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第274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長安,延康坊,宰相裴弘德宅。

  作為宰相的裴宅,富麗堂皇,裝飾華麗,極為考究。

  作為宰相之一的裴弘德,出身河東高門聞喜裴氏,從昭武帝慕容英當政時期,就是非常受信重的心腹大臣,歷任太子洗馬,東宮左庶子,中書侍郎,御史中丞,再到宰相之一的尚書右僕射。

  如今昭武帝已經故去五年多了,長安、洛陽,皇帝換了又換,裴弘德也從左僕射換成了右僕射。

  還是宰相,如同朝堂不倒翁。

  剛剛年過五十的裴弘德因為休沐,難得所以在家中休息,坐在榻上看著近來長安流行的話本。時值夏日,正是天氣炎熱之時,除了幾個搖扇的侍女,塌旁還擺放著冰塊消暑,極為自在。

  這邊正翻看著話本,府中管事急忙過來稟報。

  「家主,唐王駕臨府上,已經在前廳了。」

  若是旁人聞言,必定急忙上去待客,不過裴弘德卻沒有絲毫驚慌,合上話本道:「請唐王到後堂敘話,吩咐後廚,準備些餐食,將冰鎮的西域的葡萄酒取來。」

  隨後就穿著家居常服出了後堂來到庭中,迎接整個長安城最有權勢的人——大丞相、柱國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唐王李源。

  「拜見唐王。」

  「裴公無需多禮,今日貿然登門來訪,做了惡客,還請裴公不要見怪啊,叨擾了。」

  「唐王如今身負社稷之重,能屈尊前來,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兩人互相拱手見禮,隨後裴弘德將李源引入堂中敘話。

  「自從回到長安之後,還是第一次來到裴公府上做客,府上造型雅致,風景宜人啊。」李源坐在堂上,喝了一口茶之後,看著左右的陳設和布置,處處透著富貴之氣,典雅之風。

  裴弘德則笑道:「唐王過譽了,我不過是駑馬戀棧豆,如唐王心念天下之大事,自然不會有我這種閒情。」

  「哈哈哈哈,裴公客氣了,你也是宰相,社稷之事,還請裴公不要推脫,昭武帝時候,裴公屢獻奇謀,智計百出,如今之國事,還請裴公勉力啊。」

  兩個老狐狸在幾句話之間,就進行了一番言語上的交鋒。

  說過之後,又齊聲發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過之後,裴弘德也知道,今日李源來到府上,肯定是要事要詢問他,而且話里話外還不容他反駁。

  畢竟作為西燕政權的實際控制人,來到你家李問計,已經把面子給的足足的了。

  你要是不給個滿意的答覆,那就是不給面子了。這個時候,長安城敢得罪李源的,可沒幾個人。

  裴弘德是朝堂上有名的聰明人,不然那李源也不會來找他問計。

  閒聊幾句之後,幾道涼菜和瓜果,和冰鎮的葡萄酒也擺上了。侍女斟過酒之後,裴弘德一揮手,讓人都下去了。

  李源很滿意的端起酒盞,示意了一下,裴弘德也端起酒盞附和,兩人第一杯酒下去,李源也把話題轉到正事上。

  「裴公近來也應該知曉,揚州和荊州之兵已經進軍至潁川一線,汝南、梁、陳已經皆入我手。洛陽方面必為之震動,事實上原本駐守在弘農的段義弘已經率軍返回洛陽了,這已經是半個月之前的事了,現在恐怕距離潁川不遠了,而我家三郎、四郎合兵十餘萬正在潁川為婁居士鄭果所阻,待段義弘提兵趕至,必有大戰.如今之計,關中疲敝,這一點裴僕射身為宰相,應該清楚,此時糧草不足,不足以從崤函道出兵,若強行徵調,勢必影響秋收.屆時關中恐將生亂,可若是關中不出兵策應,又恐潁川之戰有失,裴公,以伱之見,如何是好啊?」

  李源把問題原原本本的拋了出來,裴弘德聞言當即就準備開口,因為形勢很明顯。

  他想到的同樣是漢中之戰的例子,答應了潁川之戰,自己就北上洛陽了。

  這時候還有什麼可猶豫的?支援啊。

  關中缺糧,那就派兵去潁川啊,江淮糧食足夠不過這個話還沒說出口,他就意識到了李源的問題應該不是這麼簡單。

  那就是顧忌李四郎若是拿下潁川大戰,順勢攻取洛陽之後,功高難賞,勢大難制?

  他要是大將,你猜忌一下尚有道理可言,這還沒拿下天下就開始父子相疑了?

  不過裴弘德自然是不能將這個話挑明了,而是話鋒一轉,提起漢中之戰之後的另一場大戰來。

  「唐王以為,潁川定能建功嗎?李司空之威名,比之當年關雲長如何?」

  這話一出,李源渾然色變。

  當年蜀漢前將軍關羽假節鉞,揮軍北上襄樊大戰,降于禁、斬龐德,水淹七軍,威震華夏,眼看著漢室復興在即了,結果東吳來了一出白衣渡江。

  頃刻間兵敗身死。

  而當時劉封在三郡按兵不動,事後雖然被劉備所殺,但蜀漢也丟失了唯一機會。

  有很多人陰謀論說劉備當時按兵不動,但當時劉備在蜀中,剛打完漢中之戰,哪有餘力支援千里之外的襄樊戰場。

  但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天下還沒一通呢,你這就開始猜忌大將了?

  猜忌的人還是親兒子?

  裴弘德這句話,算是給李源當頭棒喝了。

  一直以來,李源都是聰明人。不過因為某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有些遲疑和猶豫也是在所難免。

  因為身居高位,掌握權利之後,人自然會變得多疑。

  但這裴弘德這三言兩語卻讓李源頃刻間想明白很多事情。

  第一,天下還沒統一呢,防兒子也不該這個時候防。

  第二,潁川之戰如果打贏了,的確能直蹈洛陽。但前提是能贏。

  但這仗現在來說,即便是李源自己帶著關中精銳去打,也為準就一定能贏,這個時候還想著要是老三老四打贏了不好控制,未免有些過於樂觀了。

  這時候要做的事,沒有別的了。全力支援。能夠調用的力量都得調上去才行。

  因為這場大戰,很有可能就是定鼎之戰。

  只能全力以赴。

  甚至李源的心思,其實只是因為受了信袁的相士影響,為了避免自己出現不好的下場,覺得得防著點幾個太能幹的兒子,不能讓他們功高難賞,勢大難制。

  但他可從來沒想過,要把這幾個兒子坑死。

  什麼借刀殺人,見死不救這些完全不在選項之內。到底都是他的精心養育培養的嫡子。

  父子之情是不用懷疑的。

  甚至就算這個幾個兒子真的造反了,都未必捨得下殺手。

  想通之後,李源站起身來,衝著裴弘德躬身一稽。

  「若不是裴公所言,我幾乎誤了大事啊,請裴公受我一稽。」

  裴弘德見狀也立即起身,還拜回去。

  「唐王言重了,今日裴公不過妄言一二,當不得唐王之禮。」

  李源雙手背後,仿佛瞬間恢復了英傑之姿。大笑道:「哈哈哈哈,當得,當得啊。此戰若勝,皆裴公之力也。」

  說罷又端起酒盞飲了一杯酒,「今日多謝裴公所教,可謂是一句驚醒夢中人,我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告辭。裴公安坐,不必相送.」

  說罷,李源揚長而去。

  裴弘德起身恭送,目送其離去。

  俄爾感嘆道:「昭武帝四子為帝,卻不知唐王諸子又有人登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