苦用心,如今起了幾分效果。
但時間緊迫,李雲棠也不能在此地耽擱太多時間,就近從翁城東側的小門,往外城走去。
排隊過門之時,前面幾人過地還好好的,可輪到他時,卻被兩個門卒伸手給攔了下來,其中一人將頭上的紅纓鐵盔帽扶正,而後說道:
「這位小公子,請借一步說話。」
接著不由分說,將李雲棠拉到一邊。
看到這幅場景,李雲棠知道了,這是要勒索一些錢財,他剛準備開口說自己沒有,卻像被看穿了心思,那門卒直接說出一番話,堵死了他的退路:
「小公子穿得雖然不好,卻是細皮嫩肉的,手上半個繭子都沒有,比我婆娘的手還好看,想必是個家道中落之人。
你們這種人,失了勢無人會幫助,但手裡多少還有些余財,小人不找你們要,還去找誰要呢?」
……
李雲棠不知道,該算這人猜的准還是不准,自己被滅門破家,倒是符合其人所說;但是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卻是因為皇帝託付了要事,不可太過張揚。
思忖了一小會兒,李雲棠還是決定息事寧人,伸手掏出兩個一兩的銀錁子,遞了出去;那衛卒倒也不貪心,收了錢便朝門洞的同伴揮了揮手,放人離去。
走出正陽門關城之後,李雲棠暗罵了那小卒一句,同時心情又低落了不少,這幫人終日在那「知恥」柱下,也沒收到什麼薰陶,欺壓其同族來,一點也不含糊。
一面走路一面想著,他突然感覺撞上了一堵牆,身上一痛,緊接著後仰摔倒。
李雲棠抬頭一看,面前是個身材魁梧、長著鷹鉤鼻、滿臉雀斑的布列提人,他身後的幾個夥伴迅速跟上,圍了上來。
至於一眼看出他是布列提人的原因,則是這鷹鉤鼻胸前襯衫上印著的聖喬治旗。
周圍的行路的幾個漢人見了,正想相助,卻被那幾個膀大腰圓,腰間別著短刀的洋侍從給威懾地不敢擅動。
「抱歉,是我走路沒注意。」
李雲棠也不是跋扈之人,此事他有錯在先,再加上自己尚處弱勢,便先行示好。
這話是用漢語回的,據他所了解,在大漢活動的洋人,必須會說漢話、抑或有會漢語的翻譯隨身,不然一旦被抓到、驗明不會漢語,便會被立即收押、遣返。
那鷹鉤鼻蹲下身子,同樣用漢語回道:「你們契丹人,走路都不用眼睛看路麼?」
契丹人……
大漢朝跟朮赤兀魯思的糾葛,歐洲各國基本都有耳聞,因此他們也知道了,漢人十分討厭外人稱自己為契丹人;這樣說話,肯定是故意冒犯。
李雲棠雖然對「契丹人」這一稱呼感觸不深,但也清楚這人用意,因此也生出了怒火。
身處大漢神都,身為漢家子民,身旁還有不少漢人襄助,李雲棠若是認慫,他自己心裡這關都過不了;可如果鬧出了大事,耽誤了小皇帝的託付,問題更大。
李雲棠正躊躇間。一個熟悉的聲音,突兀地在耳畔響起;
「住手!」
他抬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四五個頭戴紅纓鐵盔帽的門卒已經趕到;他們肩上的燧發槍,早已換成平舉;而其中領頭的,赫然是剛剛那個勒索李雲棠的小卒。
看到這裡,李雲棠心中首先生出的不是喜悅,而是欣慰;因為那太宗皇帝的告誡,好像是有些潛移默化影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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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遊戲區的某位大佬py了一番,得到了一個章推,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也小推一下:
lol教練文《聯盟之冠軍主教》,有興趣的書友可移步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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