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祂是誰嗎?」
望著突兀出現的光頭。
二仙一人,有些懵。
不等他們答話,光頭就繼續道:「你們是在找死。」
趙無極下意識倒退兩步,躲在二仙身後。
落霜長眸寒光爍爍,指尖血火轟的一聲,熊熊燃燒。
「你是誰?」
長風前跨一步,肩膀輕抖。
嘭的一聲悶響,身後古劍匣落於雪地,被長風單掌壓住。
「我是誰?」
光頭面無表情道:「我就是個打鐵的。」
二仙一人既驚詫又疑惑。
驚詫於這光頭竟能無聲無息靠近。
疑惑於這光頭到底想要幹嘛。
長風微微側身,指了指懸空留仙紙上的白衣少年,
沉聲道:「我不管他是誰。」
「我只知,他強斬了一朝氣運。」
「我只知因此而死的眾生數以億計。」
「血債纍纍,天道不容。」
「他必須死!」
咔嚓一聲,古劍匣開了一條縫隙。
古仙器木劍入手。
長風眸光陰沉道:「你若強阻,即是與天道為敵。」
「你也得死!」
寒風呼嘯。
雪勢愈急。
趙無極再退數步。
雙手掌心一片濕潤。
漠然看著殺機森然的白袍少年,光頭冷淡道:「要動手就麻利些,我還得趕回去吃姓黃的酒呢。」
「自作孽,」
長風高高舉起手臂,一字一字道:「不可活!」
霎時,木劍迅速落下。
劍尖與雪地碰觸的瞬間,趙無極一顆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一息過去了。
十息過去了。
一分鐘過去了。
沒有一劍成淵的恐怖湮滅場景。
四野靜謐,唯有嗚咽風聲。
趙無極一臉懵逼之色。
落霜櫻唇微啟,不敢置信。
長風將木劍橫在身前,低頭愕然。
金光洞三大古仙器之首的日曜劍,竟然……失效了?!
「該我了……」
雲淡風輕的聲音中,光頭左手依舊負在身後。
布滿老繭的右手伸到身前,輕輕握拳。
旋即猛然轟出。
瞬間洶湧磅礴的狂獵勁風,恍若一片天砸在身上。
那張畫著白衣少年的懸空留仙紙,立時被拳風颳碎。
那簇於落霜指尖劇烈燃燒的仙血焰火,剎那被拳風颳熄。
小寒時節的人間。
天地竟響起陣陣奔雷聲。
拳風停消。
光頭冷漠道:「回去告訴你們金光洞洞主,這座人間的天道裂紋,會有人以己身功德修補好。」
「祂……不是你們能理解的存在。」
「切記,你們凝視深淵的同時,深淵也在凝視你們。」
言罷,光頭轉身離去。
一步之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震駭的表情凝在二仙一人三張臉龐上,久久不散。
天穹之下。
一半天空雪雲密布。
一半天空湛藍如洗。
……
元靈四年,二月。
春天到了,萬物復甦。
崇山峻岭間,溪澗旁。
素白衣裳,遍布斑斑血跡,束著馬尾的小丫頭,附身捧起清冽的溪水解渴。
身側,立著三米高的月色身影。
銀紋白袍,亮銀長槍。
……
半個時辰後。
伏龍鎮,北街。
張雪神情一怔。
整個凜冬不見的師父,此時正站在門前眺望著萬里晴空。
「師父!」
三步並作一步,張雪快速來到高見秋身邊,抱住她半邊身子。
高見秋低頭垂眸,細細打量。
半年前的小丫頭,青絲枯黃毛躁,半年後已是烏黑柔亮。
半年前粗糙發黃的臉龐,半年後白皙細膩的猶如羊脂玉。
再看向眼前光幕,信息則更加驚人。
【有緣者:張雪】
【身份:宿主弟子】
【境界:天罡-初期(借用宿主)】
【掌控度:23456/30000(紫)】
【傀儡:趙雲/步戰】
【天賦一:長生,壽命悠長】
【天賦二:燃血,進入無雙割草狀態,可爆發十倍戰力。】
半年前,張雪進行了神明畫押。
為使小丫頭儘快掌控和提升自身實力,便讓其進入伏龍山,通過獵殺妖魔快速成長。
「只顧獵殺妖魔,可想過師父?」
「當然想啦。」
小丫頭露出滿嘴雪白牙齒,一雙桃花眸眯成兩輪月牙兒。
……
陽光明媚,天清氣朗。
漫山遍野的桃花全開了,極為惹眼。
高見秋和徒弟,兩人並排坐在石桌前,吃著糕點,喝著果茶。
「師父,大師兄的上將軍很厲害!」
「我決定就用祂了。」
「對了師父,你不是說等我有實力了,就告訴我大師兄去哪兒了嗎?」
高見秋伸出修長手掌。
佇立在兩丈外,三米高的月色身影,『嗖』的一聲,化作尺許長,落入他手中。
凝視手中的上將軍傀儡,高見秋輕語道:「死了。」
「你大師兄身死已有四年。」
張雪錯愕。
沉默了一小會,才輕聲詢問道:「師父,大師兄咋死的?」
高見秋目光幽幽道:「被人毒死的。」
「臟腑消融,死的極痛苦。」
張雪兩隻小手猛地握成拳頭,「師父,我要給大師兄報仇!」
高見秋揉了揉小丫頭腦袋。
「不用,你背負的已經夠多了。」
「你大師兄的仇,師父已經報了。」
「雪兒,」
高見秋道:「你長留村的村民,而今還在村落中嗎?」
小丫頭搖搖頭,「不在了,早都逃荒去了。」
「應該……要被餓死很多人。」
吸了吸鼻子,小丫頭轉移話題道:「師父,我去年見你老是不斷的練習控傀之法。」
「今兒咋不練了?」
高見秋赤金色瞳孔微眯道:「想你大師兄了。」
「雪兒,走,去看看你大師兄。」
……
風和日麗。
陳家莊老槐樹下聚集著一支外來商隊。
商隊領頭人是位約莫四十來年歲的憨厚男人。
不斷扯著嗓子高喊道:「收獸皮、獸骨、藥材嘍,可予錢,可換物。」
村民們或是拎著藥材,或是抱著各類獸皮,或是換些茶葉、粗鹽等日常所需。
老槐樹陰面,趙穎兒將幾張兔皮交給商隊領頭人。
憨厚男人先是遞了幾粒碎銀,隨後又從衣袖裡摸出兩張捲成圓筒狀的宣紙。
「小姐,紙上兩人,乃國師親筆作畫。」
「一個草鞋光頭,一個白衣少年。」
「請小姐務必查清兩人身份」
「另外,國師叮囑,即使您身為陳平安這位人仙的徒兒,也要離那草鞋光頭遠些。」
「至於白衣少年,則是真正斬去咱們大殷氣運的罪魁禍首。」
趙穎兒拉開第一張宣紙,細長柳葉眉微微一皺。
「這不是鐵匠鋪的光頭嗎?!」
「這死光頭莫非比姓陳的還要可怕?」
繼續拉開第二張。
趙穎兒水靈靈的杏眼一眨不眨,一眼一眼,看得仔細。
「認得嗎小姐?」
「有些熟悉,等我確認一下。」
「黃叔,回去告訴師父,我一定會將這人挖出來。」
……
一個時辰後,商隊離開清平鎮。
於莊內各處晃悠了一圈的趙穎兒,重又回到老槐樹下,買了幾顆麥芽糖。
「這殺千刀的究竟藏哪兒去了?」
惡狠狠的嚼碎口中糖果。
趙穎兒轉身的一瞬,神色不由一怔。
宣紙上的白衣少年,恰巧牽著張雪小手,走過老槐。
「哈哈哈!」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趙穎兒死死盯著白衣少年遠去的背影,「殺人真兇,我找到你了!」
望著歡喜雀躍跑遠的女孩,坐在木墩上的老黃頭輕嘆一口氣。
「又是一劫起,人頭滾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