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什麼味道。

  以前陸彌不懂，現在他懂了。

  此時此刻霓虹刀客手裡明晃晃的太刀理他喉嚨只有不到一公分，蜥蜴人舌頭上口水的惡臭也清晰可聞，獨眼巨人每一步都讓他腳底地動山搖。

  就像唐突間吃到一顆滿是苦澀的黑巧克力，宛如命運在他放鬆警惕時獻上的背刺。

  在這短暫的一秒里，陸彌腦海如走馬燈般回放自己短暫的一生，最後在嘴邊匯聚成幾個字。

  「我操你.....」

  轟！

  獨眼巨人轟拳向下打穿瀝青地面，刀客太刀橫斬劃出悽厲的圓弧，蜥蜴人舌頭如鞭劈下犁出道道痕跡。

  而陸彌在這天羅地網的圍攻中詭異扭動，藉助三人滑行，躲過攻擊。

  【前踏斬】！

  【心流】啟動！

  忽然間表情靜如止水，雜念被拔除，整個人氣質一變。

  「哦？這是什麼步法。」

  霓虹刀客挑了挑眉，漫不經心的問道。

  「小次郎，別廢話，解決他。」

  獨眼巨人瓮聲瓮氣提醒隊友，龐大的身軀轉向，學相撲選手般壓低身體，雙臂橫掃抓來。配合他的動作，蜥蜴人四肢並用緊貼地面爬行，嘴裡銜著彎刀，後發先至從右邊凌厲斬向過，直指陸彌腳裸。

  陸彌再次發動前踏斬，忽地穿到兩者身後，腳尖著地蹬蹬蹬往後退了好幾步。

  表情有些冷冽，他沉聲說道：

  「誰派你們來的？」

  「難道第一個問題不應該是『你們是什麼人』嗎？」

  被稱作小次郎的刀客黏住他，兩人在進攻與躲閃間糾纏幾秒，最後陸彌用力撞進他的懷中，打斷了揮刀節奏。然後借力前滾翻，拉開距離。

  「還是說，你已經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陸彌不答，【心流】狀態下，他可以把自己的專注度和反應力提升到極致，但在三個「舊日」圍攻下也不由得相形見絀。

  他們互相認識是隊友，襲擊看起來不像臨時起意，而是接到某個針對自己的任務。

  什麼人能僱傭支使「舊日」來襲擊一個沒啥名氣的學校老師？

  「盧來麼....」

  陸彌慢慢排除嫌疑人。

  舊日之主老盧以及盧來是最大嫌疑對象，除此之外，宋塔那狗東西也值得懷疑。

  「舊日」有智慧就能交流，受宋塔或者背後的人支使剷除威脅也不是不存在可能性。

  「你的步法很有意思，就像能借著我們位移，有點像我知道那些劍豪的技巧。」

  刀客小次郎打斷他的思考：「不過我已經摸清你的技能範圍，下次可就不會讓你再逃掉。」

  陸彌臉色一沉：「真把我當軟柿子捏了？」

  「也好，既然你們不願意說受誰指使，那我只好把你們抓回去慢慢問。」

  他活動手腕，骨骼發出一陣噼里啪啦的爆響：「....好久沒有動過真格了。」

  三個舊日都戒備起來，謹防可能到來的攻擊。

  下一秒，陸彌大喝一聲：

  「受死吧！！」

  陡然間，他從原地消失，小次郎瞳孔驟縮：「好快！」

  他橫刀擋在身前做了個防守反擊的起手式，其他兩個隊友也都差不多。

  但預想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

  大約過了兩秒，直到陸彌快從他們視線中消失，三人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蜥蜴人嘶啞的吼了一聲，三人同時反應過來。

  「追！」

  .....

  露露一半身體如液體般流淌在陰影中，晉升為序列4之後，她在陰影中能移動的能力更強，說不上如魚得水也算遊刃有餘。

  艾爾達潛航器依舊化作手套戴在她比例精緻的纖細手指上，綠色感應器開啟，上面有三個跳動的紅點。

  「三個舊日看起來處於戰鬥狀態，不過距離很近不像是互相廝殺。」

  她默默判斷，不停藉助陰影跳躍，速度不慢。

  「他們在合作，從移動上看是在追什麼.....」

  原本只是想看能不能遇到稱心如意的舊日異物，以彌補武器缺失的窘境，不過現在看來，貌似遇到了很特別的事。

  思索間，三個舊日和她的距離已經無比接近。

  不出露露所料，三者的確在合作，追殺者前面一個狂奔的年輕人，那個年輕人跑得不快，但走位卻極騷，忽左忽右晃得三者找不著北。

  「嗯？」

  不知是不是錯覺，露露忽然覺得，那個被追殺的年輕人，有一點眼熟。

  .....

  陸彌沉著冷靜的奔跑，預判加誘導，穩健看著明晃晃的太刀一次次與自己擦肩而過。

  心裡古井無波生不起絲毫焦躁，但這只是因為情緒被【心流】壓制，真實情況他已經慌得一批。

  「希爾，你在哪啊！再不來你主人就掛啦！」

  「媽個雞三打一算什麼好漢，有種等我叫人啊！」

  他往後望一眼不由得亡魂大冒，獨眼巨人雙腿交替成殘影，學動畫片裡螺旋槳那樣狂奔，手裡扯著蜥蜴人的舌頭，像流星錘一樣把他擲出。

  隔著十幾米，陸彌與那雙決絕與瘋狂並存的冷血豎瞳對視，居然看出了戲謔和玩弄。

  下一秒，被擲出的蜥蜴人與陸彌撞在一起，兩人滾作一團在地面上翻滾出好遠。

  身體的疼痛這個時候已經無關痛癢，冰涼的舌頭裹挾腥臭粘液跗骨之蛆般糾纏上來，蜥蜴人只有三顆指頭的四肢不知從哪摸出匕首、彎刀、棱刺，四面八方指向他的要害。

  【前踏斬】！

  陸彌故技重施，穿到蜥蜴人的身後，但被他的舌頭捲住腳踝。

  這瞬間的停頓成為致命破綻，刀客小次郎太刀舉過頭頂，以居合的姿勢劈下。

  寂靜到來。

  緊接著是「哐當」的脆響。

  預想中鮮血四濺一刀兩半的慘烈景象並沒有出現，反倒是太刀砸向地面，而它的主人則撞在消防栓上暈厥過去。

  「什麼人！」

  蜥蜴人宛如驚弓之鳥，陡然後撤，四肢著地飛速爬到獨眼巨人的肩膀上。

  「比斯，把小次郎拿回來。」

  他嘶啞的使喚，冷血動物特有的豎眼打量周圍。

  獨眼巨人聞言伸手去抓昏迷不醒的刀客，但一道黑影就驀然躍出，扯過小次郎脖子往旁邊一扭。

  「喀嚓。」

  第一滴血誕生。

  同胞的死並沒讓兩個舊日悲痛或者憤怒，蜥蜴人警覺的盯著黑影，氣氛從廝殺轉為對峙。

  驚魂未定但淡定無比的陸彌連忙跑到一邊，借著城市微弱的光污染同樣打量著「救星」。

  露露！

  怎麼會是她？

  陸彌記得自己出門前剛好把遊戲進行到露露幾人坐上潛航器，隨後就保存關閉，出門擼串，【露露的奇妙冒險】的確會自我運行，如果按照退出遊戲時的進度來看，她們或許已經穿越過來了也說不定。

  那麼巧嗎？

  ......其實也不算很巧，露露和小金魚是一起的，那麼來到他家附近已經是大概率事件。

  他細細打量這位名義上的「女兒」。

  沒有隔著屏幕，沒有握住手柄，不再是玩家與角色間的交互，感受截然不同。

  陸彌取消【心流】，複雜的情緒一下子涌了上來。

  有點忐忑，還有點激動。

  露露根本沒在意自己救下的被追殺者，幹掉第一個舊日後，選擇速戰速決。

  沒有舊日異物她還有自己隨身的小手槍（初始裝備），應對現在的場面小心點問題不大。

  「不要多管閒事！」蜥蜴人嘶鳴著，滿是憤怒：「否則，連你一起殺掉。」

  露露朝他勾勾手。

  於是蜥蜴人冷笑著對獨眼巨人「比斯」說：

  「比斯，用那招。」

  要開大了嗎？

  陸彌咽了咽口水，又躲遠一點。

  下一秒，獨眼巨人仰天長嘯.....轉身跑了。

  雙腿攪成螺旋槳，露露連灰都吃不到。

  陸彌：「.......」

  這一招怎麼如此眼熟？

  露露沒有去追，走到小次郎的屍體旁撿起那把舊日異物的太刀，朝陸彌撇了撇嘴：

  「喂！沒事吧？」

  她走到陸彌身前，自我介紹：「我叫露露，你叫什麼？」

  .......

  「哎呀哎呀，有驚無險。」

  數百米外的高層小區樓頂，一對雙胞胎樣的蘿莉坐在頂樓的天台邊。

  希爾望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本來想當那個最後關頭才出場的救世主，沒想到被別人搶先，不過也好，不用我們出場。」

  米琺就像沒聽見她說話，專注與手中的烤串，如果陸彌在場肯定會認出就是他戰鬥開始前丟失的那一份。

  「主人的危機感還是太弱，雖然已經是創造者，但這樣悠哉悠哉不思進取可不行，希望這次事件能讓他引起警覺。」希爾慢慢自言自語：「曾經的悲劇，發生一次就夠了。」

  「不過襲擊者，還是要給與應有的懲罰....唔，那個女孩貌似在追蹤？」

  希爾嘆了口氣：「那就留傻大個一命。」

  說著她伸出白嫩的小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相隔數公里，蹲在獨眼巨人肩上的蜥蜴人如遭雷殛，整個人忽然爆炸，血肉在半空中就消融，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就連他的隊友獨眼巨人，依舊在毫無察覺的狂奔。

  做完這一切，希爾才從天台邊站起，對米琺招招手：「走咯，那個被氪金養成的女人還在等我們.....米琺你怎麼就全吃完了，也不給我留點？！待會還要吃小龍蝦，你吃那麼多小心長胖。」

  兩人身影消失，只留下空空蕩蕩的燒烤油紙袋，訴說著這裡曾經有人來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