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萬象無常牌

  「可笑，現在我們都知曉了故事源自於你們的虛構，這時還有什麼用處呢？」

  隔壁宿舍出身同樣不俗的學徒李斯特高聲嘲諷道，其餘法師學徒同樣昂起頭，位置讚賞。

  既然說了「相信乃是幻術的第一準則」，那麼到現在這個局面，早就泥沙俱下，前提不復存在。

  針對生物亦或者物品的法術里，基本上死靈法術都考驗的身體的「強韌」，而幻術則是考驗精神的「意志」，至於走實體轟炸路線的塑能法術才是考驗目標靈活程度的「反射」。

  這三大罩門形成法術內部的自我閉環。

  這些法術，從設立之初便需要考慮它自己攻擊的是哪一個環節，此後的法術設計，皆是圍繞著攻擊目標而打造。

  豁免，也是普通人抵禦非瞄準法術的第一道屏障。

  藍星上的普通人之所以對法師協會毫無抵抗之力，正在於普通人類的豁免能力極低。

  以掛鉤體質的「強韌」而言，一環法師的那諸如負能量的「寒冷之觸」，哪怕是大象都未必頂得住，更妄論普通人類。

  正如麻醉劑的藥量，大象比起人類多得多，這也是大象比人類所高出的強韌豁免。

  異界生物之所以強大，正在於他們的強韌、意志、反射都極為高超。

  藍星法師引以為傲的法術，在開拓異界的征程中才正式吃癟，直到今日只能苦苦困守在星之海洋，抵禦著異界生物的入侵。

  「相信？」

  「這裡有什麼內層的含義麼？」王若綾此時已經站到林奇身邊。

  「你傾向的恐怕不是幻術吧？」林奇反問。

  「這裡面或許有救回遊思蕊的線索。」王若綾神色平靜道。

  林奇訝然，「你們不是前晚才分為對立的兩派麼？」

  「這有什麼關係麼？」王若綾露出詫異姿態，仿佛沒能理解林奇的話語。

  這讓林奇不禁搖頭笑了笑自己的狹隘。

  恐怕在這位小妞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所謂敵人的角色。

  此時外圈的法師學徒們不斷朝著內圈湧入，甚至掏出了手弩對準這幾位暴露出來的「變形怪」。

  幾位學徒甚至大聲叫罵著，讓這些怪物把失蹤的學徒重新交出來。

  「其實幻術里有兩道很知名的法術。」林奇壓低聲音說道。

  「幽影咒法術，四環幻術，它可以利用幽影位面的物質製作出幾可亂真的幻象，從生物到物體再到力場皆可，大致能夠模擬到三環。」

  「一切咒法系法術？」陳世坤難以置信。

  「沒錯。」林奇說道，「如果你的意志完成突破，認出是假的。那不相信的生物只會受到五分之一的傷害，如果是其他效果也只有五分之一概率發生。」

  「如果相信的話，那它能夠發揮的實力便是100%。」

  「同樣的還有四環的幽影塑能術，它的效果也類似。至於後面還有高等幽影咒法術與高等幽影塑能術，它們作為七環法術則可以模擬到六環的地步。」

  周圍一圈的學徒聽到這番解釋，都不禁咋舌，這豈不是專修這等法術的幻術時，一人能當三個學派使喚？

  「所以那位幻術之王梅利安涅殿下，才能為林奇你施展傳送法術，讓你去到高等精靈國度？」

  眾人這時才慢慢串聯起來整個真相。

  能夠隔絕無數法師的「高等精靈國度」，定然有著其特殊的一面才能屏蔽絕大多數咒法系的傳送法術。

  而幻術系的法師之王，自然掌握著更高端的「幽影法術」，創造出將林奇送往國度的通道也並非難事。

  「普通幻術，相信100%，不信0%！」

  「幽影法術，相信100%，不信20%。」

  王若綾低頭深思，「林奇你的意思是，這些變形怪之所以依舊如此自信，便在於它們接下來的法術，哪怕我們不相信，依舊能夠保持20%的威力？」

  林奇沉吟並揣度著，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聽到的內幕。

  「正如超魔技巧能夠提升法術的威力、壓縮施法時間。藍星同樣存在著特殊手段，能夠提升幽影法術的不相信局面下的威力。」

  「最高能到多少？」郭思飛問道。

  可他馬上反應過來，最高定然是梅利安涅殿下。

  不可窺探法師之王，是藍星最基本的活命道理。

  看著眾人警示的眼神，郭思飛馬上噤聲。

  「200%。」林奇吐露真相。

  所有人哪怕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建設與準備，依舊猜不到這一點！

  兩倍！

  這個數字讓所有人第一次見識到，「法師之王」這個名詞背後的含金量所在！

  相信100%。

  不信200%。

  當你認為那是一個虛假的火球時，它的威力卻戛然翻倍。

  這便是法師之王不講道理，無比豪橫之點！

  然而林奇的思緒已經跳空，目光凝聚在那片墨綠色的斑駁樹蔭之中。

  漸漸升起的旭日朝陽也無法衝破層層阻礙，將陽光的溫暖灑落地面，樹蔭下的形成一張黑色與墨綠色交雜的斑斕狀網。

  森林深處的小道甚至融為最深的黑暗，不見天日已久，濕潮凝露。

  而被重重包圍的變形怪們，全數仿佛成為清一色扯線木偶，它們灰白的手臂平攤舉起，仿佛被吊起的囚徒，身體筆直僵硬，成為盛大合奏最初的開場白。

  林中的黑暗仿佛濃墨化開，變成活化的影子開始侵襲整片空間。

  「怎麼回事？」

  「啊？」

  「法術襲擊？」

  原先一副從容包圍模樣的學徒們，看到這近乎天崩地裂的一幕，險些驚呆。

  哪怕胸有溝壑，面對這般詭異景象，都不敢亂動。

  原先露氣蒸騰的晨曦，轉瞬間化作巨幕陰影，包裹整個森林，吞噬光線，咀嚼生命與光陰。

  「歡迎來到，理想國度。」

  冰冷機械的聲音降下。

  這千鈞一髮之際，哪怕林奇開啟自己的微光視覺，依舊失去了功效。

  虛空中的一切，都淪為黑暗的支配者，沉淪於放逐之中。

  繼而水珠滴答聲傳來，仿佛生命降生之初。

  https://

  下一刻。

  光線恢復。

  林奇抬頭，四處張望，現場中再也沒有半位學徒存在。

  他嘗試著揮手，繼而在小跑衝刺，踩在落葉枯枝之上，發出咿呀聲響，所至之處，卻毫無停滯之感。

  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重新回到孤獨的旅程，手中的神聖復仇者凌空揮舞，不見敵人。

  劍鳴怒放，高等解除魔法不斷釋放輝光。

  而老樹依舊，落葉不變，訴說著世間的蒼桑。

  「林奇？」忽然，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林奇回望，正是他熟悉的王若綾。

  他飛速地在記憶宮殿深處拉回剛剛的景象，仔細對照前後王若綾的圖像，確實絲毫不差。

  「所有人都消失了。」林奇說道。

  「沒錯。」王若綾點了點頭，卻沒有靠近林奇，並非忌憚他手中利刃，而是那張同樣絲毫不差的臉。

  兩人就這麼憑空相視一笑，他們都懷疑對方是不是真的對方。

  瞬間兩人都提出一些曾經相處過的內容，然而整個過程雙方都沒有絲毫的謬誤。

  「這仿佛是一個死結。」林奇說道。

  這些並不能真實證明對方是真的王若綾。

  「沒錯。」王若綾也同樣點頭，「尤其是接下來的驗證方案，無論誰提出建議，看起來另一方都有些不太可靠。」

  「不如？」

  「不如？」

  兩人不約而同說道，隨即繼續相視一笑。

  「那走吧。」林奇說道。

  既然分不清楚真假，不如便以對方為一面觀察的窗戶。

  對於林奇而言，面對這個重新封閉起來的世界，唯有知道得越多，搜集到足夠的線索才能夠分析出這個「法術」的原理來。

  至於未知真假的對方。

  真的又如何。

  假的又如何呢？

  都是他的線索。

  「到了這一步，我已經不知道學院到底想考察什麼了。」王若綾沉思道，「如果所有人都像我們這樣兩人一組甚至單人一組的話，那麼學院有這麼龐大的資源來逐一針對考驗麼？」

  區區一個針對林奇和駱天擎法師的「法師之路」測試，都耗費了一番苦工，才打造了一個針對兩人的真實幻境。

  「尤其是眼前的景象，一切都無比逼真，說是幻術世界，都有些難以相信。」林奇語氣帶著遲疑。

  可是他不是身處於另一處幻術世界的話，又無法解釋為何這上千位學徒都消失了，總不至於全部都傳送走了吧？

  「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們順著原本的路回去，不就能夠驗明真相？」王若綾說道。

  「我們重新把問題回歸到第一步，幻術打造一個虛擬世界的難度。」

  林奇回望四周，此時他記憶宮殿裡的模塊便是類似的例子，耗費一周時間進度依舊不明顯，繼續智力頭巾的拯救。

  「這就和我們堆積木一樣，每多一塊，都多一分難度。」林奇沉思。

  「所以這就是所有學徒消失的原因？」王若綾飛快領悟，「最大化地降低整個法術的複雜度。」

  「這實際上，牽涉到了另一個層次的問題——我們是否身處於模擬的世界之中。」林奇再度沉思說道。

  「類似你之前的缸中之腦？」王若綾反問。

  林奇搖搖頭，「這一次我們用嚴肅些的科學角度來探討分析，而不再是無休止的哲學爭論或者抖機靈這些。」

  相同的招數並不能用兩次。

  無疑，科學的維度才有助於他們進行判斷。

  「那你有頭緒麼？」王若綾反問。

  林奇微笑，前世在2012年時，波恩大學的物理學家到時提出過檢驗宇宙是否模擬的方法，並且還為此寫了一篇論文，上傳到了arXiv中，具體方法是基於量子色動力學構建網格，看是否能找到網格的端點或棱。

  但現在不是他所能考慮的。

  林奇望著遠方的太陽，仿佛答案就在那裡。

  「實際上，我們原先所處的宇宙，就很像是模擬出來。」

  曾經林奇閱讀過宇宙學家馬丁·里斯所寫的著作《六個數》，書里只用了六個基本常數便探討了我們從何處來，到何處去這兩個人類追問了千百年的問題。

  兩個常數與基本相互作用力有關。

  兩個常數與確定了宇宙的大小和基本結構。

  兩個常數與確定了空間本身的性質。

  這六個常數里任何一個數字失調，宇宙就會截然不同，也就不可能會有星體和生命。

  當時林奇也深深為這六個常數而著迷，思索著生命的誕生是否巧合，抑或者命運的精心挑選。

  但此刻的他，有著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是你不是說了，如果發現虛假，具體的作用效果反而能達到200%？」王若綾忽然說道，眉頭帶著一絲苦惱。

  他們就好像迷宮中的螞蟻一般，忽然發現迷宮的出口實際連接著另一個更為龐大的出口。

  林奇微笑。

  如果這裡是真實的世界，他將無法觀察四百六十多億光年外的任何東西，基於宇宙大爆炸的時間總量加上光速的限制。

  同樣也無法觀察小於10^（-35）米以下尺度的東西，因為這時宇宙本身的量子限制。

  這便是世界之上，有意義的最大與最小距離。

  「我們……」林奇正解釋著。

  轟隆！

  他方一開口，忽然一道驚雷落下，白熾的電光當即劈開一切，將整片天際照映得一片白茫茫，瞬間奪取兩人的視野。

  待到兩人恢復時，才發覺前方的原本的一顆巨樹被劈開，濃煙升起，然而樹樁中央卻閃耀著神秘金光。

  林奇與王若綾禁不住內心好奇，慢慢走近——

  一副裝在精心雕刻的琥珀盒子之內的象牙材質牌組，每一張都繪有圖案、文字和法印，看似花紋繁複充滿奧妙，細看之下，線條又完美得像是天然的藝術品。

  22張。

  「萬象無常牌。」王若綾默默念出水晶盒上的譯名。

  「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