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學,安恬已經提前做好了會被問到的準備。
畢竟在她的記憶里,醉酒後自己是被許嘉辭背走的。
果不其然,她一坐下,葛萱和謝菲菲就八卦地圍了過來。
安恬整理著課本,答得臉不紅心不跳:「他是我遠房表哥。」
「啊?」兩人一臉八卦落空的失望表情,「就這樣?」
安恬:「不信可以去問張老師。」
之前統計學生家庭地址時兩人填的家庭地址一樣,張培勝問到過,安恬也說許嘉辭是她遠房表哥。
「好吧。」葛萱癟了癟嘴,「那為什麼你們剛開學時還裝的跟不認識一樣,虧得我還給你普及八卦。」
「對不起嘛,本來也不是很熟。」安恬把整理好的書放進抽屜里,「這事就你們兩個知道,不要說出去好嗎。」
「好好好。」兩人點頭答應。
教室後面,許嘉辭剛好打完籃球抱著球回來,他拉開凳子坐下,昂起頭喝水。
謝菲菲從後用筆頭戳了戳安恬的背:「嘿,你表哥。」
安恬沒回頭,只是背過手,移開謝菲菲戳在她背上的筆頭:「別鬧。」
許嘉辭喝著水,目光看向前排。
安恬端端正正地坐著,背過一隻手,撇開後排女生在她背後搗亂的筆頭。
那晚最後她像只小兔子,低著頭,頂著一雙通紅的小耳朵,在他胸前說:「許嘉辭,你要好好學習啊。」
「不能老想著……這種事。」
開學一個多月過去了,熱衷於考試的海城四中又開始給全校學生組織這學期的第一場階段考試。
不同於上學期的全校學生打亂分配考場,這學期的考場分配開始按成績來,從年級第一開始排列,每三十個人坐一個考場。
許嘉辭當然坐在最末尾的考場,相比於前面的考場考試前十分鐘都還抱著書複習,後面的考場裡的人便破罐破摔多了,睡覺的睡覺打遊戲的打遊戲,還有人來考數學甚至連張草稿紙都不帶。
許嘉辭坐在座位上無聊轉著筆。
斜後方的人沖他「pipi~」兩聲,伸著腦袋:「辭哥,辭哥。」
許嘉辭轉頭給那人一個眼神。
是趙逍,初中便跟許嘉辭混在一起,寒假時許嘉辭在電話里跟萬睿說別打擾老子學習時,他也在場。
趙逍:「辭哥,聽說你最近在好好學習,學的怎麼樣了?」
許嘉辭輕抬眉峰:「有什麼事嗎?」
趙逍:「介不介意待會兒傳個紙條?咱互相幫助唄。」
許嘉辭:「介意。不想幫助。」
趙逍:「………………」
備考鈴響,監考老師夾著試捲走進。
考場裡原本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人一下子就萎了。
本考場年級主任親自監考。
試卷如雪片一般嘩啦啦的發下來。
許嘉辭呼了一口氣,還算有信心。
安恬在寒假時給他補了不少,他相信憑這些補過的知識混個及格還是沒有問題的。
年級主任親自坐鎮監考,考場裡的人連提前交卷都不敢,全都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即使是撐著頭打盹兒也熬到了考試結束。
趙逍考試時胡亂蒙了幾個答案塗完答題卡,又不敢提前交卷,於是無聊中所有的注意力都轉到了斜前方的許嘉辭身上。
好一場數學考試,從開考到結束,許嘉辭的筆幾乎就沒有停過。
後面的好幾場考試都是這樣。
趙逍驚得目瞪口呆。
這次段考的時間是周一和周二,到周五的時候,成績就都出來了。
百名榜上,安恬還是毫無懸念的年級第一,各科成績要不都是滿分要不都接近滿分,後面的年級第二也毫無懸念的是沈清越。
許嘉辭站在百名榜前,看到安恬名字下面的沈清越三個字,賊他媽刺眼。
他回到教室,段考的卷子都陸陸續續地發下來。
徐朝飛抓起自己數學卷子看了一眼,22分,他嘖了句「還行」,便把卷子團巴團巴扔進桌簍。
他現在的關注點全在許嘉辭的分數上。
寒假的時候在電話里讓別打擾他學習,考試的時候趙逍說辭哥一直在奮筆疾書,所以許嘉辭這次的考試成績,實在是勾的人心癢難耐。
課代表把許嘉辭的數學卷子發到他手上,他看了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直接把答題卡壓進了課桌上的書頁里。
徐朝飛沒注意到許嘉辭鐵青的臉,還十分沒有眼力見兒地湊上去:「辭哥,考了多少?」
許嘉辭跨著臉:「你多少?」
徐朝飛十分無所謂:「我二十二啊。」
許嘉辭斜了無所謂的徐朝飛一眼。
徐朝飛被看得心裡一個咯噔。雖說許嘉辭說要學習,可是他們之間每個人在學習這種事情上有多少斤兩,彼此都十分有數。
徐朝飛:「臥槽辭哥,我不,我不會考的比你高吧?」
許嘉辭:「………………」
徐朝飛慌了:「我靠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沒有背著你偷偷學習!真的是運氣!你下次也可以試試那個三短一長三長一短的選法,我告訴你可有用了,下次一定可以超過我的!」
許嘉辭:「………………」
徐朝飛激動間,碰到了許嘉辭的書,他夾在課本里的試卷露出一截。
分數那一欄寫著一個鮮紅鮮紅的45。
徐朝飛突然看到那個45,咕咚咽了口口水。
他算是明白為什麼了。
徐朝飛:「辭哥你真是個好人。」
許嘉辭:「?」
徐朝飛望著許嘉辭的45:「考這麼高也不顯擺,沒有來用你優異的成績羞辱我們。」
許嘉辭:「………………」
如果這話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他肯定會覺得是在諷刺他,但是這話從徐朝飛口中說出來,許嘉辭知道他說的是實話。
因為45分在他眼裡確實是一個優異的成績,畢竟徐朝飛和萬睿兩個人分數加起來都沒有45。
然而許嘉辭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百名榜上,沈清越的149。
他連人家的一個零頭都沒有考到。
許嘉辭煩躁地踢了腳前座的凳子。
前座的陳立嚇得一把抱住課桌,以為許嘉辭找他,轉過來,剛好看到許嘉辭45分的數學卷子。
也吸溜著鼻涕忍不住感嘆:「辭哥你考好高哦。」
許嘉辭:「………………」
安恬是學委,拿到七班這次段考所有人的成績表。
她直接看到名次表最後,許嘉辭的名字赫赫在列。
葛萱順著安恬的視線看過去。
「啊喲,表哥有進步哦。」
安恬臉上立馬閃過一絲不自在,皺起眉:「萱萱。」
葛萱吐了吐舌頭:「好啦,不說不說。」
安恬用膠棒把成績單貼到教室後面的牆上。
剛好路過許嘉辭的座位。
許嘉辭卻別過眼,不看她。
所有科目的試卷都發下來了,這周周末各科的作業基本上都是回家先自行訂正錯誤,下個星期來講卷子。
海城春天的到來總會伴隨幾場春雨。
張培勝喊放學的時候外面的雨下的正大,天空烏雲密布,轟隆隆的雷聲從天際傳來。
安恬這個星期不回家,所以她走得很晚,從教學樓出來時周圍已經沒什麼人了。
她帶了傘,看到不停落下的雨簾,把傘撐開。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地上積了很多小水窪,安恬怕弄濕鞋,撐著傘,小心翼翼地往宿舍的方向走。
許嘉辭把校服頂在頭上,若無其事地從她身邊走過。
安恬吸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叫住他:「許嘉辭。」
許嘉辭停下腳步。
安恬抿了抿唇,走過去,抬手,把傘也遮到許嘉辭頭上。
「你沒帶傘啊。」
許嘉辭把頂在頭頂的校服放下來,雨滴打在她傘布上的聲音聽得人耳膜很舒服,他忍不住笑了一下,說:「沒帶。」
安恬向下彎了彎唇角:「那也沒有女生給你送傘嗎?」
許嘉辭笑容頓止。是有的,只是全被他給嚇走了。
他沒有回答,而是從安恬手裡接過傘把:「我來打吧。」
安恬的傘不大,許嘉辭一直把傘往她那邊偏,右邊的肩膀泛起淋濕後絲絲的涼意。
安恬:「你回宿舍嗎?」
許嘉辭:「嗯。」
安恬:「那我把你送到男生宿舍門口,你再把傘給我吧。」
許嘉辭:「好。」
安恬一直低著頭在躲腳下的水窪,走得很慢,許嘉辭也跟著她的速度走。
安恬感受到許嘉辭一直在配合她的速度。
「你這次段考考的挺好的。」安恬突然說。
許嘉辭臉上表情一僵。
安恬也覺得他考得挺好的。
45分,離及格都還差一半,就能讓她覺得他考得挺好的。
許嘉辭心裡說不出來什麼滋味兒。
他「哼」了一聲。
安恬:「張老師看到你進步了,讓我以後多幫幫你。」
張培勝也以為許嘉辭是安恬的遠方表哥,這次考試過後特地找到安恬讓她帶帶他。張培勝其實上學期就因為這個找過安恬了,但是那時安恬滿臉為難,他便也沒多說。
「你明天有空嗎,跟我去教室或者圖書館吧,我給你講講錯題。」
許嘉辭握著傘把的手收緊,傘又往安恬那邊偏了一點。
「有。」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安恬聽到許嘉辭答應,眼神有些躲閃,立馬又接著補充:「那個說好,只是講錯題,嗯,不說其他的。」
許嘉辭眉眼帶笑:「好。」
雖說走得慢,兩人卻已不知不覺已經走到男生宿舍樓下。
安恬從許嘉辭接過自己的傘,正準備轉身往回走,突然愣住,然後又立馬轉回身。
許嘉辭:「怎麼了?」他視線跳過安恬頭頂,看到不遠處,兩三個男生正舉著傘朝宿舍樓走來。
全是他們班的。
許嘉辭知道安恬是為什麼了。
她不想讓別人看見他跟她共撐一把傘回宿舍,因為這樣好像容易,嗯,讓人誤會。
兩個男生越走越近。
安恬面朝許嘉辭,背對他們,臉發紅,似乎有些急。
許嘉辭看到安恬憂愁中帶著焦急的小臉,於是接過她手裡的傘,帶她來到路邊,傾斜角度,剛好擋住兩人上身。
許嘉辭微微彎腰,雨幕中,一把傘似乎把他們隔絕在世界之外,兩人靠得很近,安恬聽到班上那兩個男生說笑著走近,然後又經過他們走開。
安恬視線又落在許嘉辭的右肩。
他右肩衣服顏色比身上的深,全淋濕了。
他的傘打得很不公平,她身上還乾乾淨淨的,一點雨也沒有淋到。
聽到兩人完全走開,許嘉辭才直起身,把傘柄重新塞到安恬手中。
他冒雨走完最後一點路。
安恬握著傘柄,臉頰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