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三大層級，轉述知識
「你好，請你放心，剛剛爆發的危機已經平息下來。」
「也就是說剛剛新聞頻道的內容是真實的？」
「請您放心，學院已經對學徒們進行就地安置觀察……」
南區真理聖殿，學院辦公室的外務機自從新聞播出那一刻，就沒有停下過。
平日裡這些身處於星界島的固定電話都屬於內部接線，並沒有對外公開。甚至凡人家庭知曉號碼，不在白名單之內，依舊無法順利撥入。所有學徒在學業期間的隔離。
然而各路神通廣大的法師家族家庭，依舊有門路順著電話線成功撥打進來，讓整個內務廳的工作人員乃至兼職學徒都陷入忙碌之中。
他們得到的也是類似的二手消息，只能夠以官方統一的答覆暫時回絕，並表示學院將會馬上發布公告。
而所有數據與風暴中心的北區圖書館外部的地下廣場，無數被固化永久定型的隱形僕役臨時進駐場內，它們充當著急救人員，趕滿將一具具倒在地上昏睡的法師學徒抬上擔架。
同時一些咒法師已經進駐場內，當場施展五環的「李歐蒙的兵營」等臨時可以用來遮風擋雨的建築。它們大多和現實的建築類似，可以容納數十人，門鎖與百葉窗戶一併俱全，兵營內部包含了數十上百張床位，中間還有長桌凳子以及燃燒大火的壁爐，足夠人數的麵包和熱粥則安然躺放其上。
儘管學院本身擁有固定的治療院所，甚至絕大多數疾病問題，經由咒法系的治療法術以及移除疾病、移除詛咒、移除毒素等法術，當場就能夠把瀕死者給拉起來。然而哪怕所布置床位數量巨大，依舊無法兼顧當前上萬的學徒數量。
一番緊急磋商後，這才有法師們入場施展野外冒險所採用的「住宿」法術，臨時搭建出類似的「野戰醫院」，用來臨時安置昏昏睡去的學徒們，並且採取臨時性醫學觀察。
林奇雖然避開了「審訊檢查」，可基本的醫學觀察他還是逃脫不過。
倒是鄭櫻落與漠風兩人收到學院的囑託後，寸步不離地在他身旁跟著。
學院醫療院現在床位緊張，卻斷然不會少了林奇的位置，一些安排早就一路綠燈亮起，妥善安排好。
平日無比清高，不屑鑽營的人，哪怕能夠躺平堅定一輩子不結婚不買房，可來到醫院之時，面對身患重疾的父母輩，依舊得為病床手術安排而皺眉。
雖說林奇在學院不太可能出事，學院方考慮到林奇此刻的「火爆人氣」，還是給三人施展上了一發三環幻術系的「隱形法球」。
它是二環「隱形術」的群體進階版，能夠讓受術者周圍三米內的所有生物隱形，並且法術作用源點會自動跟隨著他移動。
整個過程林奇都仿佛抓到了新玩具，腦海里的邏輯門都暫時放在一邊，思索著整個隱形法球的瀰漫原理。
隨著他成功施展法術後，腦海裡面對法術的思維，不再是時光龍雛龍能否復刻，這個效果也太強了之類。
而是開始依循本能去思索整個法術的施展原理，開始結合者高等精靈魔法的秘法碑林所記錄的知識。
球內的他們都能相互看到彼此以及自己，可沿途走來，離開館外咒文炮塔的顯形區域後，球形外的路人都對他們三人視而不見。
原先隔著真理之門釋放的能量光團，林奇遠距離感受著上萬位學徒們的靈魂，就如同漆黑深海中，那波濤洶湧層層疊浪的海面上漂浮的孤燈。
在那種萬物皆輩於我的感覺充盈下，這些對不過數字而已。
直到此刻目睹上萬學徒之慘狀，他才意識到真理之門這一手，是多麼誇張。
一己之力瞬間控制萬人，湮滅萬人靈魂。
已經超過九環魔的範疇。
哪怕是傳奇法術，那些法師之王都未必能夠靠著一己之力施展出來，更多得依賴無盡的高環法師與傳奇法師進行聯合施法。
法師學徒們密密麻麻地躺滿一地，漫山遍野地根本難以用任何一個數字來形容這些活生生的人。
林奇看到了他的室友，也看到了和他有過齟齬的趙齊、馬鎮武等人。
此刻所有的生靈在真理之門的影響下，失去意識，陷入昏睡，無法反抗。
「魔法確實是第一生產力，不然光是搭建臨時醫院就得小半天。」漠風看林奇腳步停下，同樣感慨道。
「也不能這麼說，若非在學院，其他地方也抽不出來這麼多咒法師施展李歐蒙的兵營法術。反倒是現實世界的科技能夠複製出大規模的臨時醫院來。」鄭櫻落解釋道。
「但你想，無論是現實世界的任何損傷，就像我們剛剛受到的核輻射，魔法依舊可以把我們拉回來，可受到的魔法傷害，現代科技就無能為力的。」漠風法師自信道。
剛剛他們的dna鏈條都被切碎，堪稱恐怖。
鄭櫻落笑容依舊，並不反駁。
林奇不禁微微轉頭，意識到身後兩人的差別。
漠風法師顯然是唯魔法論。
「走吧。」漠風催促林奇，「雖說你身上沒啥問題，但基本的身體檢查還是需要的。」
說著，他便忍不住微妙地望著鄭櫻落，「大小姐，我現在身上沒帶那方面的東西，你有不？」
「什麼？」鄭櫻落眉頭微皺，沒明白對方的指代。
「就是『迴避偵測』這種防護系三環法術的手段。」漠風壓低聲音，「雖說我們離開了大流，但人多嘴雜誰也說不準有沒有高環法術盯梢我們幾個，關注我們閒聊中的閒言碎語。所以問問你有沒有這種防護系法術，拿出來湊合湊合。」
鄭櫻落越發奇怪，「低環法術也存在被高環法術擊穿的可能，你真的有想問的，等林奇完成身體檢查後，私底下找個屏蔽偵測的密室和他閒聊不就行了。」
漠風忍不住嘆了口氣，「哎，你不知道這小子狡猾無比。真的走到醫院那條路，他說不準整個謊言都完成了邏輯閉環了。真想問出來些許底細，肯定趁現在他心情沒平復的時候啊。」
林奇忍不住咧咧嘴。
就這麼毫無顧忌地當著他的臉說這些，好麼？
仿佛察覺到林奇灼熱的目光，漠風也不好意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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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乾脆直接問唄。」林奇無奈，「能不能公開說那種，我肯定會揣度，事後合適在和你說。」
「好吧。」
漠風點頭同意，忍不住靠近林奇，仿佛說悄悄話般壓得更低，「你說的通過讓對方陷入死機的方式從而打斷狀態，導致脫離控制，這個說法倒也沒有什麼異樣。」
「不過我可以肯定，你當時的經過不只是如此，所以我對你知曉的內幕，比較好奇。」
原本雲淡風輕的鄭櫻落，也不禁微微豎起耳朵。
「漠風法師，我記得法師界，有句話叫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順利施展「閱讀魔法」後，林奇也不禁拍了拍對方肩膀，開起玩笑來。
「你這剛成見習法師還真的端著了，要是真的施展出一環法術，成為正式法師，你不更得喘起來。」漠風吐槽道，「放心，天底下就沒我不敢知曉的秘密。」
此時的漠風顯然已經忘記他們一群人，因為畏懼真理之門的額外饋贈而將自己刺聾的經歷。
若非治療與再生法術效果突出，否則他們非得和林奇比劃手語乃至心靈連結通訊不可。
他們三人避開了主要的人流走在陰影角落。
林奇不禁陷入停滯，仿佛機器卡殼。
漠風不禁向一旁的鄭櫻落解釋道，「實際上在開學前的幾天裡，我告訴對方異界存在著『惡魔』這種混亂邪惡的邪惡生物與『魔鬼』這種守序邪惡的生物後，這小子當時就給我提過一個假設。」
「如果世間有一位惡魔，無所不能操縱一切，能夠盡其所能欺騙我，我所認為的天空、地面、顏色、形狀、聲音都不過是惡魔創造出來的幻術效果……」
「這個假設的可怕在於，惡魔的無所不能，可能在不局限在感官上的欺騙，甚至包括我的推論都是惡魔的操縱與欺騙，可能我根本沒有大腦，不是實物？」
鄭櫻落不禁詫異，顯然這個論事就是「缸中之腦」的雛形，「那林奇當時是怎麼反駁的呢？」
漠風法師不禁感嘆道，「這小子說。」
「無論惡魔如何欺騙，『我存在』這點是不容質疑的。它的欺騙絕對不會導致我什麼都不是，因為『我是』、『我存在』必然是真命題。」
鄭櫻落這才更加正色望著林奇，「已知的知識對於那真理之門並沒有用處，也是難為你在那緊迫的時間裡，想出了第二個推論（普特南解釋）。」
林奇則是微微抿嘴，保持著客氣的笑容。
實際上這個惡魔假設便是笛卡爾給出的，後來普特南的「缸中之腦」自然是延伸，用現代的計算機來替換惡魔而已。
但是「缸中之腦」這個當代西方知識論中最重要的懷疑主義假設，也無愧其地位，起碼那真理之門就被他吊上了。
而他當時給出的第一個解釋「我思故我在」，後面繼續推演上帝存在與外部存在，正是這個惡魔假設問題雛形里，笛卡爾給出的答案。
可這自然不夠！
他最初能夠從真理之門的手上解脫出來，笛卡爾的「形上學」解釋不過其中一環。
林奇第二步給出的是普特南的解釋，也是他在大廳告訴諸多法師的推理——
我知道我不是缸中之腦，如果我是缸中之腦，那麼「我是缸中之腦」這句話是錯的。
而在真理之門內，林奇還給出了一系列回答——
諸如維根斯坦的論述——我知道我不是缸中之腦，因為「我不是缸中之腦」是我們最確定的底層信念，我沒有理由懷疑它。
也有摩爾藉助新常識的實在論——我知道我沒有被惡魔欺騙。
而不變主義者布萊克則借用諾齊克的知識條件論——我知道我不是缸中之腦。
語境主義者德婁斯的折衷方案——在日常語境下，我知道「我不是缸中之腦」，在懷疑主義語境下，我不知道「我不是缸中之腦」。
最後，他還補上了關鍵的一刀——奧卡姆剃刀原理。
因為這個假設，本身就是不必要的。
假設一：「地球遵循萬有引力定律圍繞太陽轉動。」
假設二：「地球遵循上帝創造的萬有引力定律圍繞太陽轉動。」
表達的解釋一樣，可後者多了實體「上帝」，便能夠依據原理將其剔除。
不然的話，林奇都可以在藍星開設他自己的「飛天意面神教」。
面對與真理之門的交鋒，從來都不是靈機一動，靠著「一句巧妙的解釋」來取得勝利。
林奇背靠著整個西方哲學數百年發展的積累，才勉強從中挑出一條看似曲折的路徑，求取到了一線生機。
只是這些太過累贅，他就沒給眾人解釋。
提出一種解釋是他靈機一動，天賦如此。
連續提出多種，那就是這小子真的是「真理之門」替身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真正翻盤的關鍵一著。
看著漠風蠢蠢欲動的眼神，林奇面對這位引路人，也不忍期盼，只是些微的透露一二，「實際上，我們對世界的觀察有三個層級。」
「感覺層級，看到、聽到、觸到，取決於感官為大腦收集的信息。比如吃飯，我們便能判斷這好不好吃。」
「觀察層級，我們通過其他人提供的素材，為自己的大腦收集信息。諸如觀看一本法術原理書。這個層級我們依賴其他人提供的信息，結合感覺層級得到信息，做出判斷。」
「轉述層級：我們通過其他人的主觀描述，為大腦收集信息。例如看法術評鑑，聊天時談論共同認識的人。這些信息不僅不能通過自身感覺器官收集，甚至連還原真相的實驗都無法做出。」
漠風法師顯然沒預料到林奇會如此拓展，不禁問道，「那你得出的？」
林奇嘆息，「雖然這個結論有些好高騖遠，但顯然無比致命。」
「通過真理之門成為傳奇法師的，終究只能在傳奇的範疇，而無法突破至高等精靈魔法的十一環之上。」
「因為我們的傳奇知識，都是真理之門轉述而來的。」