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將你們,逐出人間

  明月當空。

  星河璀璨。

  一聲鳥鳴,響徹空寂的夜空。

  上一秒,鳥嚦聲還遠在天邊。

  下一息,狂獵勁風已至近前。

  轟的一聲。

  三米多長的青狐,從高空墜落,直將地面砸的土塊飛濺。

  望著爛泥般堆在地上的五尾青狐。

  魔性張雪血瞳微眯。

  「能將五境妖狐殺死……」

  「是誰?雨化衣?」

  「這頭大黑鳥雖強的可怕,但從來只聽那個便宜師父的調令。」

  「目前只有九兒,才可抗衡殷恆……」

  「所以……她還不能死。」

  ……

  元靈九年,八月十六。

  崇山峻岭間,身著華麗戲服的魔性張雪跪伏於溪澗旁,鞠起一捧水,拍打在蒼白面龐上。

  隨即再將沾染鮮血的雙掌洗淨。

  最後起身來到青狐近前,白皙手掌輕輕覆於狐首上。

  只剩小半面額頭的猙獰胎記,綻放微微霞芒。

  「九兒,醒來吧!」

  三米長的五尾青狐被紅色霞芒籠罩。

  被長劍穿透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癒合。

  日薄西山之際。

  九兒悠悠醒來。

  抬起狐首環視四周。

  不遠處的溪畔,丫頭正一動不動凝望晚霞。

  青華閃爍,青狐化作人形。

  嬌美純真,依如之前。

  「丫頭,發生啥了?」

  「那位雲夢國師呢?」

  「是你救了我嗎?」

  九兒詢問道。

  夕陽潑灑在少女頎長身軀上,為她鑲了一個淡淡的金色光圈。

  「九兒姐,我沒見雲夢國師雨化衣。」

  「是狗蛋兒將你帶到我身邊。」

  「我用蒼天之血將你復活。」

  背對九兒的少女淡淡道。

  「狗蛋兒~」

  九兒美目圓瞪,「這頭傻鳥竟沒回去?!」

  很快又滿臉憂慮的開口。

  「雪兒,咱們回去吧。」

  「你玩不過那位王爺的。」

  「誰能想到世代積仇的兩大皇朝,一邊是大殷的鎮北王,另一邊是雲夢的國師,兩人竟會搞到一塊兒。」

  少女回頭,血瞳冷冷盯著九兒。

  「回去作甚?我之血海深仇可還沒報呢!」

  九兒黛眉微挑,「雪兒,你這瞳孔咋變血瞳了?」

  少女回道:「我燃燒蒼天之血,許是後遺症吧。」

  遠眺天際盡頭火紅的落日。

  魔性張雪不禁伸手,隔著戲服撫摸腹部。

  緩緩地,手掌移向心口處。

  昨夜那一刀又一刀。

  尤數最後貫穿心臟的那一刀。

  不偏不倚。

  其痛苦,不止本性張雪,魔性與神性張雪亦身臨其境。

  確切地說,就是親身經歷。

  「九兒姐,陪我……折返拒仙城吧!」

  「不是明天,更不是十年後。」

  「就此時,此刻!」

  「就今天,今夜!」

  ——

  夜幕降臨。

  拒仙城清風巷鎮北王府。

  後花園池塘旁,殷恆背負雙手,望著八月十六的夜空怔怔出神。

  腳步聲由遠而近。

  蕭成單膝跪地,沉聲道:「王爺,我們將拒仙城翻了個底朝天,且地毯式上山趟河,也未尋到雪兒姑娘半點蹤跡。」

  「知道了,下去吧。」

  蕭成腳步聲遠去後,殷恆忽然轉身望向某處。

  院牆上。

  赫然俏立著斜挎驚蟄的倩影。

  「那是……雪兒姑娘的刀。」

  「她還活著?」

  殷恆詢問道。

  九兒點了點頭。

  「蒼天之血竟還能復生自己?」

  殷恆訝然。

  九兒搖了搖頭,「不知道。」

  殷恆面色平靜道:「你要殺我?」

  九兒躍下院牆。

  「我只負責請你去看一場戲。」

  「你之死活,全憑丫頭一念。」

  ……

  拒仙城,悅來客棧後院。

  廂房內,燭火昏黃。

  「細草空林,絲絲冷雨挽風片,瘦小孤魂,伴個人兒便。」

  魔性張雪邊輕輕哼唱,邊描眉傅粉。

  月上柳梢。

  少女起身,對著銅鏡,正了正如意珍珠冠,撫了撫彩繡鳳凰花卉衣。

  最後將蔥白玉指送到嘴邊。

  輕輕一咬。

  旋即將鮮血塗抹於兩張薄唇上。

  抿了抿鮮艷黏稠的血唇,魔性張雪輕輕一笑。

  「寂寞泉台,今夜呼君遍。」

  「朦朧見,鬼燈一線,露出桃花面。」

  昏黃燭光。

  裝載上將軍的木箱置於桌面。

  華裝著身的魔性張雪,扶著房門猶豫片刻,還是沒攜上將軍。

  她要一刀一刀,親手報仇。

  於是孤身走出了悅來客棧。

  佇立清冷長街上,少女緩緩轉身,面朝拒仙城西北方向。

  旋即慢慢伸出雙手。

  卻聽夜風中鏗鏘金鐵錚鳴。

  嗖嗖破空聲中。

  一道血芒,一道烏光疾飛而來,被魔性張雪牢牢握於掌中。

  血瞳微抬,望了眼夜空的白玉盤。

  少女輕聲道:「不是昨天,當為此日,此夜……」

  皓月逐漸往天心處升去。

  拒仙城五里外。

  三軍大營,靜謐無聲。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復年年……」

  忽地。

  哀怨唱腔自校場方向響起,如無波無瀾的江面,突然泛起一圈圈漣漪,蕩漾整座軍營。

  綿延成片的營帳群,接二連三亮起燭火。

  一位位腰懸鋼刀的兵卒們走出帳門,循著唱腔聲往校場走去。

  隨著時間推移。

  原本空無一人的偌大校場,此刻幾乎擠滿了兵卒。

  方相、張慶榮、蕭成、嚴麟等等。

  王府八百武道親衛軍,龍城十位正印將軍,近一百二十萬餘兵卒。

  人山人海。

  全部望著高台上沉浸表演的少女。

  「此時逐鹿中原,群雄並起;偶遭不利,也是常情……」

  那身華彩異常的戲服上,還有少女昨兒的血。

  鮮血早干,以至於戲服顯現大片深紅。

  唱腔戛然而止。

  一曲畢。

  少女沖台下人海微微施了個萬福禮。

  「我家住長留村,村人為了搶水,將我父親打死。」

  「大旱之年,母親趕走家中牲畜,再無消息。」

  「八歲的我和四歲的弟弟,從此相依為命。」

  「元靈三年,我與弟弟逃荒,路上幾經生死。」

  「可我曾發誓要守護一生的弟弟,卻被你們殘忍肢解,架鼎烹食。」

  「我就連他的完整屍骨都尋之不全。」

  少女緩緩張開雙臂。

  修長右掌當先握拳。

  砰的一聲。

  少女頭戴的如意珍珠冠驟然炸碎。

  瑩潤的大珠小珠,頃刻滾落一地。

  瞬間。

  少女滿頭青絲如黑瀑般流瀉。

  左掌再握。

  撲哧一聲。

  染血華彩戲服驀地爆碎為片片衣屑。

  夜風吹過,只餘一襲紅衣如血。

  魔性張雪雙手緩緩撫於雙刀刀柄。

  兩顆濃艷猩紅的血瞳,冷冷掃視台下一百二十餘萬將士。

  「現在,我來通知你們,我……要向大殷宣戰。」

  「這座皇朝所有人,皆是我敵人。」

  「我張雪立誓,必將所有人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我要將你們這群惡鬼……」

  「全部……逐出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