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鴻門宴,十面埋伏下

  高台上。

  濃妝艷抹的伶人顫聲唱著《鴻門宴》。

  眼角餘光瞥見那一位位蹲於牆上的幽幽黑影,瞥見那一位位軟倒一地的胥吏差役。

  瞥見那平日裡見了,需跪伏叩首的縣丞、縣尉兩位大人,此刻艱難支撐著身子。

  瞥見那位青年縣令,漠視生命的冰冷眼神。

  嘭的一聲悶響。

  縣丞司昂也不知是否堅持不住了,竟沖青年縣太爺雙膝跪地。

  「大人,我妻女暈於堂舍,她們是無辜的。」

  「還請您饒她們性命。」

  「司昂……當自裁!」

  縣尉曹星牧也跪了下去,「請大人饒我妻兒性命。」

  「我兒還小,只有六歲,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從未得罪過大人!」

  家中女眷暈於白府堂舍之胥吏差役先跪。

  隨即未攜家眷的胥吏差役為了活命,也跪了下去。

  「求大人饒我等性命。」

  「自今日始,我等唯大人馬首是瞻。」

  甚至於有人痛哭流涕,言身死家中爹娘無人養老送終。

  「大人……」

  胡沖看向韓香。

  青年縣令緩緩閉上細長眸子。

  當即,胡沖沉聲下令道:「射殺!」

  蹲於圍牆的二十七人,立刻扣動手弩扳機。

  司昂:「韓太平,我乃朝廷八品命官,殺了我,上頭不會放過你!」

  曹星牧:「韓太平,我與司昂兄今日之局,即是你明日之果!」

  「不,你會比我倆人死的更痛苦、更絕望!」

  「你會被剝皮抽筋、千刀萬剮、碎屍萬段!」

  弩箭帶著『嗖嗖』破空聲激射而出。

  深深沒入一位位胥吏差役肉身。

  悽厲慘叫聲、怒吼聲、求饒聲,聲聲入耳。

  ——

  屍體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二十九位心腹手持鋼刀,一一補刀。

  「晴午。」

  「卑職聽令。」

  韓香:「你帶幾個人去鎮口處,黑暗中有輛牛車,車上是娘子山山匪屍體。」

  「卑職領命。」

  韓香抓住青柚鶴嘴壺,倒了滿滿一碗酒。

  旋即伸出雙手,端碗起身。

  面朝滿院屍體。

  月光照耀著青年縣令臉龐,雪一樣的白。

  濺於雪上的星星點點極為鮮艷。

  仿佛一滴滴破碎的血紅眼淚。

  青年縣令將碗酒傾倒於地。

  輕聲道:「眾列同僚,且速行!」

  身旁,胡沖小聲道:「大人,戲班子,還有堂舍中的人怎麼辦?」

  青年縣令:「斬盡殺絕。」

  又是一輪嗖嗖聲。

  咿咿呀呀唱腔聲戛然而止。

  待將戲班子射殺完畢後。

  共計二十一人,手握滴血鋼刀,進入堂舍。

  胡沖:「大人,白京與其娘子,還有白府合計三十七位僕人丫鬟,如何處理?」

  韓香:「你覺得白京會守口如瓶嗎?」

  胡沖:「白京或許會,或許不會。」

  「但白府某位下人肯定會走漏風聲。」

  韓香:「所以呢?」

  胡沖:「斬草除根!」

  韓香:「白京與其娘子,還有白府下人是無辜的。」

  「所以……下手要狠決。」

  「儘量讓他們走的輕鬆些。」

  胡沖:「好的大人。」

  ——

  縣丞司昂、縣尉曹星牧,刑、戶、工、兵四房管事,還有那些個胥吏差役。

  高台上的戲班子。

  堂舍中的一眾女眷孩子。

  滿院屍體中,獨坐青年縣令。

  韓香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就著月光一口飲下。

  「夜長長流淌著血稠稠。」

  「血稠稠浸泡著骨森森。」

  「若不殺人,太平何以補天哉!」

  星月清冷霜輝下。

  二十九道黑影四散衝進黑夜。

  白面胖子胡沖抓著韁繩,牽著馬兒。

  馬兒馱著青年縣令,於噠噠聲中遠去。

  身後,是火光熊熊,黑煙滾滾的白府。

  ……

  元靈十五年,六月初一。

  一則消息轟動整個湘繡縣。

  「聽說了嗎,白府被滅門了!」

  「哪個白府?」

  「就寧清鎮的白府,少爺白京任職咱們湘繡縣衙禮房管事。」

  「昨兒白家少爺娶妻,參加最後一場宴席的所有賓客,包括白府滿門全死了。」

  「真的假的?最後一場流水席宴請的不都是縣衙同僚嗎?誰敢太歲頭上動土!」

  「據說是盤踞娘子山的一眾山匪。」

  「太慘了,我老丈人就是寧清鎮人,聽其說白府滿院屍體,有縣衙胥吏差役,還有女眷,那伙山匪甚至連兩三歲的孩子都沒放過。」

  「可憐白家少爺,洞房花燭夜,竟是殘魂歸幽時。」

  「山匪太殘暴了,連八品縣丞與九品縣尉都死於屠刀之下。」

  「胥吏差役死就死了,縣丞與縣尉可是有品在身的朝廷命官。」

  「山匪這次是捅了大簍子了,新任縣令絕不會放過他們。」

  「何止啊,山匪竟連小孩子都殺,已經引起民憤了!」

  清晨的食肆內,一眾食客你一言我一語,有的唉聲嘆氣,有的義憤填膺。

  「你們說,這次滅門慘案,會不會引得新任縣太爺怒而剿匪?」

  「剿是肯定要剿的,不過不會立刻剿,估計得等很長一段時間。」

  「為何?白家少爺可是衙門自己人,滿門被屠!況且賓客也全是衙門胥吏差役,最重要的是,還有縣丞縣尉兩位朝廷命官啊!」

  「難道新任縣令當真要置沸揚民憤於不顧?!」

  「這不是顧不顧的問題,剿匪其實很簡單,不就這撥人殺了那撥人嗎?」

  「山匪死了,咱老百姓拍手稱快,可官兵死了呢?總得給其家人交代吧。」

  「至於這交代,不能是口頭美言幾句,再送一面表彰錦旗吧?人家為國為民送了性命,官府如此對烈士家人,不純純耍流氓嗎?」

  「總得來點實際的吧,比如撫恤金。」

  「一條鮮活性命,你不能隨便幾兩銀子就買下吧,怎麼也得上百兩吧。」

  「撫恤金就按一命百兩算。」

  「十人死,即是千兩。」

  「百人死,那就是萬兩。」

  「咱湘繡縣境內山匪猖獗,合計怎麼也得有數千人吧。」

  「就按最少千人算,若想剿滅,你不能一千對一千吧?至少也得兩千官兵。」

  「兩千官兵若陣亡五百人,撫恤金就是五萬兩;陣亡一千那就是十萬兩,這錢你給還是我給?還不得新任縣太爺給!」

  「再者,那可是足足兩千張嘴,一頓飯七八頭牛都不夠吃的,誰來餵飽?你來還是我來?還不得新任縣太爺來!」

  「還有,兩千官兵不能赤手空拳去與山匪廝殺吧?兩千副盔甲,兩千張弓,兩千柄刀,可不是你幾千兩銀子就能買下的。」

  「我覺得吧,新任縣太爺最好上報春竹府,由知府大人下令集眾縣之力,將咱湘繡縣十數股山匪惡勢力一次性連根拔除!」

  「絕無可能!」

  「為何?」

  問話之人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