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皇城,天音閣閣主府後院的湖心小亭之中。
唐煙坐於石桌前,隨意地翻閱著桌上擺著幾本卷宗,突然開口向身旁的楊雪問道:
「小雪,這次天音閣的新生入門,核心弟子的審核就交由你來負責怎麼樣?」
「啊?我嗎?」
楊雪一愣,面露難色道:「可是考核的那段時間,我已經約好了木蘭公主手下的優曲坊,準備錄製幾首自創的琴曲發行出去呢。」
唐煙聞言,伸出纖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楊雪的額頭。
「唉,臭丫頭,該怎麼說你呢!你創作的那幾首琴曲的小樣我聽過,曲調新穎別致,確實能稱得上是佳品。但是!」
唐煙語氣加重了幾分:「琴之道修心為本,起了追名逐利之念,終是難得大成。你小小年紀就有了如此造詣,又不需為生計著想,可斷不能因小失大,枉廢了你的天賦呀。」
「放心啦!唐老師,我知道分寸的。」楊雪笑嘻嘻地回道。
「我這麼做是有自己理由的。而且,就您徒弟現在在皇都的名聲,還需要用這些小手段來提升嗎?」
心裡則是默默念道:七個年頭過去了,也該給雲秋那個笨蛋提供點線索找我了吧,也不知道他家裡有沒有給他報個古琴興趣班什麼的。
「好吧,你說得倒也沒錯。」
唐煙搖了搖頭,感嘆道:「你娘丹鳳當初若是有你一半的天賦,也決然不會隨我離開宗門不久後便動了春心,與你柳琴阿姨雙雙嫁為人婦。從此只知道成天花前月下,琴道之心也逐漸蒙塵、再無所進...」
「是是是!談戀愛影響彈琴,我知道了!」
楊雪急忙打斷了唐煙的話,開玩笑!才不要聽你洗腦的話呢!單身貴族有什麼好的,想多喝一點,都沒有理由買第二杯半價的飲料好吧!
二人閒聊之際,突有丫鬟小跑過來,對著唐煙行禮後道:
「閣主,府外四皇子蕭子楓求見,說今天有公事求見。」
唐煙點了點頭:「既然談的是公事,見一面倒是無妨,你去將他接至客廳吧。」
待得丫鬟退去,唐煙伸手將桌上黑色的垂紗帷帽戴在頭上,遮掩住了臉上那幾道猙獰的疤痕,站起身來簡單整理了下衣服。
「雪兒,你且隨我會一會來客吧,你不是早就吵著好久沒見那個畫出《玲瓏使傳承圖》的四皇子了嗎?」
楊雪聞言,驚喜地連連點頭:「對對對!我看中的那隻坐騎好像就在畫裡面呢!我一定向他好好打聽一番。」
師徒二人行至客廳不久,丫鬟便引著一身淺藍色素服的四皇子來到廳前。蕭子楓微微點頭向丫鬟致意後,步入客廳朝著唐煙道:
「唐閣主久違了,此次冒昧前來,乃是為了一件私事...」
唐煙臉色頓時一冷。
「小雪!送客!」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
蕭子楓急忙擺手解釋道:「這次來乃是為了公事裡的一件私事。」
「哦?那小雪你去幫貴客倒杯煙山茶來,蕭皇子乃是貴客,萬萬不能怠慢了。」
楊雪翻了個白眼,站起身倒了杯茶遞將了過去,心中暗暗吐槽道:沒想到啊!唐老師你除了愛絮叨外竟然還是個戲精。
「呦!才多久不見,我們尚書房成天鬧事的小魔女就長這麼高了呀!」
蕭子楓接過茶杯,打量了一眼楊雪後笑著說道。
因為小時候曾在尚書房和一群皇子公主學習禮儀知識課的緣故,楊雪與蕭子楓倒也有過幾面之緣。
「子楓哥,您先和唐老師聊,我一會還有很重要的事問你呢。」楊雪說罷便退在了一旁。
「是這樣,唐閣主。」
蕭子楓抿了口茶後正色道:「你也知道我經常雲遊四海,愛結交些各路朋友。前陣子在竹林郡,我遇到一位情況比較特殊的朋友,她的相好想要來皇家學院拜師學琴,她做好打算要一併跟著來。」
「只是她自身情況有些特殊,來這裡會多有不便。因此她結識的一位煉丹大師托我轉交你一份禮物,想請你多幫忙照顧這位朋友一二。」
說罷,蕭子楓從袖中取出來一個玉盒子放於唐煙身邊的桌上:
「這盒裡裝著的是一枚丹藥,名為『回顏丹』,有祛除臉上所有疤痕的神奇功效,乃是大師耗費了整整七天七夜的時間煉製出來的靈藥。」
唐煙無動於衷,有些清冷的目光透過黑紗直視著蕭子楓,幽幽道:「多謝四皇子好意,這等靈藥唐某實無福消受,還望另擇一女子作你的《江山美人圖》吧。」
唐煙縴手輕輕一抬,控制著白玉盒飛到了蕭子楓手中,「還是談公事要緊吧,四皇子您的這位朋友有何特殊情況,我看看有什麼忙能幫得到的。」
蕭子楓面容有些窘迫,緊緊地握著白玉盒欲言又止。半晌過後,方才回道:「恕我孟浪,又冒犯了唐閣主,以後我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這丹藥,對唐閣主來說,屬實算是低俗之物,不要也罷!」
就見蕭子楓猛地一甩手將玉盒扔了出去,「撲通」一聲,白玉盒落入了池塘之中。
長鬆了口氣後,蕭子楓方覺心中那股作畫的執念已然散去,臉上釋然之色頓生,開口講道:
「這事要從前幾個月前,我在妖域狐族落雪峰那裡作的一副《相思樹傳承圖》說起...」
蕭子楓將他知道的有關繁音與楊天樂的故事緩緩道來,唐煙聽罷,一番感慨之後,將關照二人之事滿口應承了下來。
楊雪饒有興致地聽完故事之餘,便急切地向蕭子楓打聽起了有關玲瓏使雲秋的情況。
果然,一條又一條的訊息都在指明,這條受到落雪峰神樹傳承的大狼,分明就是當年在峰迴山遇到的那頭眼中有靈氣的小狼崽!
自己當年帶著雲秋救下的小白狐,如今竟也成為了狐族不可或缺的玲瓏使!
天哪!收雲秋當坐騎的目標感覺變難了好多誒!楊雪開始有些小犯愁。
因有要事在身,蕭子楓閒談了不久後便起身告辭。
楊雪將蕭子楓送出門外之時,蕭子楓轉身望了院裡一眼,幽幽對楊雪說道:
「小雪呀,你知道嗎?有些事情,你覺得自己已經放下了,其實呢,恰恰相反!你才剛剛開始把它拾了起來。」
說罷,蕭子楓轉身翻上了馬車,也不待催促,白五邁開前蹄,拉著馬車緩緩向遠處駛去。
...
半個月後,《風語報》刊登了畫仙蕭子楓最近的畫作《果》。
畫的中心,乃是一顆紅彤彤分外誘人的蘋果,不過卻被一朵綻放的異常絢爛紅艷的玫瑰花遮住了大半身影。
這幅畫引起了皇都文藝圈的一番轟動,眾人無不議論著這幅畫背後的意義。
後院湖心亭,唐煙閒來無事翻閱著報紙,當翻到這幅《果》之時,當看清作者名字後,嘴角忽而罕見地揚起了一絲微笑。
「他開始懂我了。」
「啊?唐老師您剛才說什麼?」
楊雪仰頭一頭霧水地問道。
「沒什麼,你還記得前些日子蕭子楓來拜訪的時候,替別人捎帶的那份禮物嗎?」
「嗯嗯!子楓哥不是把它扔到池子裡了嘛,我覺著浪費就把它重新撈了起來。」
楊雪說著從儲物戒指中將白玉盒取出端上前來。
「唐老師,給您!」
唐煙看了一眼做工精良的白玉盒,打量片刻後幽幽說道:
「這盒子,你先收著吧,等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